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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默默看着他。当年从山谷楼中浴血杀出来,高高在上的李言年如今已被游离谷所弃,自己也由一个孩子成长为一流的刺客。
当年浑身发抖站在李言年面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三人黯然无语。
鹰羽勉强笑了笑道:“执事,谷主吩咐带星魂回去!”
她有这么重要?李言年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道:“星魂在夷山之中,谷主还拿他有用?”
“这不是你该问的。”鹰羽答得很简单。他只是奉令行事,别的他也不清楚。
李言年什么话也没说,往夷山行去。
黑黢黢的山林寂静异常,经过溪涧时李言年停了下来:“他二人受了伤,喝点水歇会再走。天亮就到了。”
三人坐了下来,鹰羽见他俩脸上已露疲态,便取了水囊去溪边接水。
就在这一瞬间,李言年手一抖,手中已挥出迷烟,夹杂着点点寒光往三人而去。
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敢下手,那两上刺客本就受了伤瞬间被击中要害。只有鹰羽,本能的往后一翻,背上已中了几枚暗器,他并不与李言年缠斗,翻身跃入溪涧转眼瞧不见身影。
烟雾过后,李言年看着二人的尸身冷笑。游离谷敢弃他,他必报此仇。他咬牙切齿的想,若不是游离谷临时退出,端王李谷就算临时起意宫变,也不会让他措手不及,让皇后与太子连反应的时间也无。
“游离谷,你负我!”策划了这么多年,等到今天,却是不堪一击的下场。他连自己儿子都没顾得上多瞧上几眼。
两行泪从李言年脸上滑落。
雨早已变得绵了。不知不觉浸湿了衣袍,寒意从肌肤直渗进骨子里,却让心头之火越燃越烈。李言年仰天长笑。
只得片刻,笑声骤停,他用脚踢了踢尸体,冷笑道:“安国不会放过游离谷。想抽身,不可能!”
杀得一人少一人,游离谷刺客虽多,要培养一个却甚是不易。李言年的暗器有毒,他并不担心鹰羽能活多久。就算游离谷知道是他杀的又如何?他们找不到他。安国始终会对付他们。端王李谷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阴狠的想着。自己连儿子都顾不上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需要时间喘息,需要时间想,他该拿李永夜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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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脸色平静地望着窗外。
山中的夜她再熟悉不过。再过一会儿,天边将会有微蓝的晨曦,山谷会慢慢被太阳耀亮。也许,死在这里也是件好事。记得转世投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看到的就是山谷的景致。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生死轮回,不过如此。
屋里飘出粥的香气。她仿佛又看到月魄在厨房忙碌的影子。十天,多么短暂,又多么幸福。她有些后悔,应该再多留几天。如果不是月魄眼中那情感越来越浓,浓得让她有些惊惶失措,如果不是每晚都会毫无戒备的熟睡,她或者真会留下来。
“你醒了,少爷?”揽翠双目微红,似哭过一场。
“哭什么呢?我还没死呢。”永夜淡淡的说道。
她被李言年带到这里时,看到揽翠躲闪的眼神。
对揽翠的出现,她并不奇怪。在陈国,美人先生就说过,端王唯一犯下的错就是太相信女人。
可是,倚红与林都尉却没有出卖她。她知道他们要么是落在了陈国手中,要么,就是遭遇了意外。不然,她回到安国这么长时间,那二人却还没有回转。
揽翠坐在她面前不敢看她。
“怎么找到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揽翠小声说:“相公很多年前找到的,他觉得这里隐蔽,便早建了屋舍。我,是三天前来的。”
三天前?“端王府的人没发现你走丢了?”
揽翠眼中掠过一丝羞愧,低声道:“王爷不知道我……”
是啊,父王以为是自己捡来的散玉关战后的孤儿,养在王府带大了她们,所以才会放心将她安插在李言年身边。这天底下真的没有能什么都能算计到的事情。
永夜淡淡地吩咐道:“把枕头给我垫高点,躺着看窗外,脖子酸了。”
揽翠没有动,低着头小声说:“相公……他说不能靠近你,你要什么都等他回来。他没回来之前,你说什么……都不能听。”
“他若回不来了呢?难道不让我喝水吃饭拉屎撒尿?!”永夜厉声吼道,“亏我父王救了你养大你,居然养了头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养条狗也知忠心护主,你的良心让什么吃了?!王府待你如何?虽名为侍女,却养尊处优当成小姐看待,揽翠,你竟这样对你家主子!”
揽翠被她一吼,习惯性的站起来便要伸手扶她,手才伸出又缩了回去,头埋得更低,声音已哽咽起来:“少爷,哦,小姐……对不住!相公去京都了,一天便回来。”
她连看一眼永夜的勇气都没有,掩面冲出了房门。
永夜禁不住苦笑。一个对男人死心塌地的女人!任她温柔还是斥责,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女人是利器,用之得当无往不催,反之伤身害己。若不是父王笃定揽翠忠心,怎么会让她提前跑了?就算跟着她,也能找到自己。
若是还能动一动就好了。她不仅中了软骨散,连衣服都被从里到外换了一身。不用想,肯定她昏迷的时候揽翠做的。
永夜此时一点也不恨风扬兮。虽然她被他打晕,才会中了软骨散落入李言年手中。她不也在背后给了他一刀?两不相欠。永夜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恩怨分明。
做刺客永夜还有最有一招。青衣师傅和她的最后一招都是阴招,眼下永夜的最后一招是藏在发间的钢丝。那根钢丝柔软粗细与发丝无异,却坚韧无比,若用内功,会像针一样尖锐刀一样锋利。
李言年找了副镣铐锁住了她的脚,链子的另一头锁在石樯上。他笑着说:“你想挣脱除非把这面山壁炸了。”但他还是不放心,临走前给她又下了软骨散。
永夜不得不佩服李言年。她是他教出来的,没有暗器,动弹不得,栓在墙上,她想跑的确不容易。
激走了揽翠她深吸一口气,闭目调动内力。四肢似乎已经不属于她,她只剩下头颈的知觉。她知道天脉内经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恢复得比常人更快。
也许,她能早一点化解软骨散的药力。只要能动一动就好。
这个时代的医学能有多发达?永夜凭着自己的理解认为,让人无力的药都一个特点,麻痹神经组织,才会让肌肉失去感觉。如果她一直刺激自己的神经保持痛觉,她就能破除软骨散。
李言年不会一直留在谷中,他必然会再出去打探消息。这就是她的机会。
李言年出现在夷山下的山谷木屋时天边已泛出微蓝的晨曦。
隐藏在山谷深处丛林背后的木屋修了很多年,不走近很难被人发现。多年苦心经营,浓密的藤蔓将它重重包裹,这幢屋子从远处看已和山林混杂在了一起。
里面光线充足,每一件家具不仅精致甚至名贵。
酒杯也绝不是竹筒木碗,而是上好的瓷。他喜欢的酒还是青州红。
李言年是个喜欢享受的人。少时吃下的苦与皇子的身份让他决定一生不再吃苦。
这里绝无人迹,李言年把这里变成了他的宫殿。备下的物资足够让他在这里呆上一两年。
他万万没有想到,隔了一个山头的山谷里,还有人曾经也修了一间竹屋。如果让永夜比较,她会说那间简陋的竹屋和这里比,会是她的天堂。
推开门,揽翠迎了上去:“相公,你回来啦!”
他疲倦的坐了下来。揽翠迅速拧了个滚烫的帕子递过去。
滚烫的热气驱走了倦意,李言年往永夜呆的房间看了一眼,站起身走了进去。
永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低下头眯着眼仔细辨认走之前留下的记号,小心拈起了一根发丝。永夜如果动了一点,这根发丝的位置就会有变化。他很满意揽翠的听话,没有移动过永夜,也很满意软骨散的药力。
永夜平静的看着他,再一次心惊。若是刚才揽翠帮她垫下枕头,李言年也会发现异样。他不仅狠毒,而且心思慎密。
李言年坐在床边说道:“你父王很厉害,我以为他会在发起攻势前有异动。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什么提前准备的迹象,只下了道令,京都就变天了。”
“他若不是这么厉害,你们也不会处心积虑想杀了他。”
李言年摇了摇头:“我对杀他并不急迫。但是游离谷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却是真的。我只是想让一个替代品潜入府中,慢慢取代了他的地位。毕竟杀了他,还有别的权臣会冒出来。能刀不血刃的将他的权势收归已有才是最高明的计划。”
“没想到看走了眼是吗?还不如杀了他更好。”永夜笑得很悠闲。
“相公,你要不要喝点粥?”揽翠在门口端了碗粥问道。
李言年起身接过粥温言道:“守了她一夜,你先去睡会儿,这里有我。”
他的体贴让揽翠心里甜滋滋的。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目光匆匆从永夜身上掠过,走了两步又回头:“少……小姐想把枕头垫高一点,我,我没……”
“知道了,去睡吧。”
不可否认,李言年若不是露出阴狠的一面,他还是相当有风度有魅力的男人。岁月纵然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他依然是名美男子。
永夜看着他,突然叹道:“其实你的风采不输于我父王的。当初在谷中看到你时,我就想,你一定是大家出身的贵公子。没想到你只是王府一名执事。”
李言年抬起永夜的身体,让她半靠着墙,端起粥碗喂她吃。他的动作很小心也很细心,每一勺都不多不少,正好一口。“我和你父王像吗?”
“长得不像,又有些地方有点像。”热粥入腹,饥饿感油然而生。永夜这才想起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又恨起风扬兮来,王八蛋,都是他害的。
李言年只喂了她三勺便停住。他笑了笑说:“不给你吃东西让你饿,与让你吃两口就不再喂你更会增加你的痛苦。李成和李谷报复在我身上的,我会一一还给他们。他杀了我的儿子,我也会杀了你,只不过,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
永夜呆了呆,杀了他的儿子?李言年的儿子,心思数转脱口而出道:“李天瑞?!”
所有的事情都合拢了,只缺了为什么游离谷还要让月魄进佑亲王府那一块,为什么一早告诉自己相帮的是李天佑。
李言年看出她的心思,淡然一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让你和月魄靠近李天佑只不过是想知道他的动向罢了。天瑞败了。他无论武功心计都不是李天佑的对手。他们不会放过他,不会……再让几十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遍。永夜,你该唤我一声叔叔。”
曾经风神俊朗的面容掠过一丝黯然与仇恨。李言年站起身,阳光已淡淡洒在窗前。鸟声婉转,花香扑鼻而来。他望着窗外的树林终于说起了往事。
“很老套的故事,圣祖出游爱上了我的母亲。李成与李谷的母亲,当年的皇后嫉妒,在圣祖派人来接我母亲前制造了一起意外。我母亲逃过一劫,生下了我。我自然在学得武功后想要认祖归宗再报仇。可是圣祖死了,李成继承了皇位。”
他回转身看着永夜。“是你会如何?”
永夜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每个人的经历和遭遇都不同。”
李言年笑了:“当初你说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别人不同。你那时的思想,并不像个孩子。更不像个女孩子。”
“也许是游离谷训练的结果,从小当成男孩子养的结果。”永夜轻描淡写地说道。她只不过在那时还保有前世浓重的记忆。不像现在,十八过去,前尘往事只留下些片段。她已经完全接受并适应女子的身份。连揽翠唤她小姐,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原本我可以进宫,也许就像李天佑一样,因为母亲受宠而成为圣祖中意的继承人。我学成武艺后,圣祖已经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每当看着紫禁城我就恨,也许,我并不是一个流落在外的连家也没有的浪子,我会是九五之尊,享尽荣华富贵。你说,我如何不想报仇?”
永夜已想明白一切,笑道:“可是师傅你真狠哪,你找不到杀皇上的机会,却瞟上了皇后。她很美丽,也很寂寞。宫里的嫔妃可能都一样。女人争风吃醋,总不会好过的。”
淡淡的阳光照进来。李言年脸上丁点悲伤都没有:“那是个疯狂的女人。我给她看了唯一能证实我的身份的印鉴,她委身于我就不觉得委屈了,反而构画出一个美妙的梦境。你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