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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3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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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就是腻歪,抬头是高墙,低头是熟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容越一拍大腿,“我是得去容州看看,说什么也是一个王侯,连封地都不去像什么话!你陪我去?欸,我知道你没空!”

    “我给你挑几个人陪着!”

    容越连连摆手:“费那劲干什么!从我的老部下里挑两个就行了,上次回泞州我也出尽风头,这次可得安静点——你是不知道,从州牧到县官,但凡打听到我路过,劳师动众老远就来接,我实在烦不胜烦。”

    “你今天三十一?”

    “……怎么?”

    “你师父说你三十二岁会遇上心上人,说不定在路上就遇着了呢!遇着了,就别拖拖拉拉,赶紧生个小容越要紧,让我也尝尝当干爹的滋味!别跟破荆一样,风风火火娶了四个,结果都十年了连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容越哈哈大笑:“那是!我要遇见了心上人,绝不废话就地办了!”

    “你就吹吧!”

    “我看你对那四个皇子都不太中意啊,诶,跟我老实说,是不是想立钟续为太子啊?”容越诡谲一笑,“别急着否认!最近的那些大动作,不都是给钟续铺路的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有,你是不是觉得他当皇帝了,你拖家带口在皇宫不合适?别摇头!别笑!惊寒都说你想归隐了!皇帝好,再好,也有当烦的时候啊哈哈哈!”

    容越不羁地聊着,从归隐说到天南海北。

    酒越喝越浓,迟衡笑着应几句。容越越来越随意放肆,兴致勃勃,酒劲上来,眼见着就要把身上的衣裳一脱往莲花池底钻。迟衡一把将他拖住,臊着他的脸皮说:“就狂吧!我还不知道你,下了水能逮着活物就不错了!白瞎了你腰上的这条龙!”

    “去!说得你多行一样!”

    “别的不敢说,至少比你水性好!比你会钓鱼!你啊,赶紧生一个孩子来玩玩,说不定能比得上我!”

    “欸!我说你怎么老惦记别人的儿子啊!原先逼着破荆,现在来逼我,你这都什么心思啊,想生孩子玩你不会找个宫女啊!破荆那里没指望,你又开始念叨我了,万事求人不如求己啊!”容越怪异地笑着。

    迟衡一本正经地说:“你每天游子浪荡的,没个定性,我看着心慌。赶紧遇上你的命定心上人,把心收一收,你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随心,欠人管!”

    “谁敢管我!我要遇的是心上人,不是老妈子!”

    “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最美的你看不上,性子最好的你也没感觉。到底想要什么样儿的,或者,你以前有没有见过但念念不忘的?还是,你喜欢庄期这一种的?清高美人?哈,听说尚书郎的女儿年方二八,诗书绝妙,你要不要见一下?”

    “烦不烦!每个月你想着法子让我见,问题是没感觉啊,再美再钟灵毓秀,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你要什么感觉?”

    “就算没一见倾心再见失魂,至少也得五雷轰顶吧。”

    迟衡哈哈大笑伸腿踹他一脚:“得长成什么德行才能让人五雷轰顶!你就一辈子光棍着吧!三十二?我看你一百零二岁也找不着!容越,今年,你必须给我把心上人找着。”

    “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的事,你急什么啊!”

    迟衡但笑:“我不急。总有玩累的时候,累了,厌了,你就会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就有感觉了!”

    容越眨了眨眼睛:“你的后宫就是这么来的?那你太可悲了!我不要这么平平淡淡温温吞吞,我一定要山崩地裂的那种,轰轰烈烈来一场,不枉此生!”

    “山崩地裂?你想多少人给你陪葬啊!”

    二人背靠着背嬉笑着,容越爽快地喝着酒,跟迟衡说着远处的星辰,一颗一颗他曾努力记住的星辰,至今仍看不出名堂,但只要是星辰,都是令人望而思慕的!

    酒意渐上,容越靠着迟衡睡着了。

    迟衡退一退,他就往后靠,像一条醉龙一样没骨头,但随性的风姿却越加卓绝,迟衡捏了捏他的脸:“再别想什么五雷轰顶天崩地裂,幼稚不幼稚!赶紧找一个合心的,一堆人就剩你一个孤零零了。”

    容越抽了抽鼻翼,唔了一声,懵懵懂懂。

    次日,迟衡单独召见了两名跟过容越的属下,一名宁清,一名柳思慕,性子都沉稳。

    柳思慕原是乾元军的一名知事,因文采卓著,成为翰林院的学士。论起来,近六七年他都没有和容越太亲近过。迟衡问了他一些近况后,说:“纪相说你只呆在翰林院舞文弄墨,太屈才了,若能成为州牧,必能令一方富庶。”

    “谢陛下与纪相的美誉,微臣惶恐。”

    “柳爱卿无需自谦,能者居上。目前,容州的州牧尚是虚席,不知,你可愿去?”

    柳思慕一怔,他生得聪颖又通世故,脑海中一琢磨,就猜出个大概来了:“容州乃是容州王容将军的封地,只怕容州的州牧,得要他亲点才行,微臣不知能不能入他的眼!”

    “容将军从来对你都赞许有加。”

    “微臣,惶恐。”

    迟衡和柳思慕若有若无地聊了几句,他看出柳思慕在犹豫,在抉择,突如其来,任谁都不可能轻易答允或否决:“柳爱卿,你知道容将军的性格,他喜欢打仗,最不喜欢的打理政务,没有耐性。所以,我必须为他挑一个有担当、敢担当、有能力、能抉择的人来辅佐他。他是容州王,朝廷不会过多干涉,但是,容州也是元奚的国土,不能肆意妄为。我把他放出去,就害怕放任自流,反而害了他!”

    柳思慕肃然:“容将军,不是狂妄无知的人。”

    “我来就是这事,给你三天时间,去,还是不去。去,你就是州牧;不去,你还是翰林院的学士,不勉强。”

    。

 第331章 三三四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宁清是武将出身;统兵练将不在话下,容越于他有救命之恩;他忠心耿耿。迟衡六月将他从淇州提拔到京城上来,跟着石韦两个月后愈加发奋图强,很得石韦赞许。

    得知想将他调去容州的想法,宁清立刻狂喜不已:“末将一直渴望跟随容将军;若有如此良机;万死不辞!”

    热忱程度出乎迟衡意料。

    不动声色地威逼利诱后宁清很快坦白:“纪相说过,陛下的意思可能是要末将跟随容将军。结果调入京城后一直波澜无惊,末将正沮丧;以为一同入京城的那五个文臣武将都是翘楚;末将还不够格;如今听得这个消息欣喜若狂。”

    迟衡闻言咂舌,想不到被纪策看透了。

    当初一起提拔上来了六个人,均曾是容越的得力干将,迟衡通过数月比较观察后选择了宁清。宁清的才能不是最出众的,但性子稳重、坚执、正直,放在懒于理会事务的容越身边,比其他人都合适。

    花开两朵,且说容越。

    容越像一阵风,说刮就摧枯拉朽地刮得一干二净。

    被京城羁绊已久,一旦得到了迟衡的特许,他立刻风风火火收拾行李要启程,这次的车队轻轻简简,但容越一袭华丽的锦衣依然最是醒目,无论何时,他都是春风得意的。皇宫里的送别宴席上,容越将纪策和石韦等人都灌得够呛,这会儿全醉倒躺下了。

    迟衡执意送到城墙外,依依不舍。

    容越征战上有着绝对天赋,在某些方面却非常迟钝,虽是离别,但那兴奋劲全然跟重逢一样激动,恨不能立刻鞭马策秋风,以至于迟衡心头的不舍都显得很不合时宜一般。

    迟衡不是滋味:“这么急于离开京城?我还想多留你几个月呢。容越,就属你最没心没肺。每次送你,从没见你回头过,鞭子挥得最勤马跑得最快的就是你!”

    “哎呦,明年开春就回京了,哭哭啼啼干什么!”

    迟衡低低一笑。

    “顶多到立夏,我给你捎垒州城的梨花酿,咱俩到时美美喝一顿。要是熬不住了你也可以大脚开溜跑我容州来,哈哈,我坐东,保管你过得比京城舒坦多了!”容越拍着华丽的马鞍,“欸,我就不适合太平盛世安安静静呆着,骨头太硬坐不住,你让我多跑一跑。要说我最高兴的日子,就是当初和你一起在安州、淇州打仗的时候。苦!但苦算什么,活着自在,有意思!”

    “唯恐天下不乱!”

    容越咧嘴一笑:“对对对!你是皇帝,四海宴清太太平平才行,当我什么都没说。”

    秋风吹得衣袂飘飘,迟衡摸着涂着红漆的箱子,四四方方,锁子大大的,马不安分地踢着蹄子,迟衡摸着一个装饰豪华的箱子没话找话:“这个跟别的还不同?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赏赐的东西啊!”

    迟衡有些意外,他赏过容越很多东西,贵重的,稀罕的,以及迟衡自己很喜欢的,迟衡从没吝啬过。可是,都不太合容越的心意,玉不见他佩,衣裳不见他穿,容越每每还抱怨迟衡给他的东西很随意。以为容越会随意扔在什么地方,想不到还专门装了一个大箱子。

    转念一想,这才是容越的作风,大概看都不看直接扔箱子里落灰了。

    要走,一箱子拉走,又直接又省劲。

    没有察觉迟衡的伤感,容越兴致勃勃说起以前垒州驻军作战,手舞足蹈。那些都是迟衡不在身边时的经历,十九岁时容越初为将领,跌跌撞撞愣是将垒州的颜王军练成了铁军,多少人想伸手都伸不进来。如今故地重回,他怎么不激动。

    马铃一响,马队要出发了。

    容越飞身上马。

    眼看他就要挥鞭策马而去,迟衡一下子扣住了那华丽的马嚼,仰望秋光下激扬如飞的容越,他心中蓦然刮过一阵凄凉的风,风太冷,迟衡的心一揪,他的手覆在马肚上。

    感觉过了许久,迟衡对上了容越疑惑的眼睛。

    迟衡按住了心口,牵起嘴角笑了一笑,慢慢地放开了紧握缰绳的手。那千里马立刻长嘶一声,跃起蹄子飞奔而去,迅疾如电,俊朗如风,眼看那风就要转瞬离开,迟衡忍不住大喊一声:“容越!”

    快马被急急地勒住,银色的盔甲转过身来。

    马蹄在原地飞快地踏着,亮银色锦袍的腰带随风扬起,容越疑惑地笑着,俊容如斯,恰似万里挑一的千里马。他本无需一丝华饰,就已是极近华丽,偏偏他却张扬如烈日、笑得绚烂令人睁不开眼。

    迟衡停在原地,冲他挥了挥手。

    容越见状,扯过缰绳,继续前行,却不再是飞奔,而是徐徐的走了五六步,回头看了迟衡一眼。胯\下的骏马却急不可耐地想跑,容越勒着缰绳,似乎想再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扬起马鞭,也挥了挥手。

    无论再怎么慢,终是要离开视线的。

    迟衡眼眸模糊不清。此生最不愿意送行。

    被送的人总是会无情的策马前行,而自己却只能在原地看着,看着,无力看着马蹄被尘埃掩盖,看着熟悉的身影变成陌生的一个黑点。青山不改容颜,而寻常人,却能经过几个春,几个秋?

    可离别并不因人的流连与痛苦而更改,所以前行的人只能无情的前行。

    而停在原地的人,只有送行时那空空的酒杯还在手中,若无酒,怎么舍得下,若无醉,怎么能熬得过心头煎过的隐痛?

    “陛下,天色已晚,回吧!”护卫走过来。

    迟衡抬起沉沉的脑袋,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细的秋雨,渗渗的凉意,从袖间飞过,手中的酒杯咕噜噜地落下。护卫想扶他,迟衡摆摆手:“让我自己走吧。”

    秋雨来得如此合适,凉丝丝的飘在脸上。脚步踉跄,他扶着道边的树,浑身很重,头很晕,走不动,但就是想自己走。

    走了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他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臂。一股安心与怆然涌上心头,迟衡仔细辨认了一下:“破荆,你怎么回来了?”

    岑破荆把大刀往桌边一拍,将身上的灰尘狠狠打落,抱怨说:“容越这小子急什么啊,都说等我等我,连这么半天都等不了了吗?我从淇州赶回来容易吗!”

    迟衡才恍惚想起,半月前岑破荆被派往淇州督查了:“容越啊,恨不能立马离开京城这个牢笼!”

    “哪!他就是爱折腾的性子!你对他好,他知道,但那性子,绳子都捆不住,你就让他折腾折腾吧,等累了自然就滚回来了!”岑破荆捞过一个酒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自灌了三杯。

    迟衡撑着额头,眼睛发热。

    岑破荆一气喝够了,咂咂舌,又让人割了两斤熟牛肉,吃喝都够了,才把两腿一敞,直白地说:“你现在是皇帝了,怎么性子一点儿没变?他不是小孩,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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