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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藩镇发动“清君侧”也不是不可能。
唐旭看他心存犹豫;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他现在只有更紧张;不知道王和胜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倘若果然起了冲突;自己死于非命;却给别的节度使做了口实;那可是不值得。当下趁热打铁;继续道:“就算你不给我面子;难道你不给天下藩镇面子?今日你这一搜;得罪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王和胜皱眉道:“危言耸听。你一个人;难道和天下藩镇都有瓜葛?我还不知道你的人缘有这么好。”
唐旭笑道:“往常我是没有这个面子的。但今天不同。你看我穿的这身正装何等郑重?倘若只是我一人在此;何必如此盛装打扮?”
王和胜打眼一看;他穿的果然比寻常豪华;很像是宴会的吉服;皱眉道:“难不成……”
唐旭道:“正是。今天寒舍正在大宴宾客。与会的有进京的诸位大帅和少帅;主宾更是贵不可言。不然你看我为什么只身出迎;没有小儿在侧?只因犬子正在厅中替我陪客。”他慢条斯理的道;“王兄;你这一搜不要紧;惊扰了贵客;明天可就传遍天下;到时人家怎么说你?你还是思量思量吧。”
王和胜端坐在马上;良久无语;突然从马背上翻下来;道:“唐兄不必激我。贵客我是不想得罪;可是人我也非搜查不可。咱们不妨换个法子。”
孟帅从墙头上跳下来;轻若落叶。
他是不敢大声的;因为他知道;这一座府邸里;当真有不少高手。
当初策划退路的时候;他看重这唐府是棵遮风躲雨的大树;能阻止外人进来搜索。但同时他就必须冒着被府中本来高手发现的危险。
为了规划路线;他来这个府中不是一次两次;路线还算比较熟悉的。他知道这里驻扎了至少五位高手;还有一千官兵。
一千人;在京城里算的一个极大的势力了。就连那王和胜带进城来的兵士;也未必有这么多。但对孟帅来说;不在旷野中遇到大军队;就不存在人海问题。他在意的是府中看家护院的高手。
能在唐家保护唐旭的高手;至少也是一流以上的人物。唐旭本身也至少是一流;虽然孟帅刚刚踏入了一流的门槛;但还是小心为上。
不过;他可不会硬来。
从僻静的角落里转出来;孟帅已经换上了一套罗帽直身的衣服;打扮的像个小厮。这一身也是早准备好的;按照唐府的小厮的标准款式做的;孟帅可不打无准备之仗。
这黑灯瞎火的;就算面对面;也不易查探出来。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王和胜敢不敢进来搜查。
倘若不敢;事情就简单了。他随便找个角落就能躲上一晚;明早混出去就
倘若王和胜真的混不吝;连唐府也敢搜;那就麻烦了。孟帅得找一个有名有姓;登记在册的替死鬼;才能保证搜查的时候不出岔子。
一路往前;孟帅一面垂手走着;一面四下里偷瞧;他要瞧瞧到底谁适合做替身。但这个时间还在院中乱晃得人实在是不多;要么在下房休息了;要么就是有差事的;基本上两人以上行走。
走到前院;但见最前面的客厅灯火辉煌;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孟帅心中一动;暗道:今日倒来的巧了;赶上了宴会。那正好;人越多的地方越是混乱;我也越容易混进去。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厅走去;却不敢飞檐走壁。要知道能被唐旭邀请的人;自然地位高;地位高的人;身边的高手就多;他还真不敢胡乱使用武功。老老实实地易容混入安全得多。
正这时;就见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拿了食盒从路上走过。孟帅暗自笑道:这不是正瞌睡呢;就送来一个枕头。
那小厮正好好走路;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猛地按住他的嘴;力气之大;不容他呼唤一声。那手往回一抽;将他拖入树丛之中。
过了一会儿;从树丛后面又转出一个小厮;提着食盒;按着原路继续前进;往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一八八朱楼宴宾客
大厅之中;灯火通明;欢歌艳舞;闹不绝耳。孟帅却不往前面去;只绕过后面;来到花厅后面的廊道上;家丁小厮们都在这里等候;等掌事的一叫唤;就到里面伺候。
其中几个大汉坐在仅有的椅子上;显得身份高些。这时就见孟帅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进来;都现了喜色。
其中一个大汉道:“快快快;把东西放下;大伙儿正饿着呢。”虽然语气兴奋;却也不敢高声;显然顾忌着厅上的宾客。
孟帅早知道自己顶替的小厮地位很低下;根本就不是给厅上的贵人送吃的。只不过是下人中几个有头脸的因为在此值夜饿了;叫他去厨房叫来的夜宵。
孟帅走上前去;将食盒打开;端出满满两盘子火烧;另有一盘糟肉;一盘咸鱼。
一个大汉骂道:“厨子里头那些悭吝鬼;就给我们吃这些冷的剩的;油水都给他们自己独吃了;回头我去收拾他们。”
旁边那大汉道:“老铁;你得了吧;就算这当口给你肥鸡大鸭子;你能吃得下去?吃得满脸满手油水;回头主人一招呼你;你就瞎了。”说着用手先拿火烧;抢先抓起糟肉往火烧里夹去。
那老铁骂道:“好家伙;你最贼了;竟抢这个先。”当下也去抓鱼肉。其他大汉哪还不抢?纷纷上手抢夺;一时间乱作一团。
就听脚步声响;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从前面下来;道:“来几个人……”刚刚说到这里;看到这里的乱象;不由得目瞪口呆。
众大汉正抢的火热;突然面对这个丫鬟;全都傻了;手中拿着的火烧鱼肉之类还没放下;嘴却张着;一句话都说不出;连吃了一半的的东西也差点从嘴里掉出来。
那丫鬟俏眼圆睁;叉腰喝道:“铁四;刘二;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那铁四慌忙抛下火烧;手胡乱在衣襟上擦了擦;讪笑道:“玫大姐;兄弟们……兄弟们有点儿饿了……”
那丫鬟截口道:“混账东西;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么?果然在京城的宅子里面野惯了;没人管束;就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了?就你们这德行还像帅府的人?我去回了二管事;把你们都打发到庄子里面做苦力。”
她年纪比这几个大汉小了一半不止;但训丨这些人跟训丨三孙子似的;无人敢还一句口;显然地位不低。
呵斥了几句;那丫鬟道:“现在我还有事;回头收拾你们。你你你你——”她用手指连点几个人;都是年纪比较轻;地位比较差;刚刚没资格参与抢肉的;道:“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他人不许动;在原地等候处置。”
孟帅不巧;就在她点到的人当中。
虽然有些讶异;但孟帅觉得还不错;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混入大厅去了。大厅是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光服侍的下人就不知道有几十上百号;混在其中最安全不过。而且大厅里那些客人都是外面来的;想必都是些生面孔;互相之间并不认识。孟帅在其中也不突兀;找个机会就能换个身份。
哪知那丫鬟并不把他们带入大厅;反而从廊后下去;一路往庭院深处走。
孟帅全不知道她的意思;也不便询问;只得跟着其他人一起低着头走。就听旁边一个小厮道:“玫大姐;咱们……这不是往武库去了吗?”
那玫大姐挑眉道:“哟呵;你知道的不少;还知道咱们是往武库去。确实是。厅上两位贵客手下正好有两个新晋的少年门客;他们要在席前斗剑助兴。但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外面守卫的侍卫;别人都不许带兵刃;因此大帅吩咐;去武库给他们选几把好剑来。”
正说着;已经到了武库外面。那玫大姐出示了唐旭的令牌;道:“也就是寻常门客之间的斗剑;开第一层足够了。”
大门打开;众人就觉寒意扑面;肃杀之感从心底升起。玫大姐领着几人进入;但见方圆十丈的房间内;刀枪剑戟摆列整齐;俱都擦得锃光瓦亮;气氛森然。
孟帅经过几年磨练;已经颇有见识;随意的看了一些;就知道这些刀剑不过是寻常兵刃;只比军中的制式兵刃好一点儿;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银子;倒是保养得不错;看来是有专人养护了。
他暗自琢磨道:听那丫鬟说;只开了第一层;想来真正的神兵利器就在后面那些层了。可是这个武库从外面看;只有一层而已。
想到这里;他脚下微一用力;发出“空”的一声。心下登时了然——这个地板下面是空的;想来那第二层、第三层武库;应该就在下面。
那丫鬟进来;随手一指;道:“那边;那边的剑架子;看见没有?就从第一排拿到第八排;每一排取一把。你们各自去取。知道怎么取么?”她做了一个好像怀抱婴儿的动作;道;“一手托着剑鞘;一手托着剑柄;这样举着。你们给我仔细了;要是磕着碰着一点儿;就要你们的脑袋。”
孟帅一看她说的位置;就知道这丫鬟很是于练;从第一排到第八排;每一排各取一把;这样大小、长短、软硬都顾及到了;外人选择也大有余地。只是拿剑的姿势太仔细了;那是拿贵重之极的神兵宝剑才用得上的手法;就厅中这些剑;最多几两银子的事儿;不值得小题大做。
那些小厮哪有这些见识;本来就是地位比较低的;临时抓过来;又听得那丫鬟如此郑重其事;不免心惊肉跳;捧着剑的手都在颤抖;胡乱抓了一把离着自己最近的;就排队出来。
孟帅随手拣了一把;正是最标准的三尺长剑;鲨鱼皮鞘绿吞口;样子还算不凡;但最多也就是一把青钢剑。
那丫鬟领着小厮们出去;道:“你们记好了。我进去之后站定;你们就以此站在我边儿上;不许乱动。那宾客要选剑;他自己会上前选的;不要你们说一个字。给我老老实实的;谁做多余的事儿;就是不要脑袋了。”
如此再三威吓;她才带着一众小厮进了大堂。
就见大堂中明烛高照;热气蒸腾。一股焚香混合着酒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厅摆放着好几席酒席;当中一席是主位和主宾;其余两边各三席。每席做两三个人;一共是十来个贵客;分了六帮。主宾坐在席上;另有护卫和从人站在席后。再加上唐府原本在厅上有丫鬟仆从伺候;人数就不少了。
正中央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两个少年各站一旁。因为没有剑;姿态还比较放松。
孟帅只扫了一眼;心中暗自奇怪;心道:怎么不像是要开打的样子?”
那丫鬟也愣住;但见主位上空无一人;唐旭不见踪影;只有唐家公子站在那里;不免有些无措。那唐家公子看她来了;点头道:“玫心;刚刚有贵客临门;父亲出去迎客;比剑暂时不急。你先站在一旁。”
那丫鬟这才明白;道:“是。”带领众小厮退到墙角。
孟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当口出现的贵客还能有谁?王和胜找上门来了。也不知最后要怎么收场。
明知道外面发生了影响自己命运的一幕;孟帅却丝毫不能于涉;着急也是无用。镇定了一下心神;心道:与其慌乱;还不如趁现在查看一下形势;以免以后不知所措。
但见主宾位子上只有一人;那是一个头戴白玉冠的青年人;生的唇红齿白;甚是俊俏;孟帅目光瞥见他腰间束的玉带;暗道:这是皇家的制式;这小子是个王爷。卖相不错;赶得上当初的昭王了。
再往下看;左首第一席;孟帅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见席间端坐一名汉子;三十来岁年纪;英气勃勃;目光炯炯;气派非凡。
正是姜期。
孟帅不知是喜是忧;暗道:好吧;东家也到了;这倒巧了。到底是唐家的宴会;规格好高。
姜期自然是他这一边的;必要时也可以作为逃脱的路径;可是姜廷方不许他节外生枝;多跟姜期联络。若是这次要搭上姜期的线;一是计划破坏;将来有些麻烦。二来岂不显得他无能?
若非迫不得已;他真不想走这一步。
底下其他的贵客;他就不认得了;但看这些人各个气派不凡;又能和姜期比肩;多半是其他上京的节度使或者他们的代表。尤其是能和姜期坐对面的那位身材高挑;俊眼修眉的女子;莫非是和姜廷方、唐旭齐名的“天下三杰”之一的益州都督马云非?
唐旭好大的气魄;好大的胆子;竟敢一下子把这些人都宴请到了;好像皇帝还没做到这一点吧?
他是什么意思?
孟帅略一思忖;便即摇头——这压根不于他的屁事。随即目光往中间两名少年那儿看去。
那两名少年都是劲装结束;武家打扮;但掩饰不了两人的俊秀之气。两人一个十七八岁;一个才十五六;都是少年年华;眉梢眼角透着热血与骄傲。
孟帅乍一看还罢了;紧接着差点忘了手中捧着剑而去揉眼睛;使劲儿看了两眼;心道:我去;还真是他?
一八九席上酒生风
盯了那少年两眼;孟帅回过头;心中满是疑惑;暗道:他怎么在这里?还成了哪家权贵的门客;要在大庭广众下比剑?这怎么可能?
人有相似;难道不是他?
但他的目光看向对方时;已经引起了那人的警觉;一道目光扫了过来;在他脸上一停。
孟帅登时感觉出来了;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
得……还真是他。
孟帅虽然易容;刚刚还一直佝偻着身子;但为了验证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人;在刚才那一瞬间特意没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