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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大问题。
“主人说,等我道行再深一点的时候,就带我出去看看。他说外面的世界可精彩了,有这么大的花,这么小的鸟,还有还有……”柳童打着手势一刻不停的讲着,眼中扑闪扑闪的全是期待的光芒。
要去的医馆在东市,作为长安城最大的两个商业区之一,东市的热闹和繁华程度远不是一般坊间的小集市可比的。柳童似乎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车水马龙的场景,睁着双眼看呆了。
真是的,段容西心想,那紫藤老妖保护得也太过了吧。别说是妖了,柳童的见识恐怕连寻常人间的孩童都比不上吧。
“好厉害,好多人。啊,那是什么?那人长得好奇怪,居然是蓝眼睛,那是妖怪吗?那人皮肤好黑,鼻子好高,那也是妖怪吗?”柳童看着来来往往各色路人,好奇心简直要溢出了。
段容西拍拍柳童的头,“不要东张西望。”
或许是段容西面无表情的容颜有震慑的作用,柳童果然乖乖的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然而一双扑闪的眼睛仍然忍不住左右打量。
段容西带着柳童来到一家医馆面前。医馆不算大,地段也算是最好,不过等着看病的人仍旧很多,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营医馆的人家姓吴,祖辈上就是行医的。寻常百姓生了什么病的,就爱来这里。主人家医术好,人也温和,口碑很是不错。
段容西带着柳童进去,医馆中泛着药材味道。在大堂中把脉看病的是一个留着长须腰圆背宽,约莫五十多岁的老人。他眯着眼睛,把着病人的脉象,又仔细端详着面色,又间或询问着什么,不时落笔,最后写成药方。
见段容西进来,他看了一眼过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专心医治病人去了。段容西在堂中等了一会儿,柳童手足无措的站在他身边。不多久,有人从内室出来。
“段兄。”来人笑着叫道。他的岁数应该和段容西差不多,因为留着胡子,因而看起来年长一些。他穿着圆领的褐色衣裳,蹬着一双灰色布鞋,头发用一根布带束起来,虽然装束简单,看起来却十分干净整洁。
“你要来怎么不提前遣人通知一声。”虽然声音平常,但是那人讲起话来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段容西笑了笑,没有答话。
“到里面去吧,外面人多。”那人说道,忽然瞥见站在段容西身边的柳童,又凑过去温和笑道:“这位小郎君是段兄的朋友?”
“柳童。”段容西介绍。
“柳小郎君。”那人笑说,“在下吴正。”
柳童轻轻嗯了一声,微红着脸怯怯地往段容西身后靠了靠。吴正笑笑没有在意,引着段容西往里走。“上次段兄要的药,已经有了。我想着最近派人送过去,这么巧,你自己来了。”
“我的东西不着急。这次来,是为了他。”段容西指指柳童,三言两语简短的对吴正进行说明。
“原来如此,小郎君家人需要治病。最好的话,是让病人过来,这样诊断才能准确些。”吴正说。
段容西望了柳童一眼,说道:“他家人不方便外出。”
“这样……”吴正思考了片刻,“那只能麻烦小郎君详细描述你家人的症状,我尽量试试看。行吗?”
犹豫了片刻,柳童微微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藤花…3
柳童的描述断断续续,情况也形容得十分模糊。段容西知道他的顾虑:不仅不能暴露妖怪的事情,还要把病情描述得像是人类的症状。
起初柳童的声音轻如蚊吶,需要靠得十分近才能听清,而后大概是被吴正微笑的端正态度感化,渐渐变得放开了一些。头也不再低低垂着,虽然视线仍然不时不自觉的转移开看向别处,不过举止神态都能看出来放松了不少。
面对颇有些混乱的描述,吴正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他微笑着,耐心的倾听,适时补充一两句话,让柳童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柳童和吴正的低低絮语,飘荡在包裹着整个医馆的草药味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其实并不是不能帮助柳童描述,那些混乱不堪的描述要理清楚十分简单,不过段容西并不打算帮忙。他靠在窗边,看着吴正和柳童面面相对的身影,心想,腾出空间让他们两个去交流就可以了。说不定,吴正和柳童之间有着无可思议的缘分。
讲述的时间意外的长,等到吴正在黄卷纸上写上他端正大方的字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稍等。”吴正拿着方子,走到大堂吩咐人抓药。
内室里只余下段容西和柳童两人。
“他是好人。”柳童走到段容西身边说道。他的脸上的神情安定不少,想来是被吴正安抚的。
段容西凝视着对方,“你喜欢他吗?”
“主人说如果是好人就可以喜欢。”柳童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因为被紫藤妖保护得太好,这小小的柳树精没有染上大多妖怪都有的狡诈和虚伪的习性,具有纯净通透的灵性。他若说一个人是好人,那就是凭借本能直接感知到的。
“那坏人呢?”
“坏人的话就远离他。”
段容西忍不住挑着眉笑了一下,紫腾妖教导的方式真是直白。笑过之后,他忽然想起来曾经遇到紫藤妖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年岁尚小,因遭遇事故,跟随着师父的时间也不算长。那年开春比往年都要早些,见到草木泛绿,抽出新芽,师父笑呵呵的带着他前往江南,说是要带他看看旖旎的江南风光。
行到扬州,春风融融,草长莺飞,正是郊野踏青的好时光。师父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嘴里不时念叨着不成行的诗句,顺手还摘了朵鲜花,别在自己耳畔,兴起之时,还要拍着胸扭着腰起舞。段容西跟在师父后面,觉得有些丢人,但是周围出行的人,并没有多看他们师徒一眼。
郊野到处都是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有不少异国人。
有胡商,新觉,西凉,波斯……定居在当时世界大国唐朝的各族人士,在这暮春时节蜂拥前往春光秀美的地方游玩。跳着热烈胡旋舞赤发碧眼的胡姬,策着高头大马的贵族,带着高高尖顶帽子的波斯人,穿着僧衣的异国僧侣。
人们的交谈声,车马声,流泻而出的舞曲声,以及充斥在周围的食物香气,一切都冲击着当时还有年幼的段容西的眼球。让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就这是师父口中的辉煌国度。拥有让如此多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人都聚集起来的,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就在他暗自感慨又应接不暇时,忽然有一两朵淡紫色的藤花飘落到他脚边。他抬头一眼,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华丽紫衣的男人正扶着醉醺醺的师父。那人的身上萦绕着一股花的馨香。师父递给过去,那人拿起仰头就喝,酒水洒漏也毫不在意。
然后两人就你扶着我我扯着你要去拼酒一比高下。往前走了几步的师父忽然想起来段容西,回头大声把他叫上。
“那是?”那人问。
“我徒弟。”师父大声回答,
“没想到你也收徒弟。”那人笑着,走到段容西面前,“小郎君,幸会。”
段容西记得师父还嚷嚷着让那人也收个徒弟,可以和段容西做个伴。那人笑着说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多了一个人反而累赘,拒绝了。
那个当初笑着说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紫藤妖,如今居然也收了一个小妖精在身畔,即使不算是徒弟,也能看出他的用心。
“你是怎么遇到你家主人的?”这么想着,段容西开口问道。
这么一问,柳童愣了楞,慢慢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我刚刚修成人型,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连走路都不会。明明已经很注意了,却老是会摔倒。而且老是不注意就会显出原形,不是脑袋上长出树叶,就是手变成枝条。周围那些和我差不多修为的妖怪们,老是嘲笑我笨。”
“有一天听其他妖怪说有异国的人来了,长得可奇怪了,四个眼睛,三只耳朵。我好奇想要去看,可是追不上其他的妖怪,迷路了。”柳童露出不好意思的羞赫笑容,“我想回去,可是又找不到回家的路,急得来回转,心里又害怕。然后闷声一头就撞在了主人身上。”
段容西脑中勾勒出柳童手足无措在街上来回奔走,遇到人类又慌忙躲避的场景。
“主人提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拎了起来,对着我瞪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柳童的眼睛里又闪出了那种扑闪扑闪的亮光,他的脸上洋溢着从内心发出的幸福笑容,“我永远不会忘记,当主人这么说的时候,原本紧张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开心得好像要溢出来了一样的那种感觉。主人全身都好像在散发着光芒,亮亮的,耀眼极了。”
“你遇到了一个好主人。”
“是的,主人他是柳童遇到的最好的人。”清秀的少年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红晕。
——只可惜。段容西想起幽暗的房间中那反射着温润光泽的衣服上的织锦,以及那浮现着淡淡笑容的面庞。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久等。”吴正拿着抓好的药从大堂走进来,把药交给柳童,细心的交代,“药用水煮一个时辰,取药汁,每天傍晚时分服用。若是太苦,可以含片甘草去味,甘草我另外包了放在里面。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
“谢谢。”柳童道谢。
在挥别吴正之后,柳童欢喜的拿着药往回赶。“太好了,主人的伤有救了。”他望着手中的药,喜悦和期盼在他的脸上表露无遗。段容西跟在后面没有出声。
“啊,对了,段郎君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走了一段路,柳童回头说道,“谢谢郎君帮忙,日后柳童一定会报答郎君的恩情的。”
段容西摇摇头,说:“我送你。”
“可是……”
“怕你迷路。”
柳童羞赫地笑了两声,没有拒绝。
也许是赶着回去为主人煎药的关系,回去的路上,柳童没有再东张西望,脚步走得飞快,只花了来时一半不到的时间就赶回了家。
站在看起来分外普通的大门口,柳童郑重地再次向段容西致谢:“谢谢郎君相陪,柳童日后必当报答。再会。”他低头致意之后,打开院门闪身而入,消失在门背后。
明明是白天,长长的街道上却一个人都没有。段容西在院门面前站了很长时间,他盯着院门下方那个藤花的图案看了半天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树木都已经枯萎了。几个时辰前占满视野的苍翠绿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秃秃的干枯枝丫耸立向天空,无力得风一吹似乎就会被折断。草木凋零,枯黄的树叶铺满了地面。方才还有流水的地方只剩下浅浅的地沟,落满了枯杂的黄叶。院子里一片荒凉。
段容西踩着落叶而进,他只是用手稍微触碰了一下横在眼前的树枝。霎时间,整棵枯树都化作了粉末,散在了空气中。
维持幻境的力量,消失了。
白墙灰瓦的矮屋就在前方。
“主人——!”从矮屋中传来一声仓惶的呼唤。柳童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出来,在门口来回张望,似乎在寻找些什么,然后又咚咚咚跑回屋里,从屋里不时传来他焦急的呼唤主人的声音。
段容西走过去,穿过依然泛着冷意的走廊,走进他与紫藤妖会面的房间里。
整个房间的地面上都铺着紫色的藤花,空气中飘浮着淡淡幽香。在狭长房间深处,那曾经端坐着紫藤妖怪的地方,散落着一件紫色的锦衣。然而,那曾经温润的光泽已经变得暗淡,锦衣仿佛已经被放了很多年那样呈现出淡淡老旧感。
柳童跪伏在地面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段容西望着那纤细的背影,初次见面感觉到的那种孱弱感更加强烈了些。
“主人……”哭泣的声音,从柳童捂着脸的指间传出来。
段容西站立一边,没有出声。
“主人不要柳童了吗?主人要抛弃柳童吗?”少年哭着说道。
一室空屋中,回荡着少年呜咽的哭泣声。
“你。”任由少年哭了很久,段容西才开口,“跟我走吧。”
“诶?”少年愣愣地看着段容西,仿佛没有明白段容西的话,眼睛哭得通红,脸上犹自挂着泪珠。
“走吧。”段容西说。
“……恩。”柳童横过衣袖,抹掉眼泪,跟在段容西身后。
段容西带柳童去了吴正的医馆。大概是由于本能的信任感,吴正只是担忧地刚开口询问,柳童就扑上去,抱住吴正大哭不已。虽然感觉惊讶,吴正还是用轻柔的话语不断安抚着柳童。
段容西开口询问吴正能否收下柳童,“他家主人去老家养病,不能带他同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