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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这几秒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钟。
好在,最坏的情况终究没有发生。
湖面泛起几个涟漪,便平静了下去,那种压迫感乍起乍落,也从心头消失。
凌夷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才哑声道:“吓死我了……”
孟帅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冷笑道:“是你无用。”
凌夷没法和孟帅争执,只得咽了口吐沫,道:“师兄——你速战速决好么?这里不是久留之处。”
不用他说,孟帅也感觉到了,虽然只是湖水,但已经压力`顶`点`小说`巨大,若真遇到凶兽,恐怕跑也跑不了。
从这点来说,此地比食骨飞龙栖息的山谷还凶险,食骨飞龙是看得见的危险,此地却是看不见的危险,但给人的压迫感,居然是差不多的。
沉吟了一下,孟帅道:“沿着湖水走一圈。”
在高处,他已经把湖边景色和那张封印图一一对应,若有所悟。相信再沿着湖水走过一圈,就会有真实的概念。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三灵殿真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凌夷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能违抗孟帅的命令,缓缓地沿着山壁攀援。他经过刚刚那一次惊吓,越发小心谨慎,一步步向前,生恐踩落了一块碎石。
两人一步步挪着,已经将湖水逛了大半圈,凌夷再次道:“可以了?别说危险,那边战场要是结束,大部队回来,咱们插翅难飞。”
孟帅正要说话,突然一怔,道:“那边是什么人?”
就见山壁上伏着一人,就像块床单挂在一根棍子上,手脚都耷拉着,看不出是死是活。正因为他毫无动静,孟帅一开始竟没注意到他。这时突然发现湖边竟有一人,着实吓了一跳。
凌夷看了一眼,道:“这人就是我拿下的鼎湖山弟子,本来要投湖的那个。后来我出来,就把他放在那里了。他也没死,现在只是昏过去,什么时候醒过来随缘分。”
正说到这里,突然那人手脚动了一下,头居然抬了一下。
醒了?
孟帅刚闪过这个念头,紧接着想到一事,惊道:“不好!”手一抖,透明的蜘蛛丝立刻飞了出去。
然而已经有些晚了。那人一醒来,头昏脑涨,重心不稳。本来他的身子只有一根棍子支持,唯有头脚平衡方能力住,这一来立刻身子不稳,扑通一声,落在水里。
就在他落水的瞬间,孟帅蜘蛛丝已到,缠住了他的脚。
只是那人落水的冲劲儿甚大,孟帅的蜘蛛丝跟着往下沉去,又放了一段,才把他拽住。
孟帅松了一口气,就要把他拽上来。
然而这一拽,顿觉拽不动,好像有东西在拉着那人,跟他较力一般。
慢着——
这种感觉,似乎之前也有过。
在寒冰洞里,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那是……
坏了!
孟帅心底一寒,手中蜘蛛丝立刻抛下。发动移形换位,凭空往上上升三丈。
再想发动一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的一声,镜面一样的湖水骤然爆开,白浪排空,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涌四溅。
当初在寒冰洞中,巨龟出场已经骇人,但和这次相比,就像是商店人造喷泉对比万丈瀑布,声势全不可同日而语。孟帅离地已经十余丈高,仍眼睁睁的看着激浪升上自己的头顶,升到目光不可及处。
紧接着,巨大的黑影从水中窜出!
那黑影虽然有轮廓,孟帅却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下子黑了,全被巨大的阴影所遮蔽。就听脚下一声惨叫,紧接着无声无息。
那是凌夷的惨叫,这样中断的惨叫,很容易猜测出他的命运。但孟帅哪还能顾着他?
一股腥气传来,孟帅仿佛能感觉到浊浪中一张大口正向自己扑来。
龟法自然!
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起这个功法,可能是之前白也提过,就一直没忘记,总之他就这么用了出来。
龟法自然是最平和的状态,现在他却紧张非常。无奈只能用灵蓍观神法,减损自己的杂念,强行进入“空”的状态。
同时,他还继续维持着转琉璃印和敛息术。四种法门全部偏向于收敛,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在世界上空了,好像一株野草,一粒沙砾一般,再无半点存在感。
这样有用么?
有用?!
巨大的黑影在空中翻腾不已,始终夹杂着风声和浪花,声势浩大,没有一刻停歇。突然,就在孟帅还没捕捉到那东西真面目的情况下轰然落下,湖面翻滚了一会儿,再次恢复了平静。
不过片刻,风平浪静,水面又是蓝澄澄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良久,孟帅才缓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龟法自然的缘故,他还沉浸在那种宁静和谐的气氛中没出来,自觉没感到紧张,但风一吹,背后发凉,才知道汗水出透了。
带着龟法自然的状态,他继续完成了环湖一圈,将湖边种种环境看个通透,大劫之后,他反而头脑异常清明,且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有一种豁出去的不真实感——反正已经到这里了,要看就看到底。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孟帅又拿出图来对照,最终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湖,是个巨大的封印。
至于具体是什么封印,孟帅心里有了初步构想,但还是没有确定,他要回去研究研究。不管如何,能看到封印这一点,孟帅这趟就没有白来。
可以走了。再不走那边大荒战场结束,就走不了了。
临走之时,孟帅回头看了一眼山壁,能隐约看见一块鲜红的印记——那是凌夷站的地方。如今人已经不见了。从他留下的血迹来看,他掉下去的样子一定不会好看。然而整个人落下去,甚至连一片湖水都没染红,也是太过凄惨。
一路小心翼翼的从山谷走出来,一直走到山口,进了广阔的大荒战场,孟帅的心才放下来一些。
只要进了广阔平原,就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再不怕被人堵在山口了。
刚进了大荒平原,就见有人远远地过来,呜呜泱泱,正是东中阵营众人归来。孟帅不禁庆幸,只要晚上一刻钟,自己就要和大部队狭路相逢。
和他们远远相向而过,孟帅数了一下对面的人,来时二十个,走的时候剩下十八个,还有一个带伤的。看来连这种小比斗,也免不了战损。
不过如果受伤和战死才算输的话,那么这边输了三场,西南输了七场?这么看来,还是对方占优了?
不过这都是说不定,或许还有和平解决的,双方这样拉锯战,也不是一场两场了,之前也大多是对半,或者四六,谁占了一点儿上风,也并不奇怪,下一次或许就攻守异形了。只是看他们的神色,大多兴致高涨,显然这边没吃亏。
孟帅只关心自己的名额,对阵营无所谓,因此心中有个念头而已,也没多想。
他既然和对方阵营擦肩而过,和己方就差了整个大荒战场,当然是追不上了。他也没想去追。从战场穿过,直奔来路而去。
孟帅还有一个计划,就是去看看食骨飞龙的栖息地。他来的时候看食骨飞龙,心中万般戒惧,连抬头不都,生恐引下这些凶兽,当然也就谈不到观察什么细节。
不仅仅是他,阵营中所有人也没人多看那些食骨飞龙一眼,一是忌惮,二来也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黄百兆也只关心怎么能够将之一网打尽。
然而从大湖回来,孟帅却有了新的想法。
东中阵营的湖水边,有明显的封印痕迹,而且是古老的封印流派。孟帅虽然不熟悉一元万法宗的封印,但他认定,这个封印绝非一元万法宗布置的。三灵殿有封印图,也能印证这一点。
既然不是一元万法宗布置,可能就是古老的大荒战场留下来的,其中必有秘密。而既然有秘密,应该也不止一处。孟帅觉得食骨飞龙所在的山崖应当也有秘密,多收集一点儿线索,或许就能找到勘破这个秘密的钥匙。
正当孟帅往峡谷赶去,身边人影一闪,白也凭空出现。
对于白也的神出鬼没,孟帅当然不会奇怪,只是问了一句,道:“你从哪里来?”
白也回答道:“我从湖底来。”
孟帅问道:“是那边有水怪的湖底?你下去了?”
白也道:“我去看了看。”
孟帅也不奇怪他为什么毫发无损,在他看来,天底下只要是动物,就没有能奈何白也的,甚至不会起敌意,除非到了那白蝶散人的水平。他心中一动,道:“正好我有一件事问你。”
白也看着他,孟帅正色问道:“那湖底的巨怪,到底是不是蛇?”
五九九龟蛇同体;一语点天机
白也听到孟帅问他;丝毫不以为奇;道:“你看清楚了?”
孟帅道:“我正是没看清楚;才想问你。不过据我看来;不像是蛇。”
白也道:“本来也不是蛇。”
孟帅回忆当时的情形;道:“虽然露出来的身形是长条形;灵活非常;好像灵蛇乱舞;但我总觉得不对。那不但不像是蛇;甚至也不像是……脑袋。”
他一言出口;自己也感觉清晰起来;刚刚湖水里升起的那东西;速度快的惊人;他没看清楚;但觉得有些不对;现在想来;是那种只有身子没有脑袋的感觉——甚至身子也不像身子;那根本就不像任何一种生灵。
白也点头;道:“当然不是脑袋。那是它的尾巴。”
孟帅登时心中一亮;豁然开朗;然而紧接着又浮上一层疑惑;道:“是么?可是我怎么觉得那黑影也能看见东西
白也道:“自然;他有视觉。”
孟帅眉头皱起;道:“尾巴上长眼睛?这是什么妖怪?”
白也道:“也不能说尾巴;应当说……共生?”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也非共生;而是演化。”
孟帅自己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道:“莫不是……莫不是那家伙的尾巴演化出了视觉?将来还能继续演化出其他感觉;甚至成为新的个体?”
白也道:“是;就是这个意思。它是个多年修行的老龟……”
孟帅诶了一声;道:“又是龟?”
白也道:“你竟不知么?这里不同寻常;灵龟众多。不过目下看来;以那湖里的为首。它尾巴已经演化成半灵体;只等灵性生全;化为灵蛇离体;便能更进一步;打开成妖大路。只是血统特殊;化形是不成的。”
孟帅哦了一声;道:“龟……化灵蛇?那不就是玄武么?真武大帝?”
白也道:“是玄武。真武大帝是什么?”
孟帅摇头道:“没什么……不过这么高的身份;是不是不能惹?”
白也神色一正;道:“我正要说这件事。那生灵修行不易;希望你放它一命。”
孟帅愕然道:“我放过它?我哪有那么大本事;那么大脸?它不吃了我就算我的运气。”
白也道:“你自然有办法。其他的兽类便罢;你与龟族有渊源;最好不要杀害它们。外面那凶兽杀戮太多;你杀了它也无妨;这一只若能留情;就请放它一马。”
孟帅道:“你当真看得起我。我回去研究那个封印看看;我总觉得那大龟放在那里;还有些不对。你看见那个封印了么?”
白也道:“我说过我不懂。”
孟帅道:“那便罢了。虽然封印图我已经看过;从全局看;那封印也很完满。但我总不能明晰其中作用;到底是我学艺不精呢;还是这其中……有消失的一环?”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峡谷。孟帅一下子噤声。食骨飞龙和对面的湖水都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气场;孟帅在湖面上时;觉得那边气氛更恐怖;然而到了此地;又觉得这里稍胜一筹。
到了谷口外面;就听“嘎——”的一声大叫。
那是食骨飞龙的叫声
孟帅心中一突;当初他在食骨飞龙脚下过过两回;没听到一回叫声;这一次却听到这般声音;且从他驯丨兽师的角度听来;此声音透着不悦;看来食骨飞龙的情绪不好。
为什么会不好?
孟帅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刚刚大部队过去;从山谷穿过;该不会惹到了食骨飞龙了吧?
若是这样;就算是大部队数十人;应当也不是众多飞龙的对手;前面可能刚刚发生过一出惨剧。而且现在也未必结局。可能食骨飞龙们还在享受它们的盛宴?
孟帅不想打扰这种盛宴;更不愿意成为送货上门的餐后甜点。
在山口驻足了一会儿;白也开口道:“进去吧;没事。”
孟帅道:“果然没事?”
白也道:“我刚刚进去看过。没事儿。不过你最好进入那种状态。”
孟帅完全不记得白也什么时候进去过;他根本没注意白也离开;不过还是很相信的进入龟法自然的状态;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峡谷中果然安安静静;没有食骨飞龙的身影。
但是这不代表峡谷一切如常。相反;这里弥漫着一股异常的气味。
血腥味。
空气中残留着血的味道;虽不浓郁;却十分清晰。短短数十丈距离;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朱痕;东一块;西一块;扑在地面、山壁上;就像皮肤上的癣。虽然已经不在鲜红;但那种沉暗的锈色;更令人不寒而栗。
孟帅走了几步;脚下一咯;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