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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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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越将青龙戟一顿,斜了他一眼:“可算是闯过这一关了!”

    “今晚,好好想想怎么攻京城!”

    容越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昨天,长苍关之战之前,昭锦城那边来了一封信,信使不慎将信皮弄破了,我就看了几眼。当时战事急,我就想,还是打仗完后跟你说比较合适。”

    他的语气是少有的慎重,迟衡狐疑道:“什么事?”

    “信上说,骆惊寒到达昭锦之后,旧疾复发。”

    迟衡一怔一把扯过他手中的信,

    一边看,手一边抖。

    看完后脸都白了,把信往案子上一拍,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怎么回事!安错不是在吗?前几天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病!”

    “……”

    “莫非是……莫非因为……他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迟衡急得心口都疼,一下子撑在刀柄之上,直不起腰。

    疼到最后几乎是无力倒在地上。

    看着星空良久,星辰虽多但不曾凌乱,每一颗星都沿着自己的季节明灭,没有哪一颗可以永远不落。

    他心中浮过一个一个画面。

    尤其是,那天暴躁的怒吼之后,当时被忽略了的骆惊寒的脸,那种失落、茫然、伤心、以及伤心欲绝。他不该任由骆惊寒离开,他应该追过去,耐心地告诉他为什么会让他离开。战打久了,尤其是血腥的战打久了,血就会烧得停不下来,模糊眼睛,模糊神智。如果当时压下了这股浮躁,拉住骆惊寒的手,就不会这样,骆惊寒,本来就是那种承受不住时就会崩溃的人。

    迟衡知道骆惊寒会旧病复发一定与那一次有关。

    一定是这样。

    当时骆惊寒走过这么多路,却没想到得到了自己劈头盖脸的怒吼,一定伤心至极。可是自己当时打仗打到失了心智,焦急上火,哪里顾得上。

    愧疚涌上来,反反复复地去想。

    就好像是命定一般,是不是该止步于此。迟衡的心渐渐平静,他记起了临走时,对纪策信心满满地说,今年年末一定会把淇州拿下来,拿下淇州就是京城。

    但纪策却说:“如果你铁了心不顾一切要攻,我相信要不了这么长时间。但是,这不是最佳时机,最佳的时机是明年三月、四月咱们攻下淇州。假如你太早就攻下了京城,恐怕就危险了。”

    迟衡不明所以。

    纪策悠悠然一笑:“这有什么不懂,你心中若只有京城,眼里只看到京城,就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就算走了捷径夺下了京城,旁边的城池依然在!一军孤往,后续乏力,多面受敌,不就是危险吗?”

    “夺下京城后不再向北就是!”

    “为什么对京城这么执着?想当皇帝了吧!”

    迟衡记得自己的回答避实就虚:“皇帝迟早都会是!夺下了京城,本来就是一种威慑力!”他自己也很想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曾见过,却对京城的一些街、京城的一些道、京城的一些城池花木了如指掌。

    纪策最末微笑:“既然那么想,就去吧!就算脱缰也只能脱到京城为止,我就会去把你拽回来的。”

    想不到,京城还没有攻下。

    要把自己拽回去的却是骆惊寒的病。

    。

 第289章 二九二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迟衡再度深思。

    如果自己回昭锦,放手让容越岑破荆和颜翦去攻京城;肯定也能拿下来的。

    但是;京城的郑奕和他的军队不会傻傻地任由乾元军攻,或许杀到最后;双方都杀红了眼;就是屠城、屠军、同归于尽。当然城破之下;郑奕肯定会撤向京城之北的乐莱州。环绕京城的;北有乐莱州、西有砚州、南有淇州、东有开州。再往旁边还有长灵州、连州、遥任州、陵阳洲等,这些都是郑奕的地盘;如果乾元军孤军深入勇追穷寇,只怕根基不稳;且面临的是三方夹击。

    细味纪策的话;迟衡渐渐明朗。

    次日;迟衡召集了容越、岑破荆、颜翦。

    他一沉默,大家心知事情有变,果然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战策有变,不攻京城了!颜翦从淇州向西,发兵砚州,与麻行之合攻砚州;容越,从淇州向东,发兵开州;岑破荆,死守淇州。”

    这话一出,瞬间安静。

    颜翦最先发话,满心疑惑:“可是我们现在若是一鼓作气,京城就一定会被攻下啊。现在兵分三路,不就把势头给浪费了吗?”

    迟衡道:“就算夺了京城一样要面对砚州、开州!以郑奕现在的疯狂,砚州、开州两相交击,咱们也不定能守得住。如果现在分兵,其他各州各个击破,京城就被孤立下来,夺起来轻易,也免出孤军深入的危险。结果一样,殊途同归。”

    颜翦和岑破荆不明所以。

    容越却心知肚明,劈头就问:“那你呢?回昭锦城吗?你先回昭锦,我们继续攻京城,一样能攻下!”

    迟衡摇头道:“我改了主意不想硬攻。磨刀不误砍柴工,咱们先把旁边的两个州一并攻下,那么多郑奕兵士无处可去被困在京城,郑奕自己就会退出京城——京城再重要,也要壮士断腕,他还有开州、长灵州、乐莱州等近十个州需要保住呢!”

    颜翦第一个反对:“为什么不趁热打铁呢?”

    岑破荆也说:“攻下京城之后,再兵分三路也可以啊!”

    “攻京城太折损兵力,淇州一线已经很深入了,如果现在回攻,信北州、砚州相对容易拿下来!而且,郑奕会力保京城,就让他把近百万的兵力扎在这里,哪也去不了!”

    颜翦立刻反驳:“这不是一样的吗?兵力都是那些兵力,咱们打哪里,郑奕就会打哪里,不如一鼓作气攻下京城,给郑奕军一个下马威!而且夺了京城,咱们若能将京城的官员一网打尽,日后想攻入郑奕军的内部易如反掌!”郑奕军的优势和劣势都在于,根系太庞杂。

    可是迟衡的主意一旦打定,无人能改。

    三人上阵也动摇不了迟衡的意志,最末容越怒了,狠狠一踹凳子,站起来指着他说:“你不就是想回去看骆惊寒吗?咱们攻下京城你一样能回去看啊!你又不是郎中,你能帮他治病啊,迟回去一个月又怎么了,安错不是在昭锦城吗!你犯的着把数十万大军就撂这里啊!再说了,退一万步,你回你的,我跟岑破荆也能打啊!为什么要分开兵,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万一岑破荆这里没有守住,咱们打下来的淇州就毁了!”

    颜翦和岑破荆顿时惊了。

    岑破荆抬头:“容越,骆惊寒怎么了?”

    迟衡挡也没挡住,容越脱口就将骆惊寒旧病复发的事说了。颜翦还有些疑惑,岑破荆刹那就沉默了,迟衡试图将激怒的容越拉到椅子上,容越自然不肯,二人争执了几句,容越越说越急恨不能掐住迟衡的脖子让他立刻改主意。

    看这架势得打起来。

    岑破荆豁然起身,将容越拽回凳子上:“容越,你也别急!现在咱们是打得兴起不往不利,但京城之东、北、西全是虎视眈眈的郑奕军,一旦扑回来也很可怕,到时候被套在京城的就是咱们了。到底是孤注一掷好,还是现在分开利于明年的攻击,咱们都回去好好想一想!”

    容越率先甩手走了,岑破荆紧随其后跟过去。颜翦犹豫了一下直白地说:“迟将军,时机一旦错过就不可回来,咱们不止是错失京城,更意味着以后将会用三倍以上的兵力才能扳回这一局。”

    迟衡平息了一下心情道:“不错,如果只是京城的话,甚至会是五倍的兵力五倍的时间,但长远看,如果压得下其余几个州,京城迟一些得到又何妨,已是囊中之物了!”

    颜翦道:“我意外的是你改变战略的原因。”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迟衡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岑破荆才回来,郁闷地揩了揩脸颊:“容越这小子是属老虎的吧随手一爪就是爪痕,哼,把他绑在床上了,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说服他!”

    迟衡蓦然笑了。

    岑破荆甩了一把汗直言不讳:“迟衡,我把容越制住,不意味着我同意你的做法。你兵分三路这个主意不是昏招,但莫名其妙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就是昏招!如果骆惊寒没发病,你肯定攻京城;现在出了这事,你才忽然‘想通’不攻了,怎么能让人不火大!”

    迟衡默不作声。

    岑破荆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跟容小子打了一场,出了一身汗,想明白了一点儿事,两个人都较劲,逼入死境的那个赢的可能性更大。咱们没有占绝对优势,北疆全是郑奕的地盘实力深不可测,把他逼出了京城,他破釜沉舟也很可怕!你不用劝我,我会好好躺床上想一想。”

    说罢,岑破荆大步离开了。

    迟衡舒了一口气,他知道岑破荆这是松口了;至于颜翦,就算不理解他也会执行自己的命令;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容越。因为自己和容越从四月杀到八月、从安州、景余州、信北州、淇州一路杀过来,腥风血雨,个中艰辛尝遍,好不容易要攻到京城,忽然被强制停下,难怪他会暴怒。

    迟衡在容越营帐门口停伫,安安静静。

    一询问,果然方才岑破荆和容越干了一架,就岑破荆一人气呼呼的出来,说容越在睡觉,命令护卫们都不许打扰。迟衡好笑地推开门,果然见容越被结结实实捆在床上,嘴巴蒙着,两眼瞪着迟衡。

    迟衡坐在床沿就开始无声的笑,笑得肩膀耸动。

    容越经过暴怒、气结、郁闷、沮丧之后,这会儿正发懵呢,见迟衡稀里糊涂的笑,更是莫名其妙地干瞪眼,示意他给自己松绑。迟衡不接招,往他旁边一躺,双手一交叉仰面反手托着后脑勺:“容越,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不?”

    容越唔唔两声,恼火地示意松绑。

    迟衡置若罔闻继续聊:“我那时会跟你打招呼,因为就是练过武的看着亲切;但一聊,发现你又特单纯。后来知道你是紫星台那种地方长大的,就明白了。稀里糊涂把你带出了山,除了进颜王军,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但是,好苗子,不愁长,随便把你一扔,你自己就长得旺盛了。”

    容越干瞪眼没用。

    “有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咱们就到了现在。时间要是倒回去,打死也不信现在我能攻入京城。你说得对,我就是为了骆惊寒才要回去的!我辛辛苦苦打了半个天下,不能让兄弟们还没享福就一个个倒下了。骆惊寒是我的什么人,你知道吗?”迟衡戳了戳容越,“我要是置他于不顾,就是禽兽不如,你说呢?”

    容越气得直翻白眼。

    迟衡笑了,一侧身把容越嘴里的布条去掉:“别闹啊,闹了我还给你塞回去!”

    容越啐了一口,怒目:“他是什么人?除了你情人还能是什么人?你以为现在把我跟破荆撂这里就不禽兽了!骆惊寒是一个人,我们是三军,数十万人,你禽兽大了!”

    迟衡开始苦口婆心给他讲道理,又是京城双翼的布局,又是孤军之危,又是尾大不掉。以及,以岑破荆的少部分兵力,困住京城的绝大部分兵力的好处。

    说到口干舌燥。

    他说一条,容越就没好气地反驳一条。但迟衡耐心好,还孜孜不倦地说,容越到底不擅辩论,被说急了,气呼呼地喊:“行行行,你爱怎么指挥怎么指挥,走,现在给我走,我要清静!”

    迟衡再说什么他也不停就喊着要清静。

    迟衡只得起身给容越松绑,可叹岑破荆刚刚怒火攻心没轻没重,打的全是死结,绑得又紧,等迟衡用匕首割开时,手臂上身上是一道一道的红,迟衡咂舌,毛巾浸热水强行给容越敷。

    容越连推了好几次,最末气呼呼地趴着随便迟衡折腾。

    到了深夜,四下清静。

    终于等到容越戳迟衡的腰时,迟衡心下高兴,清清嗓子一一二二开始分析利弊,长篇大论直从乾元军三年前说到三年后,又说郑奕军的里里外外,如今的战局等等。容越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是打算活活把我耗死啊。你就直说,你一定要回昭锦,是不是?”

    迟衡反问:“如果让你专攻开州,你是不是打死都不愿意?”

    “……”

    半晌迟衡慢慢地说:“你先帮我扛住开州的攻击,一个月后,我就回来了。成不?我要不回去看一看,根本没心思打仗。但是,我绝对不能放任你去攻京城,以你的脾气和战法肯定会孤军深入的。”

    容越呸了一口:“我又不傻!一个月能回来才见鬼呢!他这是脑子有病,不是伤风感冒一贴膏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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