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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沉闷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每一声都让三人的神情为之抽搐。
一片死寂。
“今天来这里,其实我原本只是想要强调一件事情。”
萨满的声音沙哑,宛如铁片摩擦,带着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哪怕我离开了九年,哪怕这个城市已经被你们弄成了泥塘……
可请不要忘记,我毕竟是这里的主宰。也请不要忘记,这里曾经还有过规矩!”
在寂静里,沃纳猛然拔出了桌子的匕首,踩着桌子扑上来,可是萨满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脸,猛然压下。
嘭!
沃纳被压倒在了桌子上,被这个看起来枯瘦苍老的男人,轻描淡写,可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萨满按着他,像是按着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眼神冷漠:
“所谓的规矩就是:当我说我回来的时候,你们便应当跪下来,迎接你们的皇帝!”
尸罗逸多和阿尔贝托的神情在沉默中变化,不约而同地想要退走。可鬼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他们便动弹不得。
“萨满,你究竟想怎么样?”
阿尔贝托的嗓音微微颤抖。
“阿尔贝托,刚才你让我看看窗外,可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呢?”
萨满指了指窗外:“去吧,去那里看看。
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阿尔贝托犹豫了一下,僵硬地转动了轮椅,调转了方向,渐渐地走到窗边。
窗外一片寂静。
曾经喧嚣刺耳的集市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触目所及之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人流密集的集市上现在依旧人流密集,贩夫走卒、菜农屠户、污水中的乞丐,形销骨立的闲人,蹲坐在角落中的工人……
他们依旧站在原本的位置,别无二致。
一切似乎依旧如常。
只不过,他们都不说话了,而是沉默地伫立着。原本埋伏在那里的人都消失了,无声无息的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汇聚而来的人群,从四面八方,从小巷里,从大路上,从垃圾堆中,从华丽的马车里……那些人群寂静地汇聚起来。
他们有的已经老了,有的还很年轻,还有的是乞丐和小孩儿……往日他们都像是垃圾一样,躺在水沟里,遭人鄙夷。
可现在,看着他们的眼神,却令人觉得害怕。
一日之计在于晨,可现在,整个下城区终于从长达九年的长眠中苏醒了。如同一个度过漫长寒冬的老乞丐,睁开了浑浊又苍老的眼睛,冷冷地凝视着那些妄图主宰自己的人。
眼神里,是鱼死网破的狠辣和彻头彻尾的恶毒!
…
随着人潮汇聚而来,触目所及,每一个人都狂热地等待着,凝视着酒馆的方向。
看到窗前的阿尔贝托,他们的眼神便轻蔑起来,裂开嘴,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在他们的凝视中,阿尔贝托的嘴唇颤抖着,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到最后变成惶恐地惨白。
“怎么样?还满意么?”
萨满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俯身,微笑着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看到了么?这都是我的走狗。我不需要去招兵买马,我也不需要来跟你们虚与委蛇。
如果我要和你们战争,我就会和你们战争。
我说给了你们机会,就是给了你们机会。”
他拍了拍阿尔贝托的脸,摇头:“可惜,你们没有抓住。”
说着,他越过了阿尔贝托,站在窗前,检阅着他的部队,眼神之中满是骄傲。
他展开双手,像是要拥抱那些人,于是那些狂热的人们就欢呼起来,声音宛如潮水,震得脚下的砖石颤抖,惊起无数飞鸟。
海潮一般地欢呼在寂静的下城区中回荡着,宛如皇帝重新驾临,令整个城市仿佛都在动荡!
在一个人的意志之下动荡!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之中,萨满高高地举起了右手,向着欢呼的人群发问:
“我的儿子们,我的骑士们,告诉他们,谁是你们的主宰!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萨满!”
无数人咆哮着回应,他们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狂热地呼喊着那个名字,响应着那个人的声音:
“萨满!!!萨满!!!萨满!!!”
那是无需在用言语去形容的意志,不需要彰显任何力量也能够表达的劝慰,无形的冠冕和至上的权杖。
曾经的黑暗皇帝,萨满,重新归来!
在那无与伦比的狂热中,萨满转过身,凝视着那三个人惨白的脸色,便微笑起来,无比地和煦和宽容:
“不要怕,今天只是带着我的孩子们跟你们打个招呼而已。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情希望你们能够记清楚。
回去之后,拿去告诉你们的新主子,去告诉那位’知更鸟’先生。”
他高昂着头颅,宛如俯瞰着那个阴影中的议会,眼神傲慢而冰冷,宣示警告:
“——阿瓦隆之影不是你们能够碰的东西,不要自取灭亡。”
-
-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应该离开的人已经离开,那些聚集起来的人潮们也随着萨满的命令而重新消散。
酒馆中恢复了寂静。
吧台之后,鬼手娴熟而仔细地擦好了酒杯,为自己的主人送上了一杯龙舌兰。
“先生,刚刚回来就和‘议院’开战,不是好事儿吧?”
鬼手毫无尊敬地评论着自己主人刚刚的战争宣言:“毕竟他们是安格鲁的大人物们呢。
如果他们再将您赶走,我恐怕还要再等好多年……等下次您会来,看到的说不定就是我的墓碑了。”
“放心,就算是那样,我也会带着你的墓碑上阵的。”
萨满耸肩:“记得将你的墓碑做的轻一点,太重了我可扛不动。”
“我会吩咐工匠把墓碑做成龟壳的样子,这样还能为您多挡点冷箭。”
“您这一份忠诚真是令我倍感安慰。”
萨满叹气:“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扛起龟壳上阵啦。”
鬼手饮尽自己那一杯,翻了个白眼给他看,然后问:
“你逼得越紧,他们对血路的探索就会加的越快。如果他们真的找到的话,开启了阿瓦隆之影怎么办?”
“没可能的,阿瓦隆之影是亚瑟王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可能够开启血路的,只有亚瑟王的意志。”
“可亚瑟王已经死了。”
萨满笑了:“你是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的东西,能够代表亚瑟王的意志了么?”
鬼手一阵沉默,许久之后轻声问:
“您是说那一把……石中剑?”
“恩,没错。”
萨满点头,“那可是疯王亚瑟以天灾中的天灾——海魔。利维坦为假想敌,所铸的神器。剑中封印了罪人与恶龙之魂,夜夜鸣啸,不得安息。”
“它不是被皇家封印了么?”
“不完全错,只不过最重要的部分已经失落了而已。”
萨满似乎喝醉了,满不在意地说着什么,毫不在意自己吐露出了多么骇人听闻地秘密:
“你知道的,亚瑟王是个神经病。刚开始的时候被称为贤王,但到了晚期,已经为了‘疯王亚瑟’。
那时候,他的意志已经开始崩溃,无法驾驭自己庞大的力量。
于是,石中剑便失去了控制,
足以对抗天灾的力量掀起了暴乱,十分之九的力量被亚瑟最后的意志控制住了,可最重要的剑鞘却破空而去。
那是石中剑最重要的部分,虽然力量并不强大,但代表地确是亚瑟王的权杖和意志。
从那之后,皇室就失去呼唤血路的钥匙。也无法传承‘亚瑟’的圣名。”
萨满仰头,又饮尽满满地一杯烈酒,酣畅淋漓地打了个嗝。
“这么多年以来,皇室一直委托教团秘密地寻找它的踪迹。最后,教团终于在某个地方发现了它,然后将它隐秘地带回了人类世界,代为封印。
可因为阿瓦隆之影的重新出现,剑鞘又被重新启出,秘密地送往阿瓦隆……可惜,使者在路上出了意外,剑鞘也消失无踪。”
鬼手呆若木鸡地看着萨满,完全消化不了那些往事中的复杂信息。
看着他呆呆地样子,萨满就愉悦地大笑起来。
“真是令人扼腕的故事,不是吗?”
他自顾自地为自己倒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只留下惋惜的低语。
“真可惜呀,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得到它,也能够瞬间继承‘亚瑟’的圣名和石中剑的力量呢。
到时候,一步登天,成为伟大的安格鲁之王也不是不可能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波莱罗
时间跳回到五分钟之前。
当夏尔说出:“本子不就在那里么?”的时候,叶青玄心中本能的就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当他扭头顺着夏尔所指的方向看去之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在夏尔所指的方向,是客厅的角落里。
那里有一张挂画,一个柜橱,两把椅子,还有一个装饰精美、材料上等、制作用心而且看上去无比温暖舒服柔和的……狗窝!
此时此刻,久违的老费正横躺在自己的窝里,斜眼看着自己的头号小弟和三号小弟的傻样,眼神睥睨又霸气,宛如宫廷中的国王陛下。
一边欣赏着人类蠢样,一边咀嚼着自己的早餐——一本牛皮封面、装帧精美、字迹密集而且看上去还很眼熟的……笔记?
“师兄,是我看错了么?”
漫长的沉默之后,叶青玄幽幽地问:“为什么我会看到老费在吃我的笔记?”
“哎呀,可不是么?”
夏尔在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上重重地补了一刀:“这本笔记它都吃了半个月啦!连狗粮都没动,就每天两页,到今天早上可算吃完了!
老费这么爱好学习,师弟你也不能输啊!”
“……我觉得我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叶青玄无语凝噎,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碎片,手抖地跟羊癫疯似的,到最后在这残酷命运的安排之下彻底崩溃。
“老费!!!”
他掐着老费的脖子,用力摇晃着:“你怎么能吃啊!那可是我爹好不容易留给我的遗物啊!遗物啊!遗物啊!
你怎么说吃就吃了?你起码给我打个招呼啊,你说我出来混我容易么?你、你、你快给我吐出来!”
他面线狰狞,试图掰开老费的嘴,想将最后一点碎纸片给抢救回来。
老费的嘴确实张开了,然后又狠狠地合上!
那张嘴死死地咬在了叶青玄地腿上,令他惨叫一声倒地。
老费毕竟是老费,嘴下绝不留情,这一张狗嘴已经完全足以载入史册了:上咬皇子下咬小弟,从来就没有失过口!
而且这货是哪里肉多咬哪里,保证一口留下心理阴影,两口留下心理障碍……该来一口的时候,躲都躲不过!
这一口毒到叶青玄惨叫一声,差点背过气儿去,在客厅的东边一直滚到了西边。
老费乘胜追击,后退踩在叶青玄的身上,前面两只爪子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抽起了耳光。把这个敢以下犯上的家伙打到再起不能。
而且动作之豪迈,神情之悲愤,下手之果断,看得人脖子根发冷。
不打不行!
——这年头真是规矩坏了,小弟都敢砍大哥了!
…
等叶青玄幽幽转醒的时候,已经能够是中午了。
“哟,师弟。你醒了?”
夏尔蹲在他旁边,手捧着一颗榴莲,正在大口地啃着,蹲在他旁边笑眯眯地问:“要不要来点?新鲜的,我刚从皇家学派的后院里摘来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青玄茫然地问:“我为什么躺在这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上,满地狼藉。自己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好像遭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蹂躏。
“哦,你忘啦?”
夏尔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今天早上你试图抢老费的狗粮,然后被老费收拾了一顿……虽然被老费打到连狗都不如,但你这一份虎口拔牙的勇气值得师兄敬佩!来,好汉,吃个水果先!”
“……”
叶青玄摇头婉拒。
“对了,老师说你等你醒了之后让你去书房。”
夏尔伸手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
当叶青玄心怀忐忑走进书房里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老师的训斥和责问,谁叫他这段日子都完全没有听课呢。
但亚伯拉罕好像正在忙,他在乱糟糟的桌子后面,对着一大叠删删改改之后的文稿奋笔疾书。
直到叶青玄咳嗽了两三声之后,他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叶子你到了啊?不好意思,刚才还在干活儿……”
“没事儿没事儿!”叶青玄心中有愧,恨不得一脸孝心地冲上去给师傅揉个肩锤个腿:“老师您忙,您忙。话说您这些日子在写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