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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投奔容越也是寄人篱下。”
迟衡信心满怀:“容越不一样,咱们过去垒州,对容越来说不是多两个将领,而是像鼎一样一下子能把霸主之位撑得住。岑破荆,你是愿意跟着梁胡子,还是愿意咱们一起打天下?”
岑破荆深呼吸了一下,嘿嘿一笑:“我找了大半年,可不是为了现在分道扬镳的!”
骑在马上,迟衡远望夷州城的城墙,看城墙之上,颜王军的旗帜依旧随风而飞,然而,斯人已去,世上已无颜王军,不由得心中涌上一股酸楚。
迟衡鞭马鞭得很快。
岑破荆倒还是极为流连,半天策马赶上,饶是如此,还频频回头怅然而望,直到再也不见夷州城。
越过夷州,翻过夷山,就到了垒州之地,初入垒州迟衡就先收获了一大堆战报,比如玢州军十万大军压境,垒州岌岌可危。问路人,均只知垒州是颜王军的,垒州是容越为主的,却没有多少人知道颜王军已不再是颜王军。
迟衡二人快马加鞭,飞奔到了垒州石城。
饶是千里马,也费了一个来月,二人早已蓬头垢面,风尘仆仆。其时,天已入夜,石城还是石城,却已不再是岑破荆迟衡的地盘了。护卫都是陌生面孔。但听了二人报上名,立刻将二人引进府邸。
容越住的是骆府。
骆府富丽雍容,不知道多少门楼多少房舍,多少假山多少游廊,总之说不尽的巧夺天工。
不多时,迟衡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健步而来,人没见到,爽朗激动的声音先传来。
“迟衡、破荆!”
容越几乎是冲了过来,砰的一声拳头狠狠击在迟衡胸口。
肋骨一疼。
迟衡笑着挥手过去与他对击两拳。一年多不见,容越还是那么狂野不羁,脸庞张扬着狂妄和自信,不过眉眼轮廓可深了一些,许是刚睡下,衣裳还是那么放肆地敞开,腰际的青龙露出一爪。
容越领着他们进了自己的后院,瞬间空阔了许多,没什么花哨的假山清泉,只有青藤架上木香花开,翠色一片上白色点点,岑破荆忍不住嘟囔:“外面都富丽堂皇,怎么进了你的院子,一下子就变得素净了很多,而且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迟衡环视一圈笑了:“像紫星台的味道。”
紫星台是道观,所以整洁清静、景色清幽,这个后院有异曲同工之妙。容越大笑:“可不是刻意弄成这样的啊,就是看这个院子比较宽阔。”虽然生性里没有一丁点儿清静为本,但耳濡目染,不知不觉有些东西已经潜移默化了。
三人围坐在一方石桌。
一壶酒。
三人对饮。酒是花酒,香气袭人。容越也不问迟衡这一年去哪里了,倒酒就狂灌迟衡三大碗,只把迟衡灌得求饶,最末拍案而起,和容越对灌三壶,胡说海说了一气。
三壶过后,容越将碗放下:“破荆,你想清楚了?”
岑破荆笑道:“你说呢?”
容越转向迟衡:“迟衡,你也想清楚了?”
迟衡酒气上蒸迷,他这一年清心寡欲,粗茶淡饭,偶尔喝个酒也是清酒,哪里受得了这种入喉甜下肚劲的劲酒,脑子却是清清楚楚的,反问道:“你又想清楚了吗?”
容越笑:“我没有第二条路。昨天,我给梁胡子最后一道书函,明明白白说,垒州是只属于朗将的颜王军,不会投靠任何人。不过,垒州也不好过,我守得很艰难,前两天,我才驱散了封振苍派来的一拨大军——封振苍是疯了。”
容越的手指蘸酒在桌上画了几条弧线。
“迟衡,破荆,你们无需担心。垒州的颜王军,不像别的地。这里的兵都是咱们招的,我亲手练的,将领都是迟衡当初提拔上来的——我的想法很简单,不管是归属段敌还是归属梁胡子,我都不情愿,既然他们自立旗杆,咱们为什么不行!”容越将壶顿在石桌上,眼看迟衡。
迟衡把酒碗一推:“凭一个垒州,立不住。”
“你不愿意?”
“你知道吗?郑奕一年内连吞了安州泞州,封振苍也吞了偌大的睦州。封振苍最心急的是什么:把夷州吞下,但他一口气吞不下;郑奕最心急的是什么:把元州拿下,但他鞭长莫及。所以至少半年之内,梁胡子和段敌还能硬扛住的。但是,若长此以往,封振苍一定能吞掉夷州的——因为封振苍下辖三州,而梁胡子只拿夷州在硬扛着。”
“咱们也只有一州。”
“州多州少不是胜算的必要,梁胡子根本就没有连横也没有向外扩张的策略,只是硬扛,能扛的过去吗?段敌也一样,只是疲于应付。如果垒州也一样,生拼硬耗,肯定是耗不过的。而且耗的时间越长,封振苍的胜算越大。”
容越沉默。
157一五八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迟衡话锋一转:“知道霍斥为什么一直无法壮大吗?原因就在于他最初不肯舍弃夷山;后来又被颜王军压制住了;时过境迁;优势有时会变得拖累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垒州这个地方,虽然富庶;但偏居一隅不适合据守;只能守,很难往外攻;而且一旦失守只能节节败退,这是当年骆惊寒十年也冲不出去的原因。”而比如泞州;它不富庶;但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退可守进可攻;地利绝佳。
容越头疼:“可垒州临夷州炻州,根本没法扩;只能向上夺玢州。”
“我去说服炻州。”
容越和岑破荆一起惊讶地看着迟衡:“什么?”
“如今炻州是由纪策统领的,炻州和垒州的境地一样,同属颜王军所以不能同室操戈,但纪策应该也不愿意让炻州归属段敌和梁千烈,所以僵持着。”迟衡说着大家都知道的现状,“但炻州也挺不了多久,北是元州夷州,西是西南王诸郡。而且,纪策是很好的军师,却绝不适合统领千军。”
容越给他满上:“你能说服他?”
迟衡喝了一碗酒,长叹一声:“不是能不能,而是必须说服纪策。颜王军分裂时,他愤而离开,蜗到炻州,肯定是和那二人都闹僵了。而且他手底下没有过硬的将领——真没有想到,颜王军就这么散了,只有祸起萧墙,才能散得这么干脆彻底啊。”若他地下有知,不知该如何难过。
“连横了炻州之后呢怎么办?下一步攻西南王吗?”
“不,等着段敌撑不住了。”迟衡支手。
三人借着酒劲说了一晚,岑破荆最先躺倒,被护卫抬进了屋里睡觉。容越借着最后一股清醒道:“迟衡,当年是你把我带出紫星台的。离开时,你说让我守着,说要不了一年就行了,结果呢,一眨眼一年半……罢了,不说了,破荆的信都给我说清楚了,人死不能复生……”
哐当一声,迟衡一下子将碗捏碎了。
容越沉默一下,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因为天底下均知颜王军已经散了,咱们再打着颜王军的名号也不行,我一直不同意将垒州军并入梁胡子的千军,因为我不服他,但我也没打算一人独享,当初一起打下垒州,如今你们回来,垒州就是咱们三人的。”
迟衡还没回答,容越身子一软钻进了桌子底下。
就这,手腕还握得紧紧的。
迟衡甩也甩不脱,没办法只得一口气将他拦腰抱起。容越身段是一等一的好,没有赘肉,但是骨头重,抱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问护卫:“他睡哪一个房间?”
护卫将他引回内寝。
迟衡一看卧室就忍不住笑了,雪墙净地,窗明几净,卧室那书架分明就是与紫星台一般无二致。看来,即使再无道性,再怎么叛逆,再怎么觉得那里枯燥无味,熏染了十几年,渗入骨髓。
迟衡将他放在床上,被子盖好。
容越的手却一点儿没有松开,口里嘟囔,含含混混中有一句是清楚的:“迟衡,别犯傻,没有想不开的,兄弟们都等你!”
窗外月清花明,迟衡将容越的手反手握住,放在额头。
许久,容越终于睡着了,迟衡起身离开,才走出房间走入院子,就见石桌前坐着一人,月下独酌,长发垂下,飘然如谪仙,迟衡一愣:“庄期,你也在?”
庄期本在元州城,后来一乱他自然来到垒州。
迟衡摆衣坐下,和岑破荆是随意,但和庄期一起却立刻很是不自知。要了两个酒杯,为庄期倒上,二人温文尔雅各自饮了一杯。庄期还是那么少话,什么也不问只是喝酒。
迟衡已经醉了七八分,不由得趴下。
以为他睡下,庄期才说:“师父说你命'带'桃'花'一'点'煞,如正午灼日,亲之则暖,太近则灼。那天,算出二星伴月一星陨,我以为朗将是月,你是星,所以快书给你,生怕出意外,但还是迟了。”
迟衡握拳于心口。
“但会出意外并不是因为你的煞,凡事都有定数。颜鸾命定英年早逝,而你可以长命百岁。师父说,你命里会遇上许多对你极好的人,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需要。”迟衡抬头,冷冷的说。
庄期低头猛饮一口酒。
迟衡一口闷下,一言不发,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转入骆府的园林假山之中寻不见地方,走一走腿就软了,就地坐下,背靠一颗歪脖子树下,伸长了腿,歇了不多时,但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烈火焚心,焚得经脉欲裂,很快蔓延到手足和全身,像被地狱之火焚烧一般浑身焦灼,烧得嗓子都哑了喊也喊不出声来。
灼红的眼前浮现出地狱中的许多血红的鬼影,发出风啸一般的尖叫,一个一个带着尖牙利爪向他扑过来,长长的红指甲直直地刺向了迟衡的心。
个个惊悚可怖,迟衡难免心生畏惧。
而且心口被抓得非常痛。
带着万丈火焰迟衡连滚带爬,试图摆脱那些厉鬼,但是两腿却发软爬也爬多远,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燃着火焰瞬间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迟衡的肩膀。
痛入骨髓。
迟衡拼命甩了好几下也没甩掉,眼见着那口舌吐血、凶神恶煞的鬼脸就要凑到眼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迟衡忽然伸手扣住厉鬼的脖子,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摔,那厉鬼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几滚。迟衡一鼓作气,运起千万力气,一腿踹过去,只见那厉鬼咔嚓一声,腰竟然被生生踢断了。
瞬间,风啸的尖叫停了下来,那些鬼影也停了下来,只有熊熊烈火还在向上蒸腾,不多时烈焰焚过,将那厉鬼吞噬了。
迟衡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拳头。
血腥飘散。
不知烧了多久烧得迟衡视线模糊,烧得目之所及只有灼烧后的灰烬,一阵凉风袭来,灰飞烟灭,清水一颗一颗滴下,滴在脸上、身上、手上、眼里,清凉一片,仿佛人间复生,迟衡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床前好几个人站着。
容越欣喜若狂:“醒了?”
迟衡艰涩地眨了眨眼,眼珠慢慢转动,意外地看见安错。
这么久没见,安错脸上的稚气褪去许多,面目清秀,皱眉凝思很像那么回事,但一见迟衡转眼珠,立刻变得激动了,一笑就露出小虎牙,倒还是笨拙得可爱。
迟衡艰难地吐出一句:“别给我胡乱喝药!”
安错的脸啪嗒一声掉了下来,一撇嘴:“哼,由不得你了!”
一旁听见动静的岑破荆挤了上来,一拍手掌:“迟衡,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醉在树下就算了还染上风寒,莫非寺庙里把你呆得弱不禁风了?”
安错鼻子眉毛全皱在一起:“行了行了,人醒了就好,你们都赶紧出去我要细诊。”
病人面前,郎中最大。
岑破荆等人闻言哗啦一声全散开了。
安错将额头发热的毛巾拿下,换了一条冰凉凉的上去:“我从没见一个人烧成这样还能不死的,看见了没,毛巾的水都冒热气。”
迟衡哑着嗓子:“水。”
安错给他一口气灌了一壶水,迟衡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才停下,喘着粗气说:“安错,把我的刀拿来放在枕头边,还就不信邪了!”
“你做梦打架了吗?做梦也能映出病症,别不好意思说,有人老梦见被狗咬了腰,后来就诊为肾亏。”
“梦见跟鬼打架!”
安错一双汪汪的眸子乌溜溜:“输了赢了?我猜一定是你赢了,因为鬼也怕恶人。”
恶人?迟衡一僵。
安错依旧没有知觉,兴致勃勃继续:“就我诊断来说,是你阳气太盛,而且压抑太久了,所以面黑唇青病来如山倒。不过还是庄期说得准,你一回来就带了一身煞气,可能是诸多鬼缠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