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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能说的，李素只得沉默。
房间外是小花园。小花园中自然有树有草，无论时节地绽放着绿色。
外面的小花园，草木连随风摆动的簌簌声都没有，异常安静。而李素也不做声，继而鸦雀无声。
杨海若看着低头不语的李素，不耐烦地道：“我真不知道，你到我们家做管家究竟能干的了什么！”
女人发火，忍着就好了。因为发火只是为了发火，而讲道理不利于发火。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李素低着头，也不抬，把后厨专门为杨海若准备的汤羹放下，后退而出。
而后，便出现在了正厅，出现在了夫人的面前。
“小海又凶你了？”夫人无不关切地问道。
李素自然微笑：“没有，说了些事情而已。”
一阵轻柔不可察的威风吹进正厅，刮起尘埃微动，继而落下如常。
看着李素那从来没有消失过的微笑，夫人叹了口气，道：“小李啊，也真是委屈你了。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和小海这丫头一般见识。”
不要一般见识，就是你要继续忍下去的意思。当妈的哪有不向着自己儿女说话的？李素明白，夫人肯这样说，已经是给了自己足够的面子了。所以不能蹬鼻子上脸，道：“夫人言重了。”
夫人摇了摇头，看着正厅门前的院子。院子里精致，茂密，却又干练浮夸。其中的假山，草木，小径，晚亭，错落有致，优雅大方。虽然没有什么豪华的附件，但是寻常的装饰寻常的静物，在合理的布局下显得利落而大气。就连王三这个精通风水的人来了，都挑不出布局上的毛病，包括风水上的和审美上的。这种气度才是一个家族真正的底气。
但是，小院再精致，也只是小院。太小了，不够施展。
再看向李素，夫人摇头道：“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老杨会把你派回来，为什么你就真的在我将军府留下来。这里不是你施展的地方，太小了。”
李素笑道：“将军把我安排在府中，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李素完全不知道自己情报核心的身份。
不过夫人也不知道。整个将军府没有几个人知道。事实上除了七位将军和本身就在这个情报系统里的高级眼线，也没人知道李素的真实身份。
用部分事实来掩盖全部事实，这绝对是最好的办法，而这也是李素最擅长的办法。他每天处理十几二十封信件，再加上他前线回来的身份根本没有保密，所有的人都以为李素是回来执行什么任务的。执行任务，接触秘密自然正常。更何况，十几封信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可能是做大计划的？
而李素就是做大计划的。
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男人，本来脑子里就全身打打杀杀的。再从过军，和老杨那几个人学多了，脑子里都是服从命令，你就不多为自己想想？凭你的本事，当个将军，接了老杨的位置，都是很轻松是事情，总比做一辈子管家强啊！”
“夫人过誉，李素担当不起。”
看着李素那张依然从容微笑的脸，夫人忽然感到一阵无力。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把他派回来肯定是有大用的，但是某些事情不是身上有任务就能避免的。于是，夫人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影响你们军队的事。不过你的事我还是要管管的。小李啊，怎么样，该娶亲了吧！”
李素脸上一僵。抬起头来，看着夫人认真严肃的表情，完全不似在开玩笑。怎么可能这样？
在李素看来，夫人的智慧绝对不输杨将军！男人的智慧往往伴随着自我强硬，甚至客观得冷血，可是女人的智慧，不仅仅是男人的纯粹理性智慧，而是伴随着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感官辨别，多了人情心理的辨别。虽说因为生理问题，真正智慧的女人产生率甚至比男人的百分之一还要少，但是一旦出现了这种极聪明的女人，却是要比一百人男人更加可怕！
夫人便是这样一个极其智慧的人。而她最明智的地方，便是甘于隐藏在远山将军的身后，做一名贤内助。有了远山将军在台前，那么她在府中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远山将军的家事。虽然一些大事上碍了手脚，但更多的是摆脱了很多女人持家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她时而的决策者，时刻是执行者，时刻握有力量，时刻家庭妇女，时而相夫教子，时而手段铁腕。在各种角色中从容摇摆，正是远山将军府不被任何算计所攻破的真正原因！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有精力帮自己讨老婆？
忽然间，李素恍然大悟！原来都是为了这个！自己到底是男人，哪里动得这样的小心思！
第二百三十六章 身份的事
李素苦笑道：“夫人，我没有那个意思，当时是小姐让我去挡那些求亲的人，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出此下策而已，真的不是我有什么非分之心啊！”
夫人道：“我倒真的希望你有这个心，也省的我能到处乱找，消了那些人乱七八糟的心思。”
按理说，以杨海若的姿色，才能，家世，修养，秉性，真的堪称世间奇女子。除了王三看她不顺眼，有哪个人不是隐隐把杨海若当成女神？
早在王三来到远山将军府之前，李素才刚刚被派回府中人管家，不知谁提起了远山将军小女杨海若到了婚嫁的年龄，正在物色如意郎君。此等消息一出，自然是举世震惊。帝国所有家中有些权势的人家，哪里有不想抱远山将军这根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的道理？无论是远山将军府一系的，还是与其政见不合隐隐作对的，全部派来专人说亲。而那些没有背景却有奇才的男子，同样不想浪费这样一飞冲天的机会。至于周边四国，甚至也派来专门的使节，意欲和亲。
所有人都打得好主意。且不说远山将军府的背景，但是这样一个美人，还是有本事有脾气的美人，能搞到手，单论床第，岂不快哉？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远山将军府的家门几乎被踏破！哪怕府中的下人甚至有修炼过强体操，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哪怕这些老兵真的怒极几拳撂翻一片，还是阻挡不了这些求亲者的疯狂。
夫人和杨海若本来还顾忌远山将军府的脸面，始终虚与委蛇，可时间长了才发现，什么用都没有，她们反复的出面只会让那些亢奋的人更加亢奋，兴奋的人更加兴奋，疯狂的人更加疯狂，沉沦的人更加沉沦。
万般无奈之下，想起远山将军之前的嘱托，二人让李素去解决此事。
李素花了两日劝解无用，在第三天将门外四百余人全部打翻在地，包括说亲的媒人，包括各家的公子，包括富商巨贾，甚至包括两名二品官员和一名一品大员。
李素当时只留下两句话。
第一句：“胜过我这个下人的才有资格约见小姐。”
第二句：“若是查不出我的能力，就不要在将军府丢人了。”
当时没有人有怨言，或是根本没有力气有怨言。在场的人全被李素击中腋下横膈膜处，力道之准确，内劲之延绵，恢复最快者也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恢复行动能力。
本来，李素如此暴力行事，必然会产生极大的反弹。可是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个被李素不分青红皂白被击中的两名二品官员和一品大员竟然不声不响，悄然退去。
酝酿更大的爆发，要借题发挥意图斗下远山将军？
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仿佛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不单单是不解，简直是诡异！区区一个管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打翻包括三名朝廷命官的四百余人，竟然没有任何后续？
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给杨海若招亲之事。虽然绝大多数人只是跟风，而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也就是从那以后，杨海若也就开始了对李素的各种不满。
李素倒是觉得很正常，哪里有人会让所有人都喜欢呢？
可是被夫人这样一说，李素却发现了一些不对。
夫人看李素的脸上终于变了情绪，开口道：“小李啊，你那天说的话不错。我这么多年一直为小海物色着如意郎君，可是找到现在，还真的没有找到比你还要好的人。小海也不傻，她也肯定知道。我也不管你为什么回来做这个管家，但是看样子，肯定是要在我府中常驻。如此，你考虑一下吧。”
李素闻言，直接被口水呛住，也不管是在夫人面前，不住地咳嗽道：“夫人，您别开玩笑，哪有用小姐试下人的！”
可是抬头看到夫人的面容，一本正经，完全不是玩笑模样。
李素无奈道：“夫人，我不说别的，小姐对我的态度您可都看见了，不可能啊！我说到底还是下人，高攀不起。”
夫人叹了口气道：“能让一品官员被打之后却不敢吭声的下人，还真的是下人？你自己的身份自己知道，不要靠这个敷衍我。”
李素道：“但感情的事，根本……”
听到这话，夫人开口笑道：“你呀，说到底还是和老杨一样，脑子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兵。这些小女儿心思，你就不用管了，感情基础这种事情很好解决的。”
小女儿心思？那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小姐对自己有意思，而自己却对她没意思，让她不满？怎么可能？
心知不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李素急忙道：“夫人，其实比我好的人有啊！小先生就比我强得多！”
如此明显地转移话题，夫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李素的意思？心中无奈，问道：“我怎么没有看出？他王三的人品长相可是比你差远了。虽说有些奇门遁甲的本事，但也不会比你这白阎罗的本事更大吧。”
李素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那几名官员没有追究李素甚至远山将军府责任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查到了什么，而是因为什么都差不到。
按理说，以这些人的手段，找到一个人的身世背景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李素，任他们动用了手上无数关系，查遍官方无数资料，甚至私下找到地下组织花重金购买消息，始终找不到这个李素的哪怕一丝资料！
然而在查找的过程当中，却受到了无数根本不知来历的威胁，甚至连续四个早晨，那名一品大员起床时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床头插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虽然是狗血，可是血液还在滴着，就说明这匕首是刚刚插上的。而且这种事整整出现了四天！这四天，那么官员怎么可能不防备！然而哪怕是他在房间内安排了十几名护卫盯着他一整夜，到了天明时分，依然没能阻止那枚匕首的出现！
第二百三十七章 瞒不过
而幕后的人，连影子都找不到。
第四日，看着床头清晰的四道刀痕，这名官员知道，这几个刀痕每日向下移动几厘米，明天便会刺中自己的脑袋。哪怕自己是帝国一品官员，也还是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触碰的。
遂作罢。
所以李素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背景将军是绝对不会对外人道的，哪怕是他最亲近的夫人。那么，这样一个不管家务事之外任何之事的夫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白阎罗”的名号？
只得到：“夫人明察。小先生看起来嬉笑怒骂玩世不恭，却是第一等聪慧的人。我二人虽然各自擅长不同，却总得类比。至于长相，不过风格不同罢了。”
夫人愈发无奈，看着始终低头的李素，叹道：“真有本事的人不骄傲吗？我没有发现王三好在哪，等他回来，我自会好好对比一番。你若是有事，便下去处理吧，我也要休息了。”
李素有些摸不着头脑。乱点鸳鸯谱？虽然远山将军此时被革职，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在没有彻底定罪下狱抄家之前，哪个不长眼的人真的敢趁火打劫要求逼婚？不合常理啊！
当日，车轮滚滚，王三和云多多被送回了陪都远山将军府。
本来是想定王三的罪，可是所有可以安在他身上的罪名，都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从南蛮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当日战场中央最后风雨交加雷电大作，一阵轰隆巨响之后，什么都不见了，别说尸首，就连打斗的痕迹都不存在。南蛮幸存的都是一些离战场较远未曾参战的杂务，他们能给出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些。而这一战南蛮损失了几千人，帝国只是损失了不到二百人的小队。这样的战损比，加上这样的毫无证据，怎么能随便治一个人的罪？
一路上，命令几番改变，而到了最后，也只能和远山将军一样，除了王三军部和源天教的官职，令其先行回远山将军府软禁，等候调查。
下车，看着这个幽静小巷当中毫不起眼的将军府，王三竟一阵莫名的归属感。大门匾额石狮上马石，所有应该有的都有，但是没有任何一样是耗资巨大的精品。如同府内一样。
“辛苦了各位！我王三虽然是个杂役，不过毕竟也是远山将军府的人。这次承蒙各位一路上的照顾，容我稍后进去禀报夫人，必定有赏！”王三回头抱拳拱手，江湖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