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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胜呆了一下,忙对众人道:“你们都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当下竟翻身下马,小跑着奔了过去。
来到街角,果然见小胡同中停着一辆马车,车帘垂下,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王和胜见了那马车,面上含羞带愧,拱了拱手,道:“末将……见过……”
车中传出一个声音道:“将军请坐。何故叹气?”
王和胜顺势上前,坐在车辕上,放松了身体,喘了一口气,长叹道:“不瞒您说,这一趟实在是憋屈。我有年头没吃过这样的亏了。”
那车中人道:“没见到人?”
王和胜道:“人没见到,吃了他一屁股烟尘。好小子,下回别叫我碰见他,不然非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那车中人道:“没抓到就罢了。是他运气好。”
王和胜道:“果然是运气好,我就不气了。我他妈被他耍的团团转,最后也没闹清楚他在哪儿。现在想想,还是不可思议。”
那车中人道:“果然如此厉害,您说一说,他是怎么耍您的?”
王和胜运了运气,将自己从出城到唐旭府邸再到追出来种种过程说了一遍,只是最后遇到和尚那件诡异的事,不知出乎什么心理,悄悄隐没了没说,道:“您说,外头的人一个没进来,里头的人一个也没出去,他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马车中人道:“那肯定是还有意想不到的漏洞了。我想想……”
王和胜点头,他似乎很相信车中人的判断,只静静等着,也不多做打扰。
车中人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但那人在哪儿,我可以猜上一猜。”
王和胜道:“猜?好吧,那您猜一猜吧。”
车中人道:“那人既然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自然是钻了根本想象不到的漏洞,我猜……他或许在你的队伍里吧
王和胜目瞪口呆,道:“在我的……我的队伍?”
车中人道:“是吧?您可以怀疑唐府的人,也可以怀疑在场的每一个宾客,但不会怀疑自己带的兵。可是您手下也有那么多兵,还进了陌生的唐府搜查,给陌生人混进去,未必就没有机会吧?”
王和胜呆了一会儿,骂道:“他奶奶的,没想到这一层,太他妈狡猾了。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车中人道:“您现在去,恐怕找不到人了。您带路又是搜人,又是追击,跑过来跑过去,随便找个机会,就可以溜走啊。”
王和胜怒道:“不行,我再去查一遍,万一还在呢?”说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过了半个时辰,他颓然走了回来,道:“您说对了,人不在了,我的队伍少了一个人,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少的。他奶奶的,这小子……简直是个心腹大患。怪不得您要抓他,果然奸猾无比。”
车中人突然叹了口气,道:“将军,听到他果然是混在你的队伍里逃走的,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王和胜愕然,道:“这是……怎么话说?”
车中人道:“您看,他混入您的队伍里,固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妙招,但也实在是犯险。倘若他有人接应,其实可以走的更从容,是不是?”
王和胜道:“那倒也是。”
车中人道:“京城里的势力,能说得着的,今天都在唐府了。可他一个也没去求援,说明他要不然另有背后主使,要不然就压根儿没有主使之人。也就是说——他并非我所怀疑的恶人。”
王和胜张大了口,道:“你……你是说……我追了半日之人,你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恶贼?开……开什么玩笑?
这话要是换一个人来说,王和胜非冲过去给那人一个嘴巴——这都不够,说不定要抽出刀来劈上三五百刀方才泄愤,但对车中人,他还真没脾气,坐在车上,只是揪自己的胡子,道:“这是何苦呢?”
车中人道:“将军勿恼,是我说的不明白了。我要找他,一是确定他是不是搅乱我计划的奸人,二也是看好他。倘若他不是奸人,我还用得着他。”
王和胜悻悻道:“礼聘贤人这等事,我可不管。”
车中人笑道:“是,我也不敢再麻烦您了。我还要再看看,若有机会,我想要用他。”
王和胜道:“您手下能人无数,还用得着这小子?”
车中人道:“虽然其他地方有能人,但独独缺一个封印师,本来我自己便罢,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又出现了另外一个机会。我若不把握,太也可惜,我若把握了,这边就没人主持大局,还是要另寻他人才可……”
王和胜听到这些,完全和自己无干,也不在意,他只是想自己今晚失去了多少。和中山王交恶,那还罢了,但是最后那个和尚,实在是莫名其妙。先天大师啊,多少年没见过的人物,几乎可以算得上人可敌国的强者,自己就这么得罪了,将来可怎么收场?
但愿那大师还在京城,自己回头就买下贵重礼品,上门修好,但愿他既往不咎……
正在这时,车中人突然道:“将军,阿龙一向可好?”
王和胜精神一震,道:“他挺好的。这孩子也争气,刚刚十六岁,就已经突破了金刚的境界,就快赶上他爷爷我了。过两日的御前试剑宴会,我会带他去,或许能显露点光彩
车中人道:“将军这么说,阿龙必然已经成为了不起的青年俊彦了。如此甚好,我有一件礼物给他。”
旁边一个仆妇呈上一块不起眼的牌子,形状正圆,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中间刻着一个“土”字。
倘若孟帅在此,就会吃惊地发现,这牌子跟他从陈前手上得来的一模一样。
王和胜见了这牌子,先是迷惑,突然脸色大变,道:“这是那个大会……那个……”
车中人道:“阿龙如此天才,用它岂不正好?”
王和胜又是笑,又是摇头,道:“这个……太贵重,他虽然有用,但是……但是您更需要啊。我本打算……试剑会上让他凭本事……”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紧紧攥着那牌子,似乎攥着自己的性命宝贝。
车中人笑道:“试剑会不算什么机会,就算拔得头筹,也未必有益……说不定有害。况且我不用这个,这一块是阿龙的。”
王和胜道:“是那几位老祖赐下的?赐给您一个,又多给了一个?”
车中人笑道:“这怎么可能?皇室虽有几个名额,但大多分散在诸侯王手里,老祖宗手里也没有多余的。这一个是我的,但我不需要了,正好阿龙用得上,就给他便是。”
王和胜道:“您无心参加这个大会?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车中人笑道:“不是无心,是不必。”
王和胜怔了一怔,登时惊喜道:“难道您的天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被破格录取,连形式也不用走了?”
车中人道:“虽无十分把握,也有**分吧。”声音之中,终于露出几分自矜。
王和胜喜不自胜,一是替车中人欢喜,二是替自己的孙儿欢喜。这下这个名额就是毫无问题了。虽然自己的孙儿不敢说能板上钉钉,通过那大会测试。但这个名额到了,就有几分希望。
倘若自己孙儿当真过了那个测试,今天这点烦恼又算什么?
登时,他觉得一天云雾散了,又是青天白日,且光明就在前方。连得罪先天大师的压力,好像在一瞬间都轻如浮云了。
一个先天大师算什么?赶明儿,自己的亲孙子就是先天大师!
普天之下,又有谁敢违逆?唐旭又算个屁!
然而……
大师那笔帐不必理会,和中山王的仇怨呢?
这个仇家是自己为了眼前人结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少不得也得着落在这位身上。
王和胜突然想起一事,暗中已有计较,道:“这一次我去唐府,还有意外收获。中山王和唐家勾上了。”当下将唐氏女坐在中山王车上的时告知了。
那车中人道:“陛下早就防着他们了,果然成真了。我回去告诉陛下。”
王和胜取出一张纸条,正是从水井中尸体随身的锦囊里翻出来的,道:“还有这个。这是铁证。”
车中人接过纸条,看了一遍,立刻道:“将军,我要马上进宫。你趁着城门将开,出城去吧。辛苦了。”
王和胜道:“无妨,我这就出去。”他走出几步,车中人再次叫道:“将军。”
王和胜转回身,就听那人道:“最近京城是多事之秋……我……我们全仰赖将军你了。”
王和胜胸脯一腆,道:“放心,包在老夫身上。”
一九七早间一碗茶
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昨夜的阴霾在阳光下化为缕缕青烟;随风荡去。
京城再次活了起来。
大街小巷;南来北往;车水马龙。
有道是“南贫北贱、东富西贵”。京城的格局;大抵如此。东边的城区;乃是富贵商贾之流汇集之所;能在这里拥有一座宅院;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平房;也说明主人的家资实力至少也是大齐一流。
东城兴隆街街角;一所不起眼的平房。大门一开;一个胖胖的掌柜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对着太阳伸了伸懒腰。旁边有路过的街坊认得他;都要拱手道:“掌柜的;发财啊。”
大家都知道;他就是兴隆街头最大的茶馆“东风楼”的大掌柜。明面上说是掌柜;其实他不站柜台;分明是个确确实实的“甩手掌柜”。有人说他是东风楼的大东家;但他自认是掌柜;并且谢绝一切和“东家”有关的称号。
那掌柜的拱手;眯着眼笑道:“您发财;您发财;有空来坐坐;有空来坐坐。”然后提着他的鸟笼子;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过一条街;来到自家的东风楼
进了东风楼;伙计点头哈腰迎出来;他也不往柜台里去;提溜着他那只据说价值百金的鹩哥;一路上了二楼;来到风景最好的雅座上坐下。
坐了下来;那掌柜也不点菜;只一味的逗鸟玩儿;自然有伙计殷勤的给他端上早茶和早点。什么汤包、烧麦、蒸饺、春卷、各色糕饼、于鲜果子、咸酸蜜饯摆了一桌子。那掌柜的只顾着逗鸟;将各色精巧点心掰碎了;喂他那只鸟吃;自己偶尔也吃两件。
就这么消磨半个上午;伙计端上食盒;殷勤赔笑道:“给您家小少爷的。
掌柜的笑道:“有心了。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那伙计道:“别提了。自打外地来了好多带着家伙的丘八老爷;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我们这儿还好;对面的合庆丰;给一家军爷砸关门了。”
掌柜的笑道:“罢了;你忍忍;忍忍便罢;外地的人他不是京城的水土养大的;还能老不走?”说着提起食盒;晃晃悠悠的走下楼。
一路上;他依旧悠闲地迈着方步;看见沿街叫卖的有什么好吃的;就抓一把;好玩的;就逗弄两下;活脱脱一个依靠祖荫;吃喝不愁的二世祖。
就这么浪荡了半个时辰;那掌柜才回到了家。从前门进去;一路穿过前院、花厅。到了后面;把自己一直不离手的鸟笼子挂在廊下的钩子上。
等挂好了鸟笼子;他又把另一手提着的食盒靠在树下;突然直起身;笑眯眯的弯眼陡然睁大;一股杀气笼罩了肥胖的身躯;大声喝道:“小贼;哪里来
喝出这一声的同时;他已经一抖袖子;一道乌光飞出;往树丛射去
只听当的一声;一把飞刀穿过树丛;直接钉在墙上;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树丛中飞出;直扑那掌柜的。
掌柜的一闪眼;已经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少年;身子一偏;躲过了对方的这一扑;一道匕首的银光从身边掠过;在他衣角上划了一道痕迹。
“真不错啊。”掌柜冷笑一声;回身圈掌;掌力如滔滔江水;向那少年拍了过去。
那少年被掌力一激;身法略有迟疑;脚尖沉下;在地上一点;又瞬间恢复了灵活;手中一闪;一条黑影闪过;往那掌柜的面上抽去。
那掌柜的叫道:“来得好。”双掌一合;竟将那黑影直接合在当中。
双方一下子变为沉默对峙;那少年兵刃被锁住;进退不得;那掌柜的双手被占;也暂时无法发招;两人互相瞪视。
那少年略一咬牙;突然一腿弹起;向那掌柜的下盘飞踢——
“且慢”
一个声音出现了;一人从后面跑出来;道:“先生;轻衍;且慢动手;都是自己人。”
那掌柜的背对着后来出来的人;但一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的撤下手掌;胖胖的身躯往后一跃;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得罪了。”
他对面的少年兀自愣住;道:“自己人?”转头对新来的人道:“孟帅;这是怎么回事?”
孟帅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拍他肩膀道:“你不告自来;惊动了先生;才有了这场误会;没事;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那少年一手推开他;道:“不告自来?明明是你叫我来的;我为了找你这个破地方;当真花了不少功夫;你赖我了?”
孟帅道:“哪里;哪里。我绝没有说你丫要是敲门就没这么一出了;的意思。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前辈;百里先生。这位是我朋友;方轻衍。”
百里晓微笑拱手道:“方公子好。”
方轻衍虽然傲气;但见百里晓年纪比自己大出许多;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