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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
昌平君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着急,然而头脑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昌平君很想将这数千乱军放进城中,这样他们所说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可是他却不能这么做。放这数千乱军入城,他身边的这群南阳的官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再者,这数千乱军冲进城中,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到?
昌平君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逼入绝境之中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当初嬴政还未亲政时,他在文信侯吕不韦的光辉下苟延残喘的感觉。那种看不到尽头的感觉,让昌平君几乎有着窒息之感。
昌平君渴望的是建功立业,名传千古,可他的一生是何其的不幸?
秦昭襄王时,昌平君出生在秦国。面对着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那时的昌平君只能够仰视着他。后来昭襄王死了,孝文王继位,昌平君自以为能够出头了,因为孝文王最宠爱的华阳夫人乃是楚国人,也是昌平君的近亲。可是孝文王仅仅在位3天,便薨世了。孝文王死后,庄襄王继位,华阳夫人也成为了华阳太后。虽然太后对庄襄王仍然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他昌平君仍然能够坐到秦国的上卿的位置,但是庄襄王明显更加信任和重要的便是把他从赵国救回的卫国商人吕不韦。
那时的吕不韦开始在秦国发展他的势力。有着庄襄王毫无保留的支持,不过三年时间,吕不韦拥有的已经是能够和华阳太后相抗衡的一支政治势力。
庄襄王三年之后便薨世。秦王嬴政继位,从此以后,昌平君便活在吕不韦的阴影之下。特别是在华阳太后死后,昌平君的世界就完全没有了阳光。
大秦相邦,秦王仲父,文信侯吕不韦。
破诸国合纵,攻灭东周,迎接九鼎。修建郑国渠,书吕氏春秋。文治武功,名传天下。秦国在吕不韦执政期间,的确是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富裕,也渐渐有了一统天下的实力。
这一点,即使昌平君也无法否认。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昌平君才更加的愤恨。昌平君自认为,只要给他机会,他未必不能做的比吕不韦更加好。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秦王嬴政长大的那一天。利用秦王对吕不韦的忌惮,昌平君成功的铲除了让他忌惮愤恨已久的吕相邦。
可是接下来,昌平君才发现,他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吕不韦就是再强大,再富有智谋,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仍然只是臣子。是臣子,就意味着不论拥有多大的权利,仍然不能够为所欲为。
可是秦王嬴政却不一样,他是秦国的王,他掌握的是天下第一大国——秦。他想要做什么,天下没有人能够阻止的了他。
秦王嬴政,是比吕不韦更加可怕的对手。他只能按照秦王的意志,像个傀儡一样遵从秦王的命令。
所以,昌平君要叛秦,背叛他一辈子都在效命的国家。为的就是让世人看到,他昌平君,高贵的楚国王室的后裔,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能力。无论他是雄才大略的君王,还是权倾天下的相邦,他昌平君都不惧,不畏,甚至有能力战胜他们。
可是昌平君还是输了,输在了一个稚子的手里。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没有办法,没有一点办法!
这一刻,昌平君仰天而叹,心中是何等的凄凉绝望。
一旁田光的眼中,昌平君半黑半白的长发都变成了雪白,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数岁一样。
远方,人马涌动。
“是嬴子弋的三千骑,他们都回来了。”
田光指着远方的人马,说道。
“田光。”
“属下在!”
“准备准备,我们离开这里吧!”
“什么?”田光惊讶的看着昌平君,这个老人的话语没有一丝激情,有的只是疲惫。如今的情景让田光感觉就像是处在深秋中落败的林木丛之中,凄凉萧瑟。
“嬴子弋想要做什么,老夫很清楚,这南阳境内一干出身楚国的将领,老夫已经是救不下了。我们收拾收拾,离开这里吧!”
秦国,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来这里。落叶归根,也许只有楚国,才是老夫应该回到的地方。
昌平君的心中,如此想着。城外的情景,他已经不想看了。一步一步,昌平君有些佝偻的身子走下了城墙。
第七十九章战报
山岭深处,翠郁清秀。这是一座废弃的荒院,平日里本是虎狼出没之地,眼下却是群兽辟易,鸟迹踪绝。
上百精锐的好手,身着黑白相间的布衫的墨家子弟在这里巡逻。盗跖,班老头,高渐离等墨家的统领都在院外等候,一声不语。
能够劳动这么墨家精锐齐聚一处,院中之人的身份可想而知——墨家巨子燕丹。
屋中,燕丹躺在床上,端木蓉在一旁正为其诊疗。
对于端木蓉来说,每一个患者都是一样的,在她的眼中没有什么区别,可眼下,身前的这个病人却有点不安分。
因为他的眼前,坐着一个更不安分的人。
“燕丹兄,燕地一别,许久不见。如今再见,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是啊!田光兄,如今已经是物是人非。我也从燕国太子变成了眼下这副样子。”
燕丹半躺在榻上,似有所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田光兄此来,可是为了南阳的局势。”
田光找到墨家,本是求援,可是看到燕丹这缠绵病榻的样子,却是有点开不了口了。但开不了口他还是得开,因为农家的势力分散,南阳附近的农家子弟为了保护昌平君,轻易调拨不开。眼下能够聚集一股力量前往宛城救助昌平君的也只有墨家了。
“眼下南阳大乱,战火四起,而昌平君还困在宛城之中。愚兄不得已,却是只能来求助燕丹兄了。”
燕丹点了点头,问道:“昌平君怎么样了?”
“昌平君还好,只是南阳的局势却已经十分之糟糕。闻听宛城有乱,各城忠于昌平君的守将全都据城叛秦。昌平君谋逆之名已成,在秦国是呆不下去了。”
“嬴子弋么!”咀嚼着这个名字,燕丹平淡的话语中却多透出了一股无奈。
“是的,嬴子弋那厮卑鄙无耻,在宛城设计陷害昌平君,逼迫南阳各城中的将领造反。之后,各城守将担心昌平君的安危,率军前往宛城救援。但嬴子弋那厮却乘着各城守将赶赴宛城之际,兵力分散,以快打慢,将各路援军各个击破。平舆城下,王翦击败项燕将军后,率领五万大军,正往南阳赶回。若是等到王翦大军回返,昌平君是必死无疑。所以愚兄厚着脸皮在此恳求,燕丹兄出手相助。”
“田光兄不必如此,既是昌平君有难,我墨家上下义不容辞。”燕丹豪气干云,爽快的答应了。只是端木蓉在一旁,轻皱秀眉,以燕丹现在的状况,还不宜劳心。她有心阻止,却是碍于燕丹的身份,不能说出来。
“如此,就多谢燕丹兄了。”田光抱拳谢道。
。。。。。
咸阳,秦王宫。
嬴政接到南阳叛乱的已经是两日之前,只是对于这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做出决议。
准确的说,嬴政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南阳各城叛将的行迹来看,昌平君的确是包藏祸心。
可是想反,和被迫谋反,却是两回事。
南阳发生的状况,事无巨细,明的暗的,嬴政都能够得到详细的报告。不管是从正式的渠道还是影密卫,狼鹰锐士等暗探探查的消息来看,南阳叛乱这件事情都存有猫腻。
而这幕后的推手便是他的儿子,嬴子弋。
终于还是动手了么?嬴政对于这件事情不感到意外,只是感觉有些棘手而已。
想要处理昌平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昌平君的背后,是与其相连的公子扶苏。
嫡长子继承制,这就意味着如无意外,嬴政百年之后,继承着秦国王位的就应该是扶苏。秦国王位第一继承人,这个名字的背后是多少人的利益相关。又有多少人对其虎视眈眈,阴谋倾覆。
昌平君这件事情,处理不当,必然造成宫闱争斗,秦国祸乱。
殿下,扶苏,李斯,蒙武等一干人静默不语,都在等待着嬴政的开口。与昌平君谋逆这件事情相比,王翦在平舆城下大败项燕二十万楚军这样的大捷对于秦国诸臣来说反而没有这么瞩目了。
“王上,中车府令赵高回来了。”殿外的内侍报告。
“传!”
嬴政的思绪回转,嬴子弋对付昌平君的借口,就是昌平君假传王命,令宛城守军剿灭了罗网。
赵高形容破败,装束不整。一进大殿,他就跪了下来,向秦王请罪。
“奴婢受王上信任,掌握利器罗网,却不想到昌平君那厮阴谋叛乱,以致罗网全军覆没,奴婢有罪,请王上责罚。”
赵高一言一语,站在一旁的公子扶苏莫不胆颤心惊。感受到嬴政的眸光触及,他更是战战兢兢,屛息静立,不敢一言。
嬴政心中暗自叹息,扶苏什么都好,可就是太过文弱。历来宫闱之间的争斗,不亚于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甚至犹有过之。扶苏却是不明白,或者是明白了,却也做不到。小人的阴作的手段,君子即使是明白,也不屑去为之。
一个合格的储君,他的手下既要有君子,也要有小人。从这角度上来看,扶苏实在是有些不合格。
“来人,将赵高关入廷尉府,听候处置。”
对于秦王的处置,赵高面色哀沉,但是心中却是一喜。这不轻不重的处罚,也就意味着嬴政并不打算拿他赵高开刀。
赵高被拖了出去,朝堂之上,丞相李斯走了出来。
李斯虽名为丞相,但实则只是代相而已。
“王上,臣以为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是平定南阳叛乱。其余之事,可容后再议。”
嬴政点了点头。李斯这个人,总是会在合适的时间与地方,提出合适的建议。
“你可有策略平定南阳乱局?”嬴政问道。
“臣以为当令蒙恬将军帅驻扎咸阳附近的一万骑军,星夜奔驰南阳,协助十四公子,镇压叛乱。”
“就依你的意见吧!”
“臣遵旨。”
“前方战报!”
嘹亮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这场朝会又多了一场小插曲。不多时,南阳的战报便被传递到了嬴政的御案上。
嬴政打开一开,一笑,拿起来对着殿上的群臣说道:“这不是一封战报,而是一份请罪的奏疏。”
“什么?”
殿上众人心中惊诧,难道南阳失守了?
“上面说,嬴子弋率军三千平定了南阳的叛乱。只是他一时不慎,昌平君却被墨家的叛逆救走了。”
在场众人一愣,很快,便是呼啸而来的赞誉之声,对于嬴子弋的赞誉之声。与平定南阳这样的大功相比,昌平君走脱这件‘小’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群臣退去,这场勾心斗角的朝会结束了。嬴政独居王座之上,殿外幽暗,殿中明煌火光照映,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多出了一股让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嬴子弋的奏疏上还写着一件事情,嬴政并没有说出来。王翦率领五万大军,正在往南阳回返,而嬴子弋则说,他要在王翦镇守南阳后,率军前往楚地,攻破寿春。
“惹下这等滔天祸事,这是要将功折罪么?”
空旷的宫殿之中,只余嬴政意味莫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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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担忧
自兵圣孙武著《孙子兵法》,这本旷世兵书出世,便为兵家之人所奉为圣典。
风林火山,四字道尽兵家用兵之机。
数百年来,列国之中,兵家之人又何止千百,但有几人能够做到这四个字。
无他,知易行难而已。
项燕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方的晦暗的天空,心中惆怅。
风云末世,名将凋零。在这个军神李牧逝去的时代,天下并称的绝世名将,惟余王翦与他项燕而已。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凡为将者,又有哪一个是不识这十六个字的。
只是平舆城下,王翦带领着八万余亡命之徒,奇袭他项燕二十万大军,却让他再一次见识到了王翦的疯狂。
一般来说,大将求稳。因为大将掌握的十数万兵马,一个不慎,造成的后果恐怕就是毁灭性的——兵毁国灭。
可这个王翦,带着八万亡命之徒,只着布衣白刃,就敢奔袭千里。其中所蕴含的风险,又岂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没有一个将领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身后之名这么糟踏的,可是王翦偏偏就这么做了。
出人意料!
“这个疯子!”项燕由衷的说道。
那夜血战,二十万楚军被王翦的八万死士冲散,项燕只率领本部八千余人退往寝邑,沿途收拢败军,至此时,已得五万人马,足以自保。而且,其余的散落的士兵也正往这里聚集。数量粗粗的估计也有八九万。
天阴沉的,已经下起了小雨。
对于这场失败,项燕其实不是那么在意。王翦虽然解了平舆之围,但是他大军已经强弩之末,短时间内并不足虑。而且这里是楚地寝邑,有着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