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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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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到阵前,快马长嘶,迅速停伫。

    为首那一将领,好一个强悍,好一个威风凛凛,只见他生得魁梧,高鼻深目,腰挎大刀,自有一股峥嵘之气和掩之不去的霸气。

    霸气,及煞气。

    他只往那里一站,目光扫过,就令人心生仰望和畏惧。

    迟衡知道,遇上对手了。

 119一一九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就是骆无愚。

    如果说垒州的将领都像水,智而柔韧;骆无愚就是辛辣烈酒;直接干脆;烧喉烧心,有一种开坛上头的烈性。

    不止粗犷;也很冷静。

    骆无愚看上去年近三十,一袭黑色衣裳肃杀;臂间带孝;衬得他粗犷而凝重。他的眼中没有畏惧,没有软弱;但也没有轻蔑;没有狂妄。相反,他的目光犀利专注,专注地打量自己的对手——对于迟衡这么年轻的对手,他不掩惊讶,但并不因年轻而轻视。

    骆无愚出阵。

    迟衡一甩马鞭来到阵中。

    二人互通姓名,骆无愚没有任何废话,纵马向前提刀就砍。迟衡有心阵前力压,一夹马肚迎头飞削过去。好一场打斗厮杀:一个刀法犀利,快刀力斩落花残影;一个刀技醇熟,重刀劈开混世太清。

    一时尘土飞扬。

    两人你追我赶来回战了百十回合,刀势都猛,迟衡的衣服被刀锋削破,骆无愚的头发被削落几缕,二人狼狈不堪,但越打越尽兴,较劲上来,都使出十一分力气试图压倒对方。时间一长,刀重敌劲,二人都渐渐有些胳膊麻,马也奔得累了,就这么打下去也未必能分出胜负。

    二人对视了一下,收刀回阵。

    回到阵前,迟衡还没命令击鼓,就听见骆无愚一声雄浑的高呼:“战!”

    听见数次声巨响。

    正中央的城门、城门两侧小城们竟然同时轰然打开,兵士蜂拥而出,却是纵横有序。合着骆无愚方才领的精兵一同冲过来,一时间,万马奔腾而来。迟衡大惊,想不到方才还堂堂正正对战的骆无愚竟然出此策。

    这,分明是誓将自己全部歼灭的阵势,骆无愚果然一出招就是大手笔。与他的精兵对战犹可,如今源源不断的快马精兵飞奔而来,如何能吃得消。

    迟衡当机立断:“撤!”

    颜王军训练有素,大敌当前,撤得也利索。

    但饶是如此,耐不住骆无愚像饿鹰扑食的凶猛,颜王军后边的兵士手脚慢的、手忙脚乱的,难免一个迟疑就被陷入恶战之中。迟衡回头,只见骆无愚金刚怒目,举起大刀,寒光闪过,颜王军兵士应声落地。只是眨眼功夫,他一连竟然将十数个兵士斩落下马,鲜血直迸。

    迟衡恨不能回马与他再战。

    只是,纵然心如刀绞,也是不能回头的。他深知,若是被骆无愚缠住,更将自己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迟衡一咬牙将马鞭甩得山响,像疾浪一样俯冲而下,期望能顷刻远离石城,迅速将骆无愚引入岑破荆和容越的埋伏之中。

    谈何容易。

    骆无愚在撂翻了数十个兵士之后,见迟衡越来越远。他大吼一声,撇去旁人,径直追着迟衡而来。迟衡反而心中一喜,一边令人越发振奋地击鼓,撤退。

    另一边,却放慢了马速。

    以诱骆无愚追上。

    石城在上,埋伏在下,但也不是一步就能到达,颜王军兵士恨不能腋下生双翼。

    迟衡频频回头,看见骆无愚越来越近,他并不畏惧。令他望之震惊的,是触目惊心的另一幕:而因地势之故,由下至上望过去,只见石城的兵士如潮水涌出,滚滚而下,大有遮云蔽日之势。

    迟衡被震撼住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整齐又枭悍的阵势,他从没有想过宁静的石城会忽然爆发出这样的气势,像沉默万年的山忽然爆发一样震裂天地。

    迟衡后悔了。

    不错,他是设阵了,设埋伏了,但还是太不慎重了。如怒浪一样汹涌而下的石城兵士,个个如猛虎下山,怎么能挡得住——石城兵士积累了这么长时间的郁愤,终于于这一刻爆发了,骆无愚用的是哀兵必胜之法吗?

    事已至此,只能硬拼了。

    迟衡马快又兼有兵士阻挡,骆无愚始终没有追上迟衡。

    望着前方的山林,安静得没有一丝尘土,好像什么都没有蕴藏一样,与后面的风起云涌成鲜明对比。其时,颜王军兵士已在石城的铁蹄之下就折损过半,后面逃亡的兵士眼看也被缠住了,迟衡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嚯!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山林之上,明戈耀目,仿佛要冲破乌云压境之势一般。迟衡几乎要飚出眼泪来,这一边是岑破荆,那一边是容越,说好的两相夹击,却都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阵势,一时改天换日!

    骆无愚一惊,想不到有埋伏。

    但仗着喧天的气势,义无反顾杀了过来。

    这边岑破荆摇旗擂鼓俯冲而下,气势倾卸天火一般,正与骆无愚军交战在这凹陷之地。

    而那边,容越却并没有杀下来。

    他原本布下的是长龙阵,但一看骆无愚这阵势,如果长龙必然被冲散,反而会绵软无力,于是在远远望见石城的阵势时,容越毅然临阵决定,换成卧龙摆尾回旋阵。先以一个摆尾,切开骆无愚的阵势,再以回旋之阵法,缠住骆无愚的后半数长阵,将石城咄咄逼人的气势彻底切断。

    岑破荆是救急。

    容越是歼杀。

    颜王军的气势如雷,端端地切入石城兵士。两人一来一往,配合得浑然天成。

    迟衡见状,立刻回马迎敌,亲自擂鼓呐喊以助军威。颜王军的气势很快如强龙腾飞,与石城的饿鹰纠缠在一起。

    这一场血战,从傍晚一直厮杀到了夜幕降临,直杀得暗无天日。眼看颜王军和垒州军都要被埋在血浆之时,天空忽然风云大作,飞沙走石,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色顷刻暗了,雨又急又猛,有那么一刹那竟然对面看不清人,不多时泥浆合着雨冲下来,兵士在雨中打得也疲乏。

    岑破荆见状,知道再打下去,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当即下令鸣金收兵。

    此情此景,骆无愚也无心恋战,下令撤兵回城,他的声音雄浑,一听就极有威慑力,只见那一声令下,石城兵士立刻回马,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当真的军令如山!

    暴风骤雨,突如其来。

    迟衡看看滚滚而下的泥浆,再望着石城兵士急速离去的背影。而颜王军的兵士却没有离开,试图将已死的兵士扛回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当即再度强令兵士们立刻离开,甚至连有些生死未卜的伤员也顾不上,只求速回营地。

    比起石城兵,颜王军撤得有些仓促。

    岑破荆收的快,无需忧虑。而容越的阵法将石城兵士冲得支离破碎,但若要回兵还是要费些神的,容越指挥着一支又一支兵士离开。迟衡一边仰望山岭之上,一边焦急地催促着,地上横尸遍野,惨不忍睹。

    眼看着最后一支兵终于齐了,就在此时,听见轰隆的声音,像雷声但又更沉闷。

    迟衡大惊,大声吼道:“快走!”

    说罢,与容越并驾齐驱,马似也知道大难临头,长嘶奋蹄,如追赶闪电一样狂奔出去。只见身后山崩地裂一样,轰然一声,泥浆如同从天而降轰然间将方才的战场淹没,就此,还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扑了过来。

    就在雪青马飞出不远。

    迟衡听见一声惊呼和怒骂,回头一看,容越的马竟然突然倒地抽搐,而容越就势滚落在地,眼看那翻江倒海一样的泥浆就眨眼间就淹到了容越的腰际。迟衡急忙回马,奔过泥浆之间,俯身伸手过去一把将容越的手拽住,狠命一拉,容越带着一身泥浆就势一跃飞身跃上雪青马。

    那雪青马也知大难将至,扬鞭奋蹄,一气跑出几十里,跑出了山岭才停了下来。

    迟衡惊魂未定,揽紧了容越的腰。

    回头望去,黑夜笼罩。

    这一战十分惨烈,交战时只顾拼命地往前杀,过后一点人数,颜王军竟然生生折损了半数兵士,而且许多还是被泥石流淹没的伤员,这一来,根本无还生的可能。岑破荆面色极为沉重,温云白更是一脸苍白,几个人围坐一起,默默无语直到后半夜。岑破荆受不了,大手一挥,让容越和温云白都歇息下去。

    他们给骆无愚设套的同时,骆无愚也一样给他们来了一个措手不及,这种粗鲁的战法,竟然出奇可怕。

    这是攻打垒州以来,最受挫的一次。

    迟衡振作精神,将各个大大小小的将领均集中到一起,说明了情况,也说这一战骆无愚同样兵力大损,攻城变得容易,令每个人都回去安抚自己的兵士,以免引起慌乱。

    安排好将领,又挑了一队巡查兵士,令每个人彻夜不眠,务使一旦有军情即刻全军皆知——虽然有泥石流为阻挡,石城兵不太可能冒险过来。

    之后,他又令人去北边一探,北边正挖地渠,不知这场大雨可会下出什么纰漏。

    并修书一封,令人交予霍斥,一则说明这一战的惨烈,骆无愚同样受到重创,不知石城还能剩余多少兵士;二则让古照川探一探骆无愚与骆惊寒的矛盾如何了,嫡庶之争向来惨烈,骆无愚之母一死,更是生风波的好事。

    如此,井井有条安排下去。

    迟衡这才回去,告知岑破荆这一切都安排了。岑破荆坐在灯前面色如土,他一向意气奋发,乘风得势,虽也败过,但从不曾打得如此惨烈——这一战胜负不分,可死去的兵士,再不可能回来:“迟衡,你也好好歇息吧,今夜,我来巡夜。”

    知他难受,迟衡回到营帐之中。

    容越坐在床上,曲起双腿,脸深深地埋大手只见,头发将脸和手都盖住了,能看到的手指都发青发白。那些兵士均是他一手带的,他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而后被泥浆全部吞没了,却根本无能为力,这种痛,无法说。

    迟衡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没想到骆无愚会破釜沉舟,但他今天的阵势绝不是仓促而为。若非我们去挑衅,又设下了埋伏,只怕他的大军会一路攻到这里来。这里是平原,一旦与他的精兵相交,咱们才是真正的吃亏了,只怕就不止折兵一半了。”

    这是宽慰,也是事实。

    容越一动不动。

 120一二〇

    【第一百二十章】

    迟衡半扶半压着容越的肩膀;试图让他睡下。两人僵持了一下,砰的一声;容越硬邦邦地仰头倒在床上。

    额头上一道深深的指甲掐痕;皮都被掐破了。

    死一样的静夜。

    容越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呼吸沉重,一言不发;从没有过的阴郁。迟衡不知道该怎么办,安慰了几句;无济于事;只好假装睡着了。后半夜,他忽然看见容越坐了起来;缓缓地曲起腿;脸埋进膝盖,而后哽咽着,伤心的抽泣起来。

    静夜里异常清晰。

    迟衡看着容越颤抖的背影,想搂住他,想安慰他。眼角潮潮的,迟衡掐住虎口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无法遏制的抽泣很快消失了,容越侧身睡下了。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次日,迟衡眼睛酸酸涩涩的,才醒来。身旁的容越一跃而起,跳下床,把衣服一系,背对着他:“迟衡,我今天把所有兵士重新编制一下,你看如何?”

    声音有点儿嘶哑,但沉稳昂扬。

    迟衡握住容越的手臂,万语千言,说出口的却是:“好。别忘了,原先五百人一支,重新编制,最好是三四百一支,人少了,阵势还得摆开,别让骆无愚探出咱的底细。”

    “放心!”容越没回头,大踏步出了营帐。

    暴风骤雨之后,白云如练,万里晴空,瓦蓝瓦蓝的让人看久了都会被吸进去一样。迟衡拼命不去想昨日的恶战,穿梭在营帐之间,安排事宜,即使没有事也努力找事做,比如调换扎营布局以使更利于被偷袭后的反击,比如安抚焦躁不安的兵士们,总之忙得脚不沾地。

    并非不懊悔,回头无用。

    岑破荆恢复得也很快,只字不提昨日的恶战,迅速投入重整颜王军的忙碌中。他一忙,迟衡就闲了些,鞭马绕着四周巡视了一圈,跑去泥石流崩塌的地方,原先的洼地都被泥浆填满,泥浆已经停止肆虐,许多树倒在了泥沼之了,一片狼藉,那些曾经的生命就这么被吞没。

    这堵塞的路,迟衡想,石城不可能攻下来了,但自己也是无法从此路攻上去的。

    狡兔三窟,值得庆幸的是颜王军不只有这一处。

    如今,北面的暗渠,原先是突袭的备用,现在看来将是迫不得已的主要选择。快要绕开泥石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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