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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年低声说道:“只要你不暴露身份,游离谷不插手。”
这就是自己得到的最大让步了么?永夜笑笑:“我也不想自毁前程。”
她站起身,李二笑道:“从没见少爷饮过酒,不喝一盅?”
永夜摇摇头:“今晚我要去佑亲王府看病,喝了酒不方便大夫诊治。你们慢用,我下回再来尝揽翠的手艺。”
揽翠见永夜起身急着跑出来道:“少爷总是这样,吃这么少,身体怎么好得了?”
永夜闻言,拎起烧鸡腿拿着笑道:“我边走边吃!”鸡腿很香,她今晚需要体力。
出了府,暮色渐来。如果顾全大局,她应该不管月魄。继续扮着她的世子,等待收网的时候。然而,她做不到。
永夜悠然踱步到河边。
晚风吹来,水面上浮起一层白色的雾,渐渐浓得像牛奶一般。看不穿也看不透。
永夜呆呆地瞧着,只觉得这一切像极了黄泉忘川的景致,那些魂灵全隐在雾里。是不是再来一次,她就会重新投胎做人?永夜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水淹没了她的鞋底,春日的河水还带着冬日的刺骨冰寒,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仿佛从一转世开始,一切就是新的了。
她宁可当个白痴,不愿在这具身体里醒来。宁可是个傻子,傻到不去正视这一切。直到牡丹院三字入耳,她才如雷轰顶。
转世就被扔到妓院?她的耳朵顿时恢复了正常的听力,能听到影子偶尔在耳边的念叨:“别让任何人发现你是女的……你不可以洗澡……你要严格控制喝水,出恭大小便要同时进行……如果你不想去牡丹院,如果你还想回家的话……我知道,你不会听不见,不会……我送了你来,就会保护你……”
影子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字一句,隔三差五就会在她耳边响起。
“是人就会孤独。”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永夜惊诧的转过头,掌心已粘住了一枚飞刀。她不动声色颤抖着声音问:“谁……是鬼吗?”
“哈哈!”浓雾那头传来大笑。那人被永夜的害怕逗乐了。“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雾飘开,风扬兮出现在永夜三丈开外,一身黑衣,落拓潦倒。瘦削的脸,满脸胡须,乌黑浓密的眉,与她过招时那双锐利蛊惑的眼神此时却显得很温和。
永夜看了看他,突然笑逐颜开地喊道:“原来是你!疯子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刀却在掌心粘着一动未动,背上已沁出汗来。
“我一来就看到一个人往河里走,再一瞧,原来是你!”风扬兮呵呵笑着走近,上下审视着她,叹息道:“才知道多年前我救的居然是端王世子!世子怎么在夜里独自跑这僻静地方来了?”
他没发现我的异常!永夜一口气松了往草地上一坐,飞刀隐藏得无影无踪。她抱着腿看着河面的浓雾静静地说:“你说过,是人就是会孤独。只不过风大侠武功盖世,永夜却让父王失望得很。”
风扬兮坐下,永夜满面落索。不会武又如何?以端王势力,以他外公的威望,安国谁敢欺负于她?
他转开头也盯着浓雾弥漫的水面,每个人都有烦心事,不是吗?
这世上真有十全十美随心所欲的人生?他释然的笑了,笑容里也带出了份落寞。
风扬兮的沉默,永夜很是感激。她现在很不想说话,不想说话斗心机。
两人默默的坐着不说话。
风扬兮突然解下披风披到了永夜身上:“那日在街上瞧见你时,看你脸色不好,听说一直病着,还没治好吗?”
永夜把脸埋在手上,她一直在涂抹易容药,懒得洗一回。偶尔洗掉,倚红就分外开心,觉得她那日气色好,连王妃也借机唤她去共进晚餐。一个月也只有那几天,她能与父母亲近,一家人都觉得辛苦。
所有人都在等,都在忍。
她为了月魄一人值得吗?
永夜侧过头冲风扬兮一笑:“风大侠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侠,父王也甚是敬重,一直想与你结交。”
风扬兮嘴动了动,眼睛在黑夜里闪动着光芒:“我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喜与权贵结交。”
撒谎!永夜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一代大侠?狗屁!谎话也是脱口就出:“永夜身体不好,不能为父王分忧,甚是难过。”
风扬兮自知道永夜是端王世子,自然猜到了个中缘由。不由得有几分同情永夜。端王英武盖世却只有这么个病怏怏的儿子,难免气恼。世子怕是心烦这些。他柔声安慰道:“大丈夫立世,但求无愧于天地,想安国前朝宰相于丹十七为相,不会丝毫武功,立于庙堂,武将纵有开碑裂石万夫莫挡之勇对他亦恭敬有加。齐王整合三十六族建国,与安陈并列三大霸主,靠的也不是武力而是谋略与威望。陈国以三大夫安国,无一能武,永夜身子弱了些,不会鞍马骑射十八般武艺,又何苦沮丧!”
对,佑亲王温和有礼,礼敬斯文,其实不知有多阴险!永夜腹诽。眼睛却慢慢亮起来,似想明白了什么,绽开了笑容,起身对风扬兮一躬:“多谢风大侠教诲,永夜明白了。”
风扬兮含笑看着她,见永夜浑身散发出明月般的光辉,面色虽不好看,五官却漂亮得迷人。忧郁时让人心生怜惜,此时笑起来,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神采,盖过了长相之美,另有份吸引人亲近的魅力。静安候的蔷薇郡主为她倾心,倒也不是全冲着相貌而去。心思想到这里不由得脱口而出:“外表只是副皮囊罢了,永夜不必事事从此处揣摩他人心意,那日我瞧那小郡主……”
永夜眨巴着眼打断他,笑了笑:“风大侠一身黑衣七八年不变,原是不屑于衣饰么?”
风扬兮见她不愿提及蔷薇郡主,也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我没银子!”
永夜喷笑,伸手从怀中拿出荷包,拈出一锭小金元宝拉过风扬兮的手放在他掌心道:“我当你是友,这是我的见面礼,不要嫌俗气,是我诚心的见面礼,也是时辰不对,不然,我就去给你制身新衣!”
她不住口的说,生怕风扬兮误解了她似的。
风扬兮哭笑不得看着掌心的元宝,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枚小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风扬兮三字,也放在永夜怀里笑道:“日后有难,凭这块木牌,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天啦,居然有这样的好事!赚到了!风扬兮你这个好骗的白痴!永夜乐不可支的接过木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天真的问道:“这就是风大侠的江湖令?一亮这木牌,黑白两道通通回避?”
“呵呵,江湖朋友给面子。你收好了。”风扬兮觉得这位端王世子天真未泯,呆在王府久了,当真如璞玉一块。如果不是端王世子,倒也是个结交的好朋友。
永夜看看天色,冲风扬兮一笑道:“愁君独向江,永夜月同孤。后会有期。”
风扬兮眼中漫出浓浓意味,喃喃念了几遍永夜的话,对这个端王世子凭空生出一份知己之心。
他却不知,永夜慢悠悠离开时,得意得几乎想大笑。
曹操说宁可我负天下人。永夜目中飘过一丝狠绝,宁为枭雄不为败寇。她这一世绝不再因心软而让自己身陷险境。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她温柔的母亲,她一心报国的父亲。
这一刻,永夜重拾信心。
多年前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不可能做白天获得女人芳心的少侠,也不可能做黑来偷香的采花贼,这具身体,女孩子的身体会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但是新的一世,总要有新的乐趣。她已经在努力适应,也惊叹的发现男与女种种的不同。
她比以前更容易心软,更容易流泪,她对女人只是欣赏,并没半点从前想入非非的冲动与占有。
相同的是胸腔里的这颗心,坚强,果断,狠辣。
以后她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吗?永夜目光露出一种好奇与向往,又不屑的撇嘴。男人的把戏她再清楚不过。想要让她心动,可不是一般的难。
想着,心情居然雀跃起来。随手抛起手里的木牌,永夜贼笑,风扬兮,我打不过你,玩阴的,还整不过你?
还有你,李天佑。
永夜望着佑亲王府的方向微笑。
永夜咋成女的了?——桩答疑
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我就想写一个另类点的女主。所谓前世今生有伪穿越的嫌疑。但是呢就不是穿越,是转世投胎了。
写一个什么样的女主呢?前世她是男人,是个杀手。意外让她转世后前世的记忆没有消退。那么,今世的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矛盾,会因为身体性别的不同而成为一个矛盾综合体。比如男性心理上对美女的自然喜爱,果断理性。前世那个杀手身份会让她有准确的判断与冷静的头脑,甚至熟悉伪装自己。而这一世的她是个美人(这是桩的恶趣,喜欢美女帅哥,大家可以无视。),那么她会有怎样的爱情?如文中所说,男人的心思把戏她自己清楚,要追到她的人,就很不容易了。这个我也很好奇,很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追到她。她如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喜欢上男人。
文中《回不到从前》一章里,有个小细节,月魄用手去抬她的下巴,永夜就很奇怪,男人抬她的下巴?前世是她习惯去抬别人的上巴。那么,以后男猪怎么样才能让她芳心大乱呢?
有读者觉得是突然变的。这倒不是,伏笔从第一章就开始了。第一章里,99对李林怒,说,瞧你那张脸,进了牡丹院有你好果子吃!其实在我贴文的时候,这句话是99怒吼道:“红颜祸水!”是我不想让大家太早知晓,所以改了。
在《瞎子摸象》一章的开头有句话:“他静静地躺在黑暗中,终于可以舒服的睡一觉了。这一年在谷中他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对身体的好奇,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以及不容他放松自己的警觉。”
这是句很双关的语言,也只有在后面越来越暴露永夜是女的这一身份回过头才能看明白。对身体的好奇,没敢睡安稳觉,这些都是永夜变成女孩后不敢暴露性别的原因。
“六年,影子在谷中陪了他一年,星魂能保证这一年影子绝对不知道他脚板心的秘密,他就没有洗过一次澡。谷中的人知道这千名孩子能活的不多,也懒得建澡堂这样的公共设施。可是五年前呢?他在什么地方生活,就没有人把他翻个遍?星魂不相信。”——这句则是对游离谷为什么不知道永夜是女孩的解释。
影子送了她进山谷,是知道游离谷的计划,顺便送永夜回到端王夫妇身边。影子一直在保护它,第44章里解释了当初影子在她耳边唠叨的话。永夜是五岁多一点进山谷,然后呆了近一年的时候,这一年中没有洗过澡,一切小心渡过,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加上影子的特殊保护,她成功蒙混过关。
所以在黑暗的石室里我写了:“以他前世良好的杀手素质在黑暗中过得很逍遥。星魂悠悠然走着他的直线,从这头到那头,一次次思考着未来的人生,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再是李林。”
青衣师傅看出来了,知道这次任务是代替世子。永夜是女孩,所以他一再不愿意。
而在离开山谷的时候,《新身份有点拽》这章开头,青衣师傅告别时。“青衣人目光复杂地瞧着双眸清亮的星魂,伸手为他扣好衣领。“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冬天露脖子夏天袒胸膛,别在外学坏了。”
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并提醒他,如果被发现就逃吧,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一个安国。以永夜的武功,足以保护她自己了。
在《小丈夫也难为》一章里,当永夜听到揽翠要嫁李言年时,他很不是滋味。我写的是:“永夜一醒,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心软,连个侍女也肯护着?这些让他意想不到的变化瞬间让他什么心思都没了。”这种心软,是她这世女人性别与生俱来的。永夜还在适应中。
“哎呀,再过得几年,少爷成人了,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少爷呢!”茵儿机灵地注意到永夜的脸色不好看,赶紧转开了话题。而永夜的表现是:“猛地站起来,抬步就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她看着梅花吟了两句诗:“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这是陶渊明的《连雨独饮》里的诗句,意思是只要精神还在,容貌体质变了又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她就努力地想开心的好玩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这王府有无穷的秘密,当是寻宝也是种乐趣。更何况,做安国最有权势的世子,做京都最风流的公子,这乐趣还不小。”
所以,之所以让她拥有前世的杀手记忆,就是为了让她的心智比普通人来得更坚强,适应得更快。
否则,我犯不着写那个楔子。
再下来就是最明显不过的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