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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鸾袖子一甩:“好,走!”
暖香薰薰,二人骑着马飞奔出去了。真是好天气,风拂过脸颊,像颜鸾的头发拂过一样,舒舒服服的。
颜鸾的血蹄宝马撒腿就跑,奔得飞快,眼看那红衣越行越远。
迟衡急忙鞭马,他的雪青大马也是匹上好的千里马,只是从这么卖力过。如今见血蹄宝马甩得远远的,主人鞭子挥得又急,雪青大马血性上来,仰天一声长嘶,甩开四个蹄子跑开了。马力全开,驾风驭电一般,竟比平日快了三倍,树木河流纷纷向后。迟衡大喜,快马鞭上。
你追我赶,不多时,就到了南山。
满山的红杜鹃,如一块华丽的裙裾垂下,血色洒过一样绚丽无比。花如怒火,纷纷扬扬,燃烧着整座青山的壮烈。二人站定,仰望红山在上,颜鸾赞叹了声:“果然红得美不胜收!”
迟衡想,自己第一眼见他,远远超过见到此山的震憾。
山下有河流,河旁有高过人头的青草,跑马过去,惊起野禽无数。颜鸾随手抽出三支箭,搭弓拉弦,就见三只飞鸟应声落地。分毫无差,那么娴熟,似乎连瞄都没有瞄,就那么轻易地射中了。迟衡想,如此技艺,果然是神射手。
难怪梁千烈提及颜鸾的箭法,总是佩服得不行。
迟衡飞马跑过去,将猎物捞起,飞快跑回,高高兴兴地说:“朗将,可惜忘记带绳子了,今天肯定能收获一筐!”
颜鸾意犹未尽:“这里的飞禽固然多,但多翅力不行,飞得不够高,射着不过瘾。我还是喜欢猎杀苍鹰秃鹫之类的高飞猛禽,或者是虎豹野猪之类的猛兽。猎杀的同时,更有被猎杀的危险,这样射着才带劲。”
不是老深林,南山多花木,多房宇,多人畜,肯定是没什么猛兽之类的。
青山如画,白云缭绕,看山下的篱笆人家,农田里一畦一畦的菜蔬欣欣向荣,气象可喜。迟衡马鞭指着向前方:“难得浮生半日闲,朗将随意走走,看看景色也好。”
路过那人家,篱笆很矮,仅过腰,看得见鸡鸭在院子里啄食,还有三个小孩就地打滚嬉戏,天真浪漫。颜鸾忽然心生感概:“我那最小的弟弟也是这般年龄,见人就爱抱腿。”
这么小?
“我的九弟与你一样,十七岁,也喜欢撺掇我去这里去那里,一天不得消停。”颜鸾停下来,回忆似的嘴角含笑,“过年回家时,死活闹着要跟我,叫人头疼。”
真是好哥哥。迟衡问:“朗将有多少兄弟?”
颜鸾弯起一弧笑:“我们颜家是着实的大家族,就不说父辈了,单就我这一支,同父的兄弟姐妹就二十余个:我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九个弟弟、五个妹妹。兄弟姐妹们有的已开枝散叶:外甥外甥女七个,侄子侄女十一个,今年还得添好几个。现在每年回家光面孔都认不过来。”
看来颜鸾的父亲娶了好几房妻妾,迟衡道:“真是热闹啊,都在京城吗?”
颜鸾脸色忽然一黯,笑容淡了,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惆怅:“是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京城。所有的,全都在京城,天子脚下。”目视前方,颜鸾的表情变得深邃凝重。
蓦然深沉。
迟衡悄悄地靠近颜鸾,他以为颜鸾思家了——一直都以为他思家了。直到后来,某一次天子诏令下来,强令颜王军全军退回京城,在“如若不从,诛灭九族”的胁迫之下,颜鸾风雨交加中悲恸引弓,怆然落泪。迟衡才明白了,南山下,颜鸾那时的真切心情。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迟衡见颜鸾陷于沉思:“朗将,饿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烤一只野鸭子?”
“在这户人家吗?”
“不,咱们沿溪而上,找一块平整的石头,在溪边烤着吃,野味最有意思了。”迟衡嘻嘻一笑,“我早就准备好了,火折子和盐巴都带上了,朗将见一见我的手艺。”
二人兴致勃勃地沿着溪流而上。
溪流着实清澈,看一眼,心都是清汪汪的,颜鸾勾起了往事:“说到野味啊,有一次我和千烈在边关,两人想尝个肉味,顶着烈日在戈壁上等大雁和鹰飞过,谁知道可见鬼了,直到太阳下山,一个鸟都不见,活脱脱把我们晒掉一层皮。那天之后我回了京城,正是晚上,就没跟家母打招呼先睡了。第二天,家母竟然不识,说:谁家小贼跑我儿房间来了?还穿我儿的红衣服!”说罢,自己大笑。
迟衡也笑了,问出许久想问的:“朗将,你特别喜欢穿红色?”所有的衣服都是红的,连亵衣亵裤都是。
朗将笑:“家母眼睛不好,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我小时爱跑动,家里小孩又多,混杂一起玩耍分不清,她怕走丢,便将所有衣服都缝成红色,无论何时,她见到红衣就踏实了,久而久之,我穿着红衣也自在。”
难怪虽衣着艳色,来回换的也就那几件,朗将本就不是特别在意外表的人。
不是喜欢乍眼,只是习惯。
迟衡绞尽脑汁又问:“令堂有几个孩子?有没有……亲妹妹?”纪策说过他喜欢颜鸾的妹妹,不知是哪一个?
颜鸾笑:“只我一个而已。怎么,你想和我家攀亲?”
迟衡舌头打结。
颜鸾促狭地捉弄:“我同父异母的十一妹翎儿正值十五岁,你要是喜欢,就上京城去。她可真是将门之后,一对峨嵋刺天下无双,至今没人降得住,多少人提亲都被吓回去了!不过她长得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要想提亲,朗将可以告诉你她的弱点。”随后嘀咕一句:要不怎么办,京城的纨绔子弟是指望不上了。
迟衡窘了。
这个地方正好,前边有河,河边有石,能烧能烤:“朗将,你到那块石头上歇息,我去拾些干柴来。”
望着天空,太阳识趣隐去了,不晒。
迟衡跑来跑去,颜鸾则走到一块干净的石上,陷入了沉思。好容易生起了火,偷了空,迟衡就跑他身边:“朗将,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朗将眼一瞪:“你当我七老八十,我琢磨事儿呢。”
迟衡为难地挠了挠头:“朗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我,其实不会烤野鸭,刀是有,没锅……”看颜鸾哭笑不得,迟衡急忙又说,“但我可以去捉鱼!”
“那就快去!”
烤鱼绝对又香又快,不一会儿就香飘山谷。咬着半焦的鱼皮,颜鸾赞不绝口,连称他最喜欢吃这种野生的鱼了,香甜肥美,没有佐料更原味。得了赞扬的迟衡喜不自禁:“朗将,我也喜欢……”看你这么喜欢。
颜鸾眼睛一转:“迟衡,你水性这么好,要不要给你封一个水利的职,闲了想怎么吃鱼就怎么吃,清蒸也好红烧也好烤着也好。”
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迟衡皱着鼻翼,带一点儿鼻音地说:“不要。我要跟在朗将身边,征战南北。你要是想吃了我给你烤,我要是想骑马了我给你牵,朗将,我就是想和你……”
“没出息!”颜鸾笑喷了。
见他笑得开心,迟衡就知道他喜欢看自己撒娇。或许,颜鸾只是纵容九弟,因此纵容同样年龄的自己而已。不管不管,反正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过一刻是一刻,过一天赚一天。
迟衡挨得近了,双手拿着树枝叉的鱼翻滚着,还是半生的,嘴一撅:“朗将,我也想尝尝。”眼巴巴地看着颜鸾手中咬了几口的熟鱼。
“小心烫。”颜鸾伸出鱼,挨近迟衡嘴边。
手边翻来覆去要烤,嘴里要吃,叉鱼的树枝又短,够不着,迟衡吹了吹,只看颜鸾。颜鸾好笑地上前,与迟衡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几乎可以抱住了。
迟衡小小地咬了一口,果然甘美。
鲜嫩的肉在嘴里绕了一圈,滑下肚子,迟衡咂了咂嘴,再看颜鸾,颜鸾举着鱼嘟囔:“你这吃相,我就像喂猫喂狗的一样。”
“不怕我咬你?”猫狗可都是有利牙的。
70是强攻就要雄起
【七十】
“不怕我咬你?”
“你?你能咬我?咬也咬不出血。”颜鸾眼睛一眯,望了望天;“这天;说变就变,似乎要下雨?”
谁说咬不出血;只不过舍不得咬。
迟衡一看,果然乌云滚得很快,这鬼天气;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可又舍不得和与颜鸾单独呆着的美好。颜鸾不说回;迟衡还是认真地烤着。
颜鸾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以为他没吃够。
等把所有鱼都烤好了;乌云已经黑得不像话了;用布把所有的鱼一包;迟衡说:“朗将,找个地方躲一躲,这天要下雨不下雨的,说不定很快就晴了。”
才是下午时分,这雨真不识趣。
他越这么想,这雨来得越快,噼里啪啦就下开了。天一暗,两人骑马也慢了,清澈的雨淋了一身,薄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颜鸾看雨越下越大,忽然勒住马:“那边是不是有个土地神庙?躲一躲!等雨停了再走!”
土地神庙,不是寺庙,而是一块凿平的地上,搭起的简易小棚子,供着香火。
靠近土地庙,迟衡高兴了,土地庙旁边有个空地,上头伸出些石头,搭乘天然的屏障,马也有遮蔽的地方。安顿好之后,两人站在神龛前,迟衡揭开布,鱼还冒热气:“朗将,再吃点儿。”
哪里还有胃口。
迟衡也没有吃,而是包好想放一边:“朗将待会儿肯定就饿了,到时再吃。”
颜鸾抚摩着衣裳:“得脱下晾一晾,要不非染上风寒。”
迟衡没留心,寻思着放哪里好,左右环视了一遍,小心地放在一个角落,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跺了跺脚,脚下湿湿的水印子。不经意地转过头,就见颜鸾很随意地解开衣襟和腰带,双手一拂,长裳很自然地从肩膀褪了下来,柔韧的肌肤一览无遗,从肩膀,到胸口,再到腹部,光滑的弧线闪耀着……
一股血涌上。
迟衡防不及防,鲜红的血喷在了神龛之上。正用手擦拭身上湿雨的颜鸾吓了一跳,手拿着衣裳道:“昨天没吃药?还上火着吗?”
迟衡说不出话来,虽然捂住了鼻子,那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仰头没用,止都止不住。
已无法只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迟衡恨不能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永世不要再被颜鸾看到自己这么下流的一面。三跳两跳远离颜鸾,挥手让他不要过来。
颜鸾好笑:“不就是血吗?我是第一次见啊?打战杀人,比这血多多了。来,我给你擦擦。”
不由分说贴近迟衡。
土地庙本就只容三人,迟衡躲无可躲,还想跑。颜鸾一把拽住他,往墙角一压,强制让他别跑,一边笑一边拿红裳要擦迟衡的鼻子:“我就纳闷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迟衡挣扎了两下,正碰到颜鸾的胸口,他上半身可什么都没有,肌肤又凉又滑又有弹性。
腹部一紧,第二股血从脆弱的鼻子喷涌而出。
颜鸾吓一跳:“不是得病了吧?”
迟衡紧闭着眼睛,脖子使劲仰着,捂住鼻子的手溢满鲜血,弱弱地说:“没有,就是上火了。朗将,求你了,让我安静地呆着就好。”
虽然莫名其妙,颜鸾还是抱住了迟衡,疑惑地说:“这怎么行,你别动了,松开手,我给你看看,上火也不可能出这么多血。”
他的拥抱大大方方,贴在一起,肌肤是温热的。
迟衡的脑海里却是邪念横飞,在一瞬间,早把颜鸾剥得精精光光一缕不挂了。无论怎么痛骂自己,这么温和、这么令人血脉贲张的拥抱,怎么可能思无邪?迟衡索性睁开眼睛,只那么一瞄,又一股鼻血喷了出来。
颜鸾用衣裳捂住了迟衡的鼻子。
迟衡一动不敢动,由着颜鸾一手拥着自己,一手捂住鼻子。这种偎依是如此难得,让人眷恋,像梦里那样。迟衡甚至贪婪地想:如果血能一直这么流着,看他心疼的样子,那么温暖地抱着,也好啊。
可血却好死不死的,停住了。
颜鸾慢慢松开手,关切地问:“好了吗?疼吗?”
迟衡转过脸面向墙壁,不再看颜鸾。颜鸾只当他因展现了狼狈一面而不好意思,遂调笑说:“好一大盆血,年轻气盛就是好,要放到炻州王那一群老头身上,早就血尽而亡,等不到你活捉了。”
“唔……”迟衡恨恨地咬牙切齿。
“回炻州城叫大夫看一下,别是什么病根。”颜鸾看了看门外,雨淅淅沥沥的,看样子似乎马上就可以停下了。
“朗将,你冷吗?”迟衡弱弱地问。
“这种天气有什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