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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孟幡然醒悟:“陶相认为这事有蹊跷?”
“朝中鱼龙混杂,总有些人无事生非,以及,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会儿就出事了呢?谁在背后煽风点火呢?我从没有怀疑过事情的真相,我只是想看到真相背后的更真相。胡孟,记住,别让你的正直成为了别人阴谋的工具。”
胡孟满脸肃然,恭恭敬敬一鞠躬:“陶相教训得有理,下官这就彻查!”
随后,胡孟紧锣密鼓,果然查出了许多端倪,比如小官的死就疑点重重。
当开棺验尸,查出小官是毒死之后,立刻就噤声了。
大家开始将焦点盯向了小官吏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糟糠之妻流落街头,比如宠妾灭妻,比如与邻居交恶已久等等。如此一来,就不再单纯是厉煜祺小舅子作恶之事了。但事实又证明不对,倒是有个侍女说,那天夜里,见了一个陌生的黑衣人,低着头从灶房里出来,灶房里熬的是当日小官的药。只是,无论怎么查,那黑衣人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
而在推波助澜的朝臣中,层层揭开,大多都是为一己私利,但每人也只是往火上浇了一小嘬盐而已,浇的人多了,就成了熊熊烈火。
陶霄放下胡孟的呈则,凝思道:“胡孟,这黑衣人咱们肯定是逮不着了,但你们可以查查,那日怂恿厉将军小舅子驰骋闹事的那帮人中,有没有新进的人。以及,朝臣的这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可,无需呈上去,但是,这几个人你须留心。别人是为蝇头小利,他们可是挟着私怨,唯恐朝中不乱。”他在册子上,将三个朝臣的名字一勾。
胡孟收好后,若有所思:“陶相,你猜谁是幕后主使?九王的余孽?”
陶霄摇头:“不如说是迟衡纪策的阴谋,他们才是最希望厉煜祺心内大乱、朝廷大乱的人。这事,已经含糊不了了,必须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反而才是好事。”
“我看圣上的意思,很含糊。”
“圣上目光如炬,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默许你我彻查此事的。只是,咱们将事查清就行了,对于朝中的那些暗中发过力的人,一定要当作什么也不知道。”陶霄饮了一口茶,“既然不是直接致死,至少厉煜祺那边也好交代了。表面重暗地里轻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胡孟沉默。
陶霄道:“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不过,必须以大局为重,就像下棋,有取有弃,若只是着眼于一颗棋子,输的是全局。”
胡孟一拱手:“下官明白!”
陶霄望着胡孟的背影,心想迟衡纪策不会善罢甘休的,下一场血雨腥风的会是谁呢?
迷雾多了,身在迷雾中的自己也会看不清的。若非形势逼人,的确需要一场彻底清查,扫清那些余孽或为非作歹的人,否则他们最容易被利用,而后把整塘水都搅浑。
陶霄当然不知道,当天,朝中多名涉及此事的臣子收到密信。密信点名道姓,说表面是胡孟、实质却是陶霄正在彻查此事。而收信人在其中的兴风作浪,迟早是要被点查出来的。
除此事之外,密信中还隐隐晦晦点明,这些人做的另一些不为人知的龌蹉事。这些臣子各个心怀不轨,见此密信,都心知不妙。一看被牵连,少不了战战兢兢,再思虑新皇郑奕这个人,心思缜密,就算表面不说,还不知什么时候要下杀手呢。
信中没有留名,只说好自为之,各自保重。
有人畏惧表现为认罪,有人则会反咬一口以求自保。这些人知道陶霄主查此事,少不了会试探,但陶霄总是淡然地微笑,并不置可否。有几个人素来与陶霄政见不和,这一来,心底更加怨恨,暗中恶意中伤陶霄。
若说三人成虎,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一阵阵的风吹过来,郑奕难免也会心思动摇。而陶霄一直专注开州战事及朝中稳定,反而成了灯下黑,对此事没有感知到风吹草动。郑奕偶尔也会试探几句,陶霄以为他只是生性多疑而已。
恰在此时,砚州传来紧急信报。
乾元军的颜翦扈烁麻行之攻得太猛烈,砚州岌岌可危。砚州若破了,可就危及京城了。
因此事,朝中又出了分歧,有人主张出强兵援砚州,其中以大将军莫问参为首;有人主强兵依旧放在淇州、开州,让砚州之北的州池往南调兵,以陶霄为主。
陶霄认为,砚州再险也能挺得住,但若抽开州的兵力,会令当下的优势瞬间瓦解。
陶霄能言善辩,朝廷之上将莫问参驳得哑口无言,莫问参气得七窍生烟。
朝上,郑奕出乎意料地,同意了陶霄的主张。
郑奕这一偏袒,以莫问参为首的主战派系就恼怒了,他们本就对厉煜祺在开州夺下汗马功劳很是嫉妒,反观之,莫问参等人一直守护京城,无过,但也无功,平庸至极。
所以莫问参寄希望于这一战。
趁此时机,那些对陶霄又忌惮又心怀不满的臣子趁机和莫问参走近,结党营私,暗地里商议如何斗过陶霄。
其时,已近过年。
京城繁盛,看似一派红火和乐融融,但实际上却明争暗斗,风起云涌,针锋相对越来越明显。却说开州信北州,郑奕军无往不利,乾元军节节败退。但砚州,乾元军颜翦却是攻势凌厉,仿佛拼尽乾元军所有兵力一样,在猛攻之下郑奕军又失了一个关隘。
莫问参趁机参上一本,直言要出兵砚州,否则京城不保。
陶霄怒,直斥他言重军情。如今这形势显然是乾元军穷途末路,孤注一掷,若调兵砚州,就中计了。不妨先坚守着,等厉煜祺拿下开州之后再压上兵力,否则,拆东墙补西墙,最终将两手落空。
二人一争,其余群臣亦各有主见。
形势如此危急,郑奕迟疑了。
朝下,陶霄进御书房,特与郑奕再叙此事,他直言不讳:“不错,砚州是很危急,但绝不是挺不过去,就算失了一两个城池也不要紧,砚州有天然屏障。但开州不同,如果夺下开州,与北向京城夹击,则拿下淇州易如反掌,如此一来,北线稳坐江山。”
郑奕凝眉:“你相信砚州能挺住?如果挺不住,京城就失守了。”
陶霄道:“圣上必须相信,否则没有退路。迟衡当初就冒了这种险,把岑破荆的孤军放在淇州,顶住了我们的京城。现在的形式大抵类似,只要圣上赐权,我相信砚州必然会全力以赴,挺得过这几个月。”
郑奕默默从案子上抽了几个奏本,扔在陶霄面前:“你自己看看。”
陶霄越看,脸色越青。
这一本本奏折全是弹劾陶霄的,从政见到私事,甚至连陶霄忙于公务疏于对家人照料,多年无子亦成了“不孝”的理由,当然,最多的是说陶霄为一己私利,袒护厉煜祺,置京城安危于不顾一味急功近利等。
郑奕缓缓道:“陶霄,朕与你结识十余年,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谢圣上明察!”
。
第301章 三〇四
【第三百零四章】
郑奕的优势在权谋与权术;而迟衡则在他出其不意的战略与用人。如果是同在一个朝廷;迟衡毫无回击之力。如果是同在一个战场;郑奕将没有任何优势;毕竟太多时候是主将的决策决定属下们的成败;何况他是个心思太过缜密的人。
陶霄想,郑奕是一个独断而兼疑心重的人。
他若全力支持自己;那一切就好说;他若有一丝动摇则全盘计划将毁之一旦。
陶霄撑得异常的吃力,唯有看到厉煜祺的密函时他才轻松了。厉煜祺远比他想的豁达得多,对京城发生的事并不在意;他再三保证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开州和半个淇州一定会回来。在函的最末;厉煜祺才隐隐透出担心;他详述了开州与砚州的战略,明晰地阐述了拿下开州的重要性,并说砚州肯定能撑得住。
砚州能撑得住,但朝廷呢?
陶霄忍不住揣测,当初迟衡到底是以如何的勇气在即将拿下京城时急流勇退,又以如何的自信让岑破荆一人扛住京城的攻击,以及,他竟然能让容越从淇州攻开州以期突破,那可是数十万大军啊。
陶霄的担心并非没有理由。
因为郑奕发了话,所以平息了争论。表面上,莫问参等主助战砚州的文臣武将都消停了些,喧嚣之后往往是更可怕的沉寂。陶霄发现所有针对自己的那些动作都悄然消失了一样,而朝堂上那些一贯政见不合的同僚们也都奇迹般地同时缄口了。这样更可怕,暗流之下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陶霄密令暗使们刺探消息。
那些文臣武将们大多是得到皇帝的召见后沉默的。
而同僚们私底下密会变得频繁起来。
反观陶霄,不结党营私,但平素往来的人也是有些的,而这些时候,却一个都不见上门了。有一天,在陶府的门口遇上了莫问参,莫问参也不刺了,反而态度温和,这令陶霄大感意外。同时,莫问参觐见皇帝的次数比以前多了。这是一种不祥的迹象,陶霄试探郑奕的意思,郑奕微笑说开州如今太平,说明厉煜祺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郑奕越这么说,陶霄越不安心。
十二月初,厉煜祺的捷报又传过来,攻下了淇州东部的一个城池,郑奕大喜,在朝廷上狠狠赞了一番;于此同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颜翦主攻砚州和淇州的边界,试图连通两地的乾元军。
次日,阳光明艳。
上朝前陶霄整了整头冠,瞥见了一旁莫问参高扬的头,今天的莫问参异常的愉悦,陶霄不由得惊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龙椅之上,郑奕将当下的战事简要的说了,最末轻描淡写一句:“朕对砚州忽视已久,若再让颜翦和岑破荆连在一起,京城就危了。”
连在一起?怎么可能?
难道当砚州的将士都是死的吗?陶霄胸口一闷,据理力争了几句。
谁知郑奕坚定地说:“朕心意已决!”
陶霄环视周围的同僚们,竟然一个一个都沉默了,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陶霄顿时心凉了,他知道,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在郑奕犹豫的时候他会听一千句一万句理由,但他一定决定就不会再容下别的。纵然如此,陶霄又岂能轻易放弃,他昂然抬头:“圣上,今年五月,因没有听从良谏,致使迟衡从安州到信北州再到淇州,长驱直入,兵临城下,这个教训还不够吗?如今,淇州收复在望,不一鼓作气,反而抽兵援砚州,坏的是整个的战线啊,请圣上三思!”
郑奕不悦:“陶爱卿,你怪责当时朕犹豫不决?”
“术业有专攻,圣上庙堂之上,慧眼如炬。但若论前线征战,还请听从微臣等人的建议。胜败在此一举,既然我们已经孤注一掷,就不该左右摇摆,再三改变战策。”陶霄直视皇帝,看着那张脸变得阴沉到可怕,却无法不说。
郑奕忽而一笑:“那么,征战的建议是否该参照大将军的呢?”
莫问参慨然开口:“末将请战砚州!”
周围一片沉寂,竟然没有一个同僚说一个异见,而莫问参是如此踌躇满志,仿佛发兵的虎牌已经一一摆到他的跟前一样。陶霄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而一封封厉煜祺的信函在眼前划过,那是一句又一句的一定不能抽兵砚州,仿佛如血一样。陶霄蓦然激愤了,仰头厉声质问说:“莫将军又能保证一定旗开得胜吗?一个战役的胜利能挽救整个战策的失策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坚定地赌一把,明明淇州收复在即啊!厉煜祺几十万大军压在淇州开州,浴血奋战,如今开一个口子在砚州,就是给迟衡引兵来犯的吗?圣上!前车之鉴,我们一定要为了一个京城,而丢掉大半个元奚吗!”
砰!郑奕一掌拍在龙椅上,豁然起身:“陶霄!”
呼啦一声,几个御前带刀侍卫瞬间就围了上来,个个手执明戈,目光冰冷,陶霄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圣上!我只知道,一不做,二不休,一旦做下了战策,只要是对的就一以贯之,当初,如果厉煜祺不去攻打开州,而换成莫问参去攻打砚州,同样也能收复大块疆土——我反对的不是谁去征战,我怕的是朝令夕改,负隅顽抗。莫问参,京城真的这么重要吗?”
莫问参沉默了。
陶霄喉咙发疼,他的声音却陡然高了:“你我都知道京城之所以重要,只因为皇帝觉得他重要而已。我们之前固守着京城,让所有的兵力压在京城及周边州池的护卫之上,反而让迟衡有了可趁之机。如今,你再告诉我京城如何如何,我们之间,固执的是谁?千百万兵士,护卫的本该是整个元奚国而不是孤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