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今,北面的暗渠,原先是突袭的备用,现在看来将是迫不得已的主要选择。快要绕开泥石流之所时,他看见温云白坐在山岭的一块石头上。
手执竹箫,箫声呜咽。
那声音像阻塞不前而低鸣的流水,像萦绕不去的乌云,像伤心人沉默时的刺痛和茫然,它虚无缥缈,但它又像针一样扎着心口,即使不明乐理的人听了,也忍不住黯然神伤。短短的一曲《云祭》,箫声竟数度停滞,又数度响起。
一曲终了,温云白凝视前方。
石城,高峻入云。
迟衡没有打扰温云白,他扬起马鞭,马不停蹄,疾驰向北。
霍斥正叉着腰指挥底下军士练阵,看见迟衡时难抑惊讶:“迟衡,你怎么这幅模样了?打了个战,连志气都打没了?”
迟衡不知道是什么样,无非就是颓废沮丧。
他是伤心,但还没有沮丧。昨日的战报,霍斥和古照川已得知。颜王军遭了重挫,石城军也没好到哪里去。迟衡开门见山,如今地道初成,若能趁此时机,攻骆惊寒一个不备,总比等他缓过来好很多。
古照川道:“不急,当下有个好消息正待告诉你。”
好消息?
“前些日子我们将‘骆氏十年必亡’的流言大肆散出,你猜如何?大出所料!原来十年前的谶语,可不简单。骆无愚是小妾所生,骆惊寒是正妻所生。但骆无愚自小就强,骆惊寒略弱,其父本欲立骆无愚为继承者。骆惊寒之母心有不甘,遂令人扮成算命先生的样子,终终令其父改变主意。”
那个谶语就是:十年后,垒州有难,骆无愚掌权则骆氏必亡,骆惊寒掌权则至少可保骆氏安然。
想不到,不多不少,正巧十年,颜王军攻入了。
“我们那流言一散出,骆氏上下惊慌,骆惊寒之母失口说出往事,试图令众人无需惶惶。谁知那边,骆无愚之母多年被压为灾星没有出头之日,得此真相,竟然气极呕血而亡。”因此,骆无愚一直没有出战,正是因骆氏之内已大乱。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原以为骆惊寒像石城一样端坐,想不到里面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可想而知,骆无愚先得真相,后其母亡,心情能好吗?而且个中连环,肯定是与骆惊寒母子有扯不清关系的。
迟衡狂喜:“现在骆无愚和骆惊寒在争位吗?”
“这个不好说,但二人一向不和,骆惊寒非常厌恶其兄,更别说有嫡庶之争。”
迟衡倒是不理解了,在他看来,骆无愚是个堂堂正正的好将领,一身本事不说,看上去也正值,果然是骆惊寒心胸狭窄么?迟衡又问:“骆无愚既然比骆惊寒强,为何以前不争?”
“怎么不争?但骆惊寒有骆父撑腰,年少即掌权垒州,所有将领都是他亲自提拔出的,他的势力遍布垒州。骆无愚虽是悍将,也不过沦为一城之将而已。”
迟衡一凝思,当即说道:“我已让容越将颜王军的阵势铺开,混淆耳目,如果此时再绞进一些骆无愚暗通颜王军的流言,岂不是正妙?”骆无愚的攻势强悍,性格应也硬直。如果被诬,加上戴孝,石城内部争夺势必更加剧烈。
古照川一笑:“正和我想的一样,这里有一封给骆无愚的修书,正准备找你们写呢。”
修书,就是“暗通”的证据。
迟衡顿时了悟,当下大笔一挥抄了下来,其实信中并没交代什么要紧的,但若叫人一看,就是极为稔熟的口吻,古照川即刻交代人去办。迟衡不由得佩服他的迅捷,又问:“除了信还有别的吗?”
“流言从来都是四起,各有形状,不需要特别吩咐。”古照川又笑,“等着看好戏就是了。还有,你曾说骆惊寒有病,也不是空穴来风。石城这一乱,许多事情都曝出来了,他确实有焦躁之疾,心事重,自从咱们围攻石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迟衡惊的合不拢嘴。
当天,迟衡走了一通密道,心中有把握了,这才回到营帐,明里还是大张旗鼓地铺设营帐,暗里却悄然将兵士移向北面,与夷山军汇合,同时也令木子县和止城的兵士往这边调遣。
本以为古照川的阴招至少得七八天才能生效,谁知才次日,他就得到一个震惊的消息:骆惊寒怒逐骆无愚,骆无愚的几个属下被囚。
迟衡第一反应是:反间计。
怎么可能骆惊寒这么快就上套了呢?一定是麻痹颜王军的伎俩。多方探听之后,竟然属实,骆无愚真的被骆惊寒下令逐出石城,骆无愚的兵全在嵬城,所以,他没有兵权,再不心肝,也就这么被逐了。
此后,再未见骆无愚。在相信与质疑之间,迟衡最终选择了相信:这是天赐良机。
因为直觉。
他直觉从未见过的骆惊寒就是这样的人。
迟衡和古照川立刻再派出细作,挑拨关系,骆无愚手下那几个忠心将士都被挑得义愤填膺。不多时,本就人心惶惶的石城更加像一潭浑水,什么幺蛾子都出了。而据说,骆惊寒的疑心病彻底压过了仁心,当众斩了一个挑事的将士,彻底将此事激化。
得到消息的次日,迟衡立刻出征,他和岑破荆兵分两路:岑破荆绕开原先的泥沼路,依旧佯装攻城的架势,领着疑兵阵,轰轰烈烈过去,将石城的重兵引向西南城角。
迟衡容越则亲领北向军,从暗道长驱直入。
霍斥率着夷山军从正路上援,一路上虽道路崎岖。但因石城兵士忙着应付岑破荆的挑衅和迟衡的突袭,根本无暇阻拦。
而另一个迟衡挑选的校尉,则领着一干精兵,挺在了原先霍斥的地方,与从木子城、止城抽调而来的援兵一起,主要是扛住而北向来的援兵的猛攻。
宛如沉默许久之后的山崩一样。
当颜王军和夷山军全部压在石城之下时,石城措手不及。经了上一战,它亦已大为削弱,又失了骆无愚这一悍将,一时抵抗都弱了。岑破荆和迟衡见状,越加猛烈攻击,只见带火的弓弩和投石像密雨一般地砸向石城。
但石城的稳固远远超乎大家想象。
饶是颜王军迅猛如此,它依然牢固地挺立着。迟衡都能看见城内滚滚而起的浓烟,但城墙和城门却异常的坚固、牢不可破。
岑破荆和迟衡都下了狠,不信石城就真的坚固如此,连攻了三天三夜。围城态势之下,颜王军的兵士们也个个视死如归,因为曾折兵过半,因为都怀着报仇雪恨之心,更因为颜王军每一个将领都冲在最前面。
就在第四晚。
就在容越纵马过来,冲着迟衡说:“我不信石城这么坚固,不要说三天三夜,就是三十天,我也耗下去了!”容越有股绝望的顽固,他是心底最痛的那一个,所以攻击起来义无反顾。
迟衡将他拽住。
容越却甩开他想要往前冲时,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城门之侧,一个城门往外徐徐放下——竟然是开门迎敌?在惊愕之余,迟衡当即下令:“攻!”
这个城门却才开了一半,就又要合上。
如同里面在角力一般。
天赐良机,迟衡策马奔出,后面凶悍的兵士紧随其后,朝着那个城门蜂拥而去。
就像一个鸡蛋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那城门被迟衡和容越领着强兵、冒着剑雨,硬生生砍下铁链。颜王军兵士趁机进城,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又是一番血战。
但,胜负已分。
天明时分,石城被硬生生的攻破,浓烟滚滚,其时,颜王军所剩兵力,不足五分之一。
后来,迟衡才知道,那个城门竟是骆无愚的属下领兵所开,因为激愤骆无愚遭遇的不公,他在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之下,愤然率兵开城迎敌。在颜王军苦苦攻打石城时,石城里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这一个城门,将固若金汤的石城,瞬间瓦解。
122一二二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石头生得巧;压在路上,恰好形成一个空当。而且这人裹的是冬天才穿的裘衣——迟衡唤了几句;那人没动静。
该不会是死人吧?
没可能啊;若是死人;那没胆的小子早投降了。他伸手;将人拖了出来。
把裘衣拨开。
里面的脸露出来;迟衡惊了:竟然是楚公子!
这么大热天的,楚公子被裹得严严实实;但竟然连一点儿汗都没有。他连忙把人放平;裘衣都一扒开,更惊了;楚公子竟然是一/丝/不/挂;月色之下;真是如白玉横陈。
迟衡仔细查看了他的全身,并未见任何伤痕。轻拍着他的脸呼唤,楚公子哼都不带哼的,好在气息还有的。迟衡遂脱下衣裳,给他穿好。
坐在方才兵士驻守的地方。
他看着悬崖上的路。
那头的兵士,到底没有勇气走过来。迟衡时不时地摸着楚公子的额头,凉得诡异,想了半天,还是为他裹好裘衣。入夜,山上的风凉到发冷。
迟衡将楚公子抱在怀里,汲点温暖。
在焦急的等待中,迟衡终于看到,山地有灯火闪动,由下至上而来,连成很长很长的一串,像一条火龙。
迟衡的心定了。
且不细说岑破荆令人来救、迟衡将楚公子带回石城。
恰巧石城初平,朗将令武知等炻州诸县增援,安错随军也来到了石城,才与古照川相见,迟衡立刻让他给楚公子看看。
安错给楚公子号完脉,蹙着眉,迟衡立刻问他活着没,有救没。
“脏腑虚空,正气四散,似将死之状。”
迟衡跳将起来:“怎么会死?你看他浑身上下连个伤口都没有,再好好诊诊!”
安错白了他一眼:“还没说完呢,他本有至娘胎里带来的癫狂之疾,溶血迷心已数月,应是复发了。至于他会厥晕,也是心气不足忧虑过度而致。”
“说明白点,到底有救没救了。”
安错拿出一根长长的细针,扎进楚公子的后脑,银光闪闪:“救是有救,但救醒之后浊气在脑,人是犯浑的;再以猛药施之,三个多月就能清醒。”
死马当活马医,犯浑就犯浑,总比现在跟死人一样好吧?
安错将楚公子的后脑都扎满银针,抬头道:“你为什么不把郎中都抓过来,不就知道他是谁了?他的昏迷是才有的,但失心疯是早就有的。”
有理!
迟衡立刻将城中的郎中都叫过来,让人来认,结果很意外,无一人认得。安错见迟衡上心,撇撇嘴:“你这是给他治病?还是认人?治病难,认人容易,把楚公子画像挂出去,准保一箩筐的人跑过来!”
迟衡却另有想法,令人不要声张出去。
安错日日来扎针喂药,如此过了七八天,依旧昏迷着,但他却说好了很多。迟衡是看不出来,无月天都冰凉冰凉的,浑身白得吓人,唇无唇色,几乎与肌肤一样。
五六月的天,石城热得不行,到了晚上,敞开窗子才有些凉气。
容越更夸张,直接在偏堂的院子里支了一张竹床,点上驱蚊草,每天大喇喇地开畅入睡。迟衡被他拽着睡了一次,那个凉爽劲,从头凉到脚,夜数星辰眼界还开阔,再也不肯回房睡了。
这晚,容越睡得熟,忽然梦见有人摸自己。
一开始摸在腰际,青龙纹身的地方,手很轻很轻,容越扭了一扭。那只手却没停,顺着腹部横着抚摩下去,几乎要到背后,而且还一摸一蹭,痒得不行。容越不耐烦了,把那只手一打:“迟衡,有完没完!”
手一停,却执着地又摸了上来,一摸还往下去。
正瞌睡着呢,容越愤然睁眼要破口大骂,忽然脸色一白,一声惨叫划破夜际:“啊……有鬼!”
迟衡一个激灵醒了,看到这一幕:
夜下,一个浑身雪白的“鬼”站在竹床前,盏着灯,长发飘在脸前,不着一缕,恰似那幽魂鬼。迟衡一惊,而后急忙出手死死按住了跳起来要出拳打“鬼”的容越:“别急!”
那“鬼”被吓得后退一步,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迟衡急忙上前,抓住了“鬼”的手:“楚公子,你醒了?”
这“鬼”正是楚公子。
他苏醒了,但如安错所料的那样,脑子是犯浑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与痴童无异。且醒来后,浑身燥热,又痴,时常将衣服扯掉,□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一面之缘,怜他变得痴傻,迟衡待楚公子极好。
比如饭时,与他夹好菜,一边温言问道:“楚公子,我是阿衡,救过你,你不记得了吗?”
容越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出去了。
楚公子望着迟衡,眼睛无神,软软地重复:“阿衡?这是哪里?我想回家。”
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