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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亮一路不敢停歇,在他所在的这个坊,人口并不多,很多地方都空着,荒野之地也是常见。狂奔了四五里路之后,孙亮来到一处宅院。这里看起来已经长久无人居住荒废良久,土砌的围墙坍塌倒落,大门也只剩下一半,斜歪着似乎也快要倒坍下来。来到院子里,杂草遍生。院子一角有棵细瘦的树,枯枝在黑夜中竖立着,看起来也枯死很久了。
站在这个荒凉的院子里,背后的布袋里还不时发出着声响,孙亮不禁感觉有些寒毛直数。周围安静得连他紧张的喘息声都能清晰耳闻。
吞了一口口水,孙亮踏过荒草,朝着院子里的一个角落走去。那里有一口井,井水早已经干涸,是口枯井。枯井隐在草丛之中,并不能轻易被发现。
孙亮走到枯井边,探头朝着枯井里看了一眼。里面黑黝黝的,仿佛会有什么妖鬼,突然从地下的黑暗中轰然而出。只看了一眼,孙亮便退开了几步,用尽力气把背上背着的布袋朝着枯井扔进去。枯井里传来咚的一声闷沉的声响,如同重物落地的声响一般。
“阿娘,乳,饿——”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枯井中不断回荡着这样的呼唤。
孙亮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枯井一眼,转身拔腿就跑,一刻都不敢停留,仿佛身后那枯井中传来的声响是一头吃人的猛兽。
回到了家,家中灯火大亮,妻子就站在门口等他,一见到他就立刻迎了上去。“那个孩童呢?”妻子脸色惨白,神色却又是悲伤又是恐惧,口气中难掩对白骨小儿的关心。
孙亮一路上又是惊又是恐,被妻子如此询问立刻想起了方才妻子阻止自己砍杀骷髅的行为,登时冒出一股火,粗着嗓子吼道:“妖怪当然是杀了!”
“什么?”没想到妻子闻言大惊,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愈加白了几分,身体摇摇欲坠,捂着脸就恸哭起来。
“那不是妖怪。”妻子哭喊道,“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
“孩子?”段容西微微皱起了眉头,终于偏过头看着李瑾,“怎么回事?”
“段兄听说过游女吗?”李瑾反问。
“游女?”段容西想了想,说道:“游女,一曰天帝女,一曰钓星。夜飞昼隐,批毛为鸟,脱毛为妇人。有记载说游女是喜欢盗窃婴儿的妖怪。”
“我要说的就是有关游女的事,事情要从两年前开始说起。”李瑾忽然笑了笑,“故事可能有些长,还望段兄不要觉得无趣才好。”
段容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默默喝了一口酒。李瑾笑笑,知道段容西并没有厌恶,才又不紧不慢的讲起来。
时间是两年前入春后不久,长亭河边的柳树已经冒出了新芽,春风一派和煦,依依不舍送别了自家的郎君,女人才依依不舍的朝着家里走去。也许是因为脸上忧伤的表情过于明显,才路过熟悉的邻里人,女人就被别人叫住了:“孙家娘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快要哭的表情。”
没错,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孙亮的妻子。她嫁给孙亮不足半年,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丈夫虽然为人粗莽,言语之间不懂得转弯,但仍不失为一个好人。此番丈夫为了求取一官半职,远去京城,恐怕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
结婚不过半载就要面临分别,妻子自然心中郁结。然而听到别人这么说,仍勉强挤出笑脸:“大娘哪里话,奴家不过是眼里不小心进了些沙子罢了。”说罢,低着头匆匆回家,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睛。
原本只想安心操持家务,静待丈夫归家。没想到才过了一月有余,妻子便觉得身体疲乏,不仅嗜睡,而且闻见腥味就一阵阵犯呕。一开始妻子还以为是太过操劳的原因,没想到这情况一直持续了好久,无奈之下请了郎中才过,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原本这是喜事,妻子恨不能立刻让丈夫知晓。但是妻子收到丈夫家书,看出了丈夫打拼不易。不想让丈夫过多担心,所以她决定等孩子生完,再给丈夫报喜。时间一转眼从春入夏,又从夏入秋,十月飞逝,妻子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要是孙郎能见着这个孩子,还不提有多开心呢。”生产完后,看见身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婴儿,妻子心满意足的说道。她想,等孩子满月了,就拜托村里的教书先生写封家书,告诉丈夫这个消息。
然而妻子并没有能等到告诉丈夫的机会。那一天,在孩子满月前一天,天气还很冷,但是在屋里呆了一月的妻子仍旧想抱着孩子出院子里坐坐。她看见院子的梅花还开着,嫩黄色的花朵稀稀疏疏缀满了树枝,尤其显得可爱。原本是打算在窗口欣赏,观看了一会儿之后,妻子心中一动,忽然想要知道梅花的香味。反正只是在院子中,只是出去几步,没有什么关系的,这么想着,妻子就抱着孩子出门。
寒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疼,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低头朝着怀里望去,包裹得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孩子犹自睡得香甜。一缕淡淡的幽香钻进了她的鼻息间,她抬头望去,院子里那稀疏几只腊梅比以往更加显得有诱惑力。脚步仿佛是不受控制一般朝着梅花走去,妻子恍然出神,也不顾那寒风凌冽。
作者有话要说:
☆、白骨变…3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从旁传来一声“呀呀……”的凄惶叫声,惊得妻子猛然回过神。她惊慌抬头,只见围墙墙头栖息着一只通身漆黑的鸟,鸟嘴却是鲜红,仿佛血染得一般。黑鸟一动不动的站在立在墙头,漆黑的圆眼珠盯着妻子,妻子不敢出声更不敢动作,仿佛僵在了院中。
忽的,黑鸟又“呀——”的叫唤了一声,叫声凄惨,渗着人心。心中无端的就生起了惊惶感,妻子不敢再在院中过多停留,抱着孩子仓皇回屋。身后呀呀的鸟叫声一直不断,仿佛是预示着什么
不吉的事情。妻子彭的把门关上,不放心,有找来木棍抵上。过了一会,屋外的鸟叫声忽然轻了,妻子大着胆子从屋子里往外瞧,发现黑鸟已经不见了踪影。一颗吊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怀里一直熟睡的孩子却不安的扭动起来,哇哇着哭闹起来,妻子忙去哄孩子。
那天夜里,也许是天气突然转冷的关系,夜里比往常都要来得寂静。雪簌簌下个不停。一直哭闹不止的孩子到了夜里终于安静下来,精疲力竭的妻子躺在床上,一边轻轻拍打着孩子,一边打着瞌睡,不多久也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迷糊之中,总觉得能听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黑鸟呀呀的凄惶叫声。辗转反侧,妻子一夜都睡得不大安稳,等到第二天一早,妻子醒来,习惯性往旁边一摸,心里咯噔一下。身旁空空荡荡的——孩子不见了。妻子脸色大变,顾不得穿上厚衣,直接奔出家门。
“孩子,我的孩子……”来来回回找了许多回都不见孩子踪影的妻子,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周围围了许多人,都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周遭的声响都混沌成一片,轰隆隆的传进妻子的耳里。
有村里见多识广的老人扒开人群走到她跟前,意味深长的问:“孙家娘子啊,你再好好想想,孩子好好睡在你身边,怎么会没了呢?”
不知怎么的,妻子的脑海里忽然略过昨日那只黑鸟的身影,也顾不得那么多,妻子哭哭滴滴把事情讲了一遍。老人听罢,神色凝重,“昨天你进屋子之后,有发现孩子衣服脏了吗?”
“就……发现一点红色的圆点,奴家原想说不定是在哪里不小心弄上的……”妻子哭得有气无力,说话也是抽抽噎噎。
老人脸色一变,半晌才叹气道:“我小时候就听说,有一种妖怪专门喜欢吃婴孩,白天化作黑鸟看上哪家的孩子就落在哪家的墙头,还会在孩子的衣服上留下红色的印迹,到了晚上就悄悄把孩
子盗走。孙家娘子这孩子,恐怕也是……哎,真是作孽啊……”说完,他遥遥头,叹息着走了。
老人这么一说,周围人群私语的声音更大。
妻子呆住了,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她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盗走孩子的妖怪就是游女吧……”段容西沉吟。
“应该不会有错。我这同僚的妻子害怕丈夫责备,所以一直不曾把孩子的事情告知给丈夫。没想到前几天忽然出现了白骨小孩,对着她直唤娘,看小儿的模样,如是当初被盗走的孩子还在,应
该也是一般大小。”故事讲到这里就算是完了,李瑾见段容西若有所思地望着庭院中的桃花发呆,执着酒杯的手搁在膝上,酒杯中就已经见底,便探过身想要添酒。
小小的酒坛被高高被拎起,等了半天,只从里面勉强掉下一两滴酒液。
“啊……”李瑾晃了晃酒壶,“没酒了。”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如此就多带一坛了。如今故事讲完了,酒也喝完了。
段容西置若罔闻,把酒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喝完,啪嗒一声把酒杯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提步要走。
李瑾忙跟着站起来,问:“哎,段兄这是要去哪?”
“去你同僚的家里。”段容西头也不回答道。
“啊?”李瑾愣了一下,随即跟上去,笑道:“段兄走慢些,我来带路。”
不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孙亮的住处。天色将晚,青色的云层被晚霞镶了一层金边,院子里的小木门紧紧关闭着,里面寂静无声。
“孙兄。”李瑾边喊边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坐着一个女人,正在低头补着衣服,闻声抬起头来。她双眼红肿,眼神黯淡,见到李瑾二人便是一愣,忙慌低头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才抬头挤出
笑容来:“是找奴家相公吗?孙郎刚刚出去了,两位郎君恐怕要等上一等。”
李瑾温和地笑道:“不碍事,我们等等无妨。”
女人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进屋去倒水。李瑾站在院子里百无聊懒,段容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李瑾笑眯眯地望着,盯着段容西仿佛点了胭脂的嘴唇看,等到段容西回
过头两人视线对上,便若无其事的笑问:“段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段容西摇摇头,没有回答。
女人从屋子端出两碗水给李瑾和段容西喝。李瑾笑着接过去,从容地喝完,倒是段容西接过去后没有动。
“那可能是你的孩子。”段容西说。
女人浮现出迷茫的神情。段容西又说:“那个前几天晚上出现的白骨小儿,可能是你的孩子。”
女人一呆,随即脸色变了变,说:“奴家愚钝,不明白郎君在说些什么?”说着收拾起放在院中的衣服,似乎想要进屋不愿再搭理人。
段容西面色平静,动了动嘴唇,刚准备继续说话,就被李瑾一个手势阻止了。李瑾朝着他摇摇头,浮现出“段兄暂且不要开口,让我来”的表情,随即拦到女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孙家娘子不要动气,请听我解释。”
李瑾口气温和,面上带着十二分诚恳的表情,女人果真停下了脚步,紧绷着脸不答话。
李瑾又微微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受孙兄所托,特意找了人来帮忙的解决前几日夜里发生的事情的。那位是司天监的术士,对于那些玄奇之事最为精道。”他说着,指了指段容西
。“夫人可以不信,孙兄过一会就回来,只要问问孙兄,便可知在下是否撒谎。”李瑾说得言辞凿凿。
女人犹豫了一会,忽然捂着嘴哽咽道:“我的孩子……我那苦命的孩子……”说着,眼泪滚滚而下。
“夫人切莫过于伤心才好。”李瑾在一旁柔和安慰。
“你的孩子不知为何得了些精气,所以才能寻来。可是婴孩小鬼本就弱小,心智又未开,只遵循本能做事。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只怕每晚都会来找你,小鬼阴气重,长久下去,你的身体必然
也会受到损害。”
“我不怕。”女人急忙道。
段容西摇摇头,继续道:“但是小鬼毕竟是小鬼,在人间待久了也不会得到安宁。要是再碰上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把小鬼捉去炼化,那就是件麻烦事了。”他清亮的眼神望着女人,浮现出悲悯的
神色,说:“被炼化的小鬼是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的。”
女人一怔,哭泣地更加厉害了,“我苦命的孩子啊……”她来来回回不断重复着。
李瑾见自己的安慰已经没有效果,无奈地抬头,带着责备的眼神看了段容西一眼。却看见段容西清亮的眼神盯着女人手里的小竹筐。竹筐里放了些碎布头,还有针线之类的,应该是女人平常用
来修补针线的家当。
李瑾刚想开口询问段容西是否有什么打算,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嗓门粗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