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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愕然。离出关越近,她越是沉默。这是她不想欠的情,也不想背负的东西。似乎人生便是这样,除非她狠得下这个心,否则,这一世永远都摆脱不了愧疚。
如果裕嘉帝告诉李天佑的意思证明太子李天瑞好日子不长久,那么这是蔷薇唯一可以摆脱嫁给李天瑞的办法。
太子如果被废,不死也是软禁。蔷薇的婚约自然也作不得数了。所以,只要她能配合计划,端了游离谷,就算还蔷薇一个人情了。
又是还人情?永夜情不自禁的苦笑。这世上最欠不得的就是人情。
朝堂中的事情她与端王一样都不想参与得太多,又不得不卷入其中。
李天瑞是中宫皇后的嫡子,行事狠辣了点,脾气暴躁了点,也不至于让皇帝立了太子又时刻谋划要废了他。这中间有什么原因呢?
永夜止住思绪,她喜欢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思路考虑问题。结论已经很明显,皇帝一心想灭了游离谷,陈公主嫁来安国不外是顺水推舟,找一个楔机,连带把陈国一块算计进去。听说陈王只有这么一个妹妹,玉袖长公主位列天下四美之一,文武双全,十四岁便参与朝廷政事。她在陈国的地位可见一斑。来了安国,能以公主为质,这是袷嘉帝打的算盘之一。
一为自己想让星魂这个名字消失,二为月魄能彻底摆脱游离谷,三为成全父王爱国之心,四为蔷薇的婚约。好象所有的理由都足以让她费尽心思对付游离谷。
她可以远走高飞满世界逍遥,不管游离谷,也不管安国朝政?
不行。
恶战前夕
传闻中的散玉关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永夜为散玉关的气势所震憾。
山势险峻,峭壁如刀削斧凿。两山夹壁间,一关雄奇屹立,扼住了咽喉要道。实在是安国西南屏障。
散玉关不大,南北两座城门,临陈国的南面城墙上建有重檐歇山城楼,高十来丈,气势恢宏。城楼之外又修筑有瓮城,城墙高五丈呈半圆弧型与主城城墙相接。瓮城之外有小片开阔地,正对一条狭窄山道。城墙均以大石筑就,灌以糯米浆夯实,易守难攻。
车队入关的时候,永夜破例出了马车,骑了马。这举动让所有人吃惊。因为传闻中端王世子永安侯是不会骑马,只会躺在软椅上的病人。
永夜穿着紫缎四爪大龙袍,头戴金蝉束发冠,晦暗的脸上平添几分英气,加上五官出奇的标致,单薄的身形倒也显得挺拔潇洒。
知是出使陈国的车队,散玉官总兵解大人早已候在城门下。此番见永安侯少年风流无端就想起了威武的端王爷。
十八年前散玉关大战时,他还只是端王手下的一个亲兵,十八年过后,他擢升总兵,再见与端王妃面容酷似的世子,眼睛忍不住湿润,对永夜行了个标准的大礼,慌得永夜赶紧下马扶起,温言道:“解大人镇守边关辛苦了,父王道解大人最爱京城张记老窖,特意给大人装了一车过来。”
解从龙闻言哽咽,胸中一热。出使陈国十辆马车除了行装,别的都是贺礼,端王却备一了一车他爱喝的酒,如何不叫他感激涕零。千言成语却化成简单一句:“侯爷一路劳累,先请入总兵府歇息。”
“不,现在就出关。”永夜与解从龙慢慢走进城内,轻声说道。
解从龙一惊,出关这么急?他迅速答道:“侯爷还有何吩咐?”
“十日内关闭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关。除非,有父王手令。”永夜说完回头看了车队笑笑,“解大人备些干粮食水便可。陈国使臣已在关外百里相候,就算明儿大早出发,也同样会歇在山中。百里的山路一天是赶不完的。”
解从龙听永夜意思,在山中早歇晚歇都一样,若有危险,对方也想不到安国使臣队伍会来得这么快。便笑道:“侯爷英明,下官这就去安排。”
“解大人,”永夜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父王说解大人常驻边关,多少在关外有些爱喝酒的老朋友,分几坛酒去,也是人之常情。”
解从龙一怔,看到手下亲兵将装满酒的马车拉离队伍,这酒中有蹊跷?他低下头道:“下官省得。”
城门缓缓打开,永夜没有下马,与林都尉并骑。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散玉关终年无雪,冬日树长青,这诗句是用不上了。”眼前山势连绵,状若城郭。永夜看春花在峭壁吐芳,花木郁茂,山鸟争鸣。临渊而视,河谷白浪拍岸卷起千堆雪。而脚下的山路狭窄,永夜奇怪起来。“林都尉,你说陈军如何能挥军靠近散玉关?傻了是吧?”
林都尉笑道:“听闻十八年前陈军是由山间小道绕行而至,派了五百精兵黑夜攻城,杀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好在王爷正领兵守城,军心未乱。王爷独自一人斩杀陈军八十多人,剑刃都起卷了,才止住陈军攻势。而当时,并无此外城。陈军集结城门楼楼下,火箭齐飞,这城门楼也是后来重新翻修的。”
永夜恍然大悟,古时城外修筑瓮城形成两道防线拒敌,瓮城城墙比内城矮上两米左右,门小肚大形状似瓮,敌军来袭可诱入其中,放下城门后瓮中捉鳖而得名。在这里却原来是她老爹想出来的法子,虽无瓮城之名,实在让她好生佩服。
当年没有瓮城,仅凭一座城楼与单面城墙拒敌,对方是趁夜突袭,只要打开城门,埋伏在城外的陈军便可一涌而入,情况确实险急。“当时守关有多少人?”
林都尉叹了口气道:“三千人。”
弹丸之地不可能养太多军士,仅凭地势险要拒敌。人来得再多,挤不下,更不可能摆开阵式开打,永夜理解。她想,当年的三千人要应付突袭的五百精兵,同时还要抵抗蜂涌而至的陈军,确实很难。
“当年王爷坚守了两日,援军才到,与陈在此胶着一个多月。这散玉关的花儿都是血浇出来的,听说士兵的尸首,都能堆到城墙那么高了。”
也正因如此,有人便想掳了她让端王投降。可是,为什么影子却没有把她带到散玉关,而且隐姓埋名藏了五年之久?是影子掳的她还是从别人那里抢的?这个问题盘旋在永夜心中已经很多年。
影子叔说报恩,难道他下了手,却又不把自己交出去,就为的是忠义两全?永夜望着群山不语。影子叔已经离开了,十八年前的秘密也许随他而去,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有时候探寻真相,是会让人伤心的。暴露在阳光下的真相,不见和心中所想一样。没准儿还会更失望。
永夜见山道险峻勒住了马道:“林都尉,出了这河谷到了清泉镇就进入陈境,这里路险,适合设伏。离散玉关远了不容易引关内官兵救援,可有计策?”
“兵分三路,前军前行探路,我估计申时末牌可出此河谷,正好扎营。”
“前军探路!不设后卫,嘱二十军士保护倚红。”
林宏有些为难:“这里连绵百里,山贼众多,万一冲陈王寿礼来袭,失了礼怎生是好?”
永夜悠然的望着一只苍鹰在山谷上空盘旋,淡笑道:“人都来了,我是陈国驸马,别的礼么,锦上添花而己。照办吧。”
“是!”
她回头望了望,散玉关已看不到全貌,只瞧到朱红色的城门楼一角安国大旗飘扬。月魄,你一定要平安带着蔷薇回到齐国!我一定会来找你。永夜留恋的看了会儿,毅然回头。
河谷还算在安国境内,永夜猜得不错,队伍未受半点骚扰平安出了河谷。
眼前豁然开朗。河水在此拐了一个大弯变得平缓。一大片浅丘树林向远处延伸,夕阳已在山颠散放最后的光芒。满山遍野染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侯爷,我们在河边扎营,明日将穿过树林。”
永夜望着树林问道:“去宋国也是这条道?”
林宏笑道:“出了树林在清泉镇分路,一条往宋国,一条去陈国。”
永夜点点头,想了想说:“不扎营了,继续走,今晚穿过树林。”
林宏大惊:“为什么?!”
永夜嘴边飘过一丝笑容:“扎营于此,有人来袭,难道跳河?若是想晚上来偷袭,不如我们送上前去。如果今晚平安,明晨便到去陈的官道,有陈军接手护送,大家也少操点心。我坐倚红的马车。”
林宏见永夜说得轻松,心里却在叹息。侯爷是想护着那人与蔷薇郡主安全离开吧,才以身犯险去吸引贼人注意。他摇了摇头,那人便也罢了,这蔷薇郡主……他想起端王大恩,胸膛挺直喝道:“全体上马!双骑并行,一人观察一人歇息。”
车队迅速集结进入树林。
永夜坐上了倚红的车,边吃干粮边说:“应该叫茵儿来,她身段和我相似。”
倚红轻轻一笑:“倚红高了点,又如何?”
永夜手一抖,糕饼散落了一身。
倚红噗嗤笑道:“我学少爷的声音还行吧?”
永夜这才深深叹服她老爹的才智,捏住倚红的脸使劲捏了一把呼道:“我真是爱你!”
“少爷!”倚红揉着脸嗔道。
永夜嘿嘿笑了。她下令封关,风扬兮功夫再高,只要落在她身后也甭想出关,跟随而至的不管是游离谷的人还是李天佑李天瑞的人都出不了。十天,月魄与蔷薇在解大人的护送下,应该能平安到达宋国后转而往齐。
她要做的就是面对陈国可能出现的山贼,或者说,是那个想娶公主的易中天。
普通山贼是不敢与官兵冲撞,更不会轻易劫使臣车队。可是易大将军就说不清楚了,他就算不要她的命,只让队伍丢盔卸甲狼狈出现在陈都泽雅,就尽可出心头恶气。他要杀她,怕也会是在她回程的路上。找个替死鬼如宋国之类,又或者找个别的不会挑起安国起兵的借口。
没有风扬兮,这百名豹骑精锐是绝对敌不过易中天的。今夜真的会太平吗?永夜不知道,她必须暗中出现保护这支随她出使的队伍。她就算不把百名豹骑的性命放在心上,也绝不会灰头土脸出现在陈国的金殿上。
谋定而后动
夕阳已退,倦鸟入林。
林中之路被月光映出一种惨白之色。
夜风无声,偶有夜枭鸣叫。
山中只闻马蹄得得,更伴有车轱辘吱呀翻动的声响。远远望去,黑暗的林间一排火光闪动,宛若游蛇穿行。
豹骑人人缄默不语凝神戒备,空气中暗传肃杀之意。
永夜收拾停当,望着换了她服饰的倚红笑道:“你没武功,记得我教给你的三步曲就行了。”
倚红点点头,手中握紧了短弩,把马车中的灯捻得亮了几分,窗户上便现出一个若影若现头戴金蝉束发冠的人影。
永夜拉上蒙面巾推开马车夹层钻了进去,再拉开一层露出车底正要跃下,听得倚红轻声说了句:“少爷,你千万小心。”
她回头眨了眨眼:“有事进夹层,别的不管。听见没?”
“是!”
永夜一吸气钻了下去,拉好夹板趁拐弯时滚入长草之中。随行的豹骑没有发现半点异样,等车队过后,永夜施展轻功尾随着队伍。
很久没有这样在林间奔行,永夜觉得很愉快,车队速度及不上她,不多会儿她已赶在了队伍前面。
出行之前她已仔细看过地图。这片树林前方会有座木桥,过桥之后树木更为高大浓密。若是设伏,从这边树林奔出的车队一旦出林就暴露在对方弩箭范围之内。等到车队过了桥再炸掉,车队便无退路。
她加快了脚程,像缕风飘荡过去。
月光下木桥安静地伫立,下方溪水潺潺,永夜下到溪涧,利用大石隐藏身影,片刻工夫靠近了桥底。
果不出所料,她瞧到桥下有四条黑影。如何能够让他们不出声响的死呢?车队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到达。她深深呼吸,凝神辩别流水声中杂夹的气息。手一翻已握住三枚钢针悄无声息的靠近,还有两丈的时候针如月光洒出,瞬间刺中三人咽喉,还有一人惊悚回头,脖子正迎上永夜手中的袖刀,气管被割断,呼吸顿绝,他张开嘴努力想吸入空气,捂着喉发出嘶嘶声。
永夜冷冷望着他,手挥过。他只觉得心口一凉,像山溪涌进了心里,薄如纸的袖刀已抽离了身体,快得连血都没来得及涌出人就倒了下去。
还行!永夜耸耸肩,就着月光查看他们的衣物,清一色黑衣,没有任何标识。连武器都是兵器铺里随便能买到的刀与箭弩。永夜笑了,她不以为山贼会有统一服装和统一的武器,而且是全新的家伙。
永夜能肯定,来的是易中天易大将军的人。看来,车队不会有灭顶之灾,想把贺礼抢了让她出糗才是真的。
她站起身,手摸上桥身,手指拈起一丝湿滑,嗅了嗅,果然是火油一类的东西。她想了想,没有入林,陆续拎起几人尸体扔进了树林的长草深处,迅速回头。
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