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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杀九号楼里的人?我差点儿忘了,我从来当你像我那白痴一样的弟弟,可是你比他聪明一百倍一千倍!”
“可没人说牡丹院的头牌墨玉公子是白痴呢。他是白痴,我是比白痴还要蠢的猪!我从小楼里全身而出,我手上连一个孩子的血腥都没有,我的刀甚至连血都没沾上一点儿,我真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你这么个好兄弟!居然站出来当替罪羊。我才是应该佩服你的聪明,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知道收买人心!”永夜大笑,往事仿佛昨天才发生。小楼里的血腥仿佛又回到了这座木屋里。
如果不是八岁的月魄站了出来,如果不是十岁的月魄挡在她身前,她会相信他?会一直这样相信他?
“事隔八年,你蓦然出现在李天佑的王府中,你仿佛还是当年的九九,对我呵护备至,对我爱护有加,舍不得让我冒险吃苦。好一个苦肉计!我怎么忘了,一向严密的游离谷为什么会让两个精心培养的刺客成为朋友!”永夜逼视着月魄,她没了内力,她不过没有了内力而已,她是一个两世杀手刺客,当别人尚须事实摆在眼前才明白时,她已经用疑点串成了完整的一条线。
可是她忘却了前世是怎么死的,她依然让眼前这个看似无限温柔可亲的人击溃了她所有的防备。
她全身心信任的人,曾经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信任的人,唯一留在心底的温暖,永夜觉得自己太傻。一个人活了一世,会有许许多多的遗憾,会希望下辈子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留下同样的遗憾,然而,她有了这样的机会能够重新来一回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躲开。
“我明白,我早明白了!你进李天佑的王府并不是因为要配合李言年,而是去判断游离谷全力投入安国皇权之争是否合适。有什么比接近我,和我亲近更适合打探这中间的一切?”
他是医者,他知道自己是女人,他清楚地看明白了一切。
他当然知道裕嘉帝和父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连自己都是粉碎游离谷阴谋的棋子。所以,游离谷才会全身而退,才会舍李言年保存实力。
永夜悲伤地看着月魄,“我不找人在佑亲王府救你,你同样也能脱身的,不是吗?”
月魄笑了笑,笑容里多少有些无奈,也有着珍惜,“不,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一定会的。”
“哈哈!我真他妈傻!”永夜想起自己跪在李二面前求他。她的影子叔,她从来没有求过他,却为月魄破了例。
她想起在陈国青衣师父的话,没有人能逃脱游离谷的控制,月魄根本不用逃,不是吗?
“亏我一直担心你。我一直想是游离谷的人给你服了蛊,胁迫着你,我万万没有想到……月谷
主,我猜对了吗?”
月魄坐了下来,几上有酒,他很想喝,从回到这里起,他每天都喜欢喝上一壶酒,感觉那股热辣辣的气息直冲进肚子里,烧得痛快。
“你都说对了。星魂,你真的是游离谷最优秀的刺客。”月魄自斟自饮,“前任谷主是我爷爷,进佑亲王府的时候,他过世了,我就接任了谷主。我想了解游离谷策划十来年的计划是否真的天衣无缝。谁知一去就遇到了你,我就知道李言年的计划有了致命的漏洞。然后,我又发现了风扬兮与李天佑暗中往来。别人不知道风扬兮的底细,我很清楚。他是齐国第一剑客的弟子,所有人以为他是安国人,可是,他是齐人。星魂,还要多亏你,否则,游离谷不会这么果断地撤离。”
永夜也坐了下来,倒了杯酒饮下。酒从喉咙直直地烧进了心里,那处柔软像被油烫过发出刺啦的声音,封住了流出的血!她伤感地说道:“我这么傻,跟着我当然最好。”
“你是傻,傻得让我不忍心伤害你。我下令退出安国的皇权之争,撤了牡丹院,让游离谷避入暗中,你看,福宝镇多么祥和宁静,山中能够自给自足。我以为能带了你来,过你想过的日子。”
“是吗?可是墨玉公子要擒我要杀我,打破了你的计划对吗?”
月魄叹了口气,他是谷主,可是,他拦不住墨玉。
“呵呵,多谢了。还要多谢你扮成风扬兮在夷山从墨玉手中救了我。让我以为,山中十日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快活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甚至舍不得不喝你的汤,舍不得不睡过去,舍不得离开。”永夜目中突然就有了泪光,身体抖得像风中的黄叶,她扭头大喊道,“你还开什么平安医馆!”
往日情景一一在眼前浮现。
他愿意为她开一间平安医馆,小小的门脸,有座小小的花园。
两人在平安医馆里清贫度过的时光如此美好,美好得像一个梦。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
游离谷主
月魄心里一颤,伸手想拥住她,永夜一巴掌打开,泪终于涌出来,“那晚,你从牡丹院救走了墨玉。你知道我会来齐国找你和蔷薇,你便真的开了间医馆。我明白了,日光和那个女刺客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怕日光说出你的秘密是吗?”
月魄眼中涌出痛苦,他不想当游离谷谷主,他是真的想开间医馆就此平安度日。只要有她在,他什么都不想要。
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们。太子燕、风扬兮在找永夜,游离谷的人何尝不是在找他?他怕日光说出他的秘密,更怕谷中的人找到他。
他不想被找到,不想担起他的责任,不想做她深恨的游离谷谷主。
他望着永夜缓缓道:“我们本来可以平安离开圣京,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的。是你,一定要抛头露面,才引来了风扬兮。”
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永夜已笑了起来,笑声盖过了一切。是她的错吗?她想不偷不抢赚点儿银子然后和他离开。她很想自私地不管蔷薇,可是,见到风扬兮后这种自私变成了内疚,她怎么可以不管蔷薇?
永夜笑着看他,月魄坐在她对面喝酒,他的温柔呢?他囚禁了蔷薇,却怪她招来了风扬兮。
她呵呵笑道:“不是件好事吗?让你知道风扬兮盯上了安家。你知道安家树大招风,引皇帝猜忌,所以你有时间有计划地安排一场好戏。你让墨玉引诱安伯平找我去别苑,让我知道墨玉的身份,再让墨玉擒了我又不杀我,存心给皇帝一个借口。让安家在一夜之间理所当然地败了。呵呵,为什么墨玉会擒得住我?不就是因为他穿着我送你的乌金甲衣,他不怕我的飞刀,不是吗?”
月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没有否认。
自己为了他把乌金甲衣都送给了他,却因此落进墨玉手中。永夜背上愈合的刀口汩汩冒出血来,她真希望墨玉杀了她,真希望月魄能在佛前上炷香敬她!
月魄,月魄!这是她想护着的人、全心相信的人?
永夜瞅着他,他的心机与隐忍才叫她佩服。
“安家要散,可是要有一个理由,让别人以为很正当的理由,让别人察觉不到安家和游离谷的关系,而安家化整为零,却更方便游离谷行事。对吗?
“你故意和蔷薇一起成为人质,让我不敢有动作。可是你的心思何其缜密!你提前就能把飞刀给我,提前在长街布下人手。你知道风扬兮会跟着我,你存心让他认出我就是他一直想杀的刺客星魂,你盼望我和风扬兮反目对吗?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心机这般深沉呢?我自以为聪明,在你眼中,比你的白痴弟弟还不如!”
永夜的声音像她的刀,每一刀都捅在月魄的要害。他不想否认,“你都看出来了?安家生意越做越大,再下去,就不是散了这样的下场。这样做,对安家有利,对游离谷有利。我一早就开始安排了,你不过是一个契机。我可以告诉你游离谷的真面目,我们全家都是西泊族的人。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之后,我们出了西泊的大山,开始在圣京做生意。我爷爷在暗中建立了游离谷,将安家分成了两部分。大哥他们只知生意上的事情,而不知道游离谷与安家的关系。我八岁,墨玉七岁,同时被送进了山谷。”
他脸上显露出一种痛,月魄淡淡地说:“别的富贵人家的孩子可以锦衣玉食,我和墨玉在孩童时就开始受训。我和他吃过的苦,你想象不出来。我爷爷说,只有吃比别人更多的苦,我们才能成才。我在安家没有名分,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我将接管游离谷,我要与安家没有任何关系。墨玉只比我小一岁,他不过比我心软了一点儿,就被爷爷扔进牡丹院,让他顶了个红倌人的名头学会隐忍。这又何其残忍!我从小就很疼他,这对我而言又何其残忍!所以,在山谷中看到你的时候,我愿意保护你,有什么事都挡在你面前。”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没办法说个对错。如果是从前,永夜不会因为他是游离谷的谷主就嫌弃他,她没有风扬兮那种强烈的是非观念。可是现在,不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她也不为所动。
永夜冷冷一笑,“你既然心狠,何不狠到底?杀了我把尸体扔在安家佛堂内,同样也能达到你的目的!为什么不杀了我呢?你不知道这样做有多伤墨玉的心吗?为了一个女人坏了你的兄弟情,岂不可惜?”
月魄凝视着她,淡淡地说:“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他突然把酒杯狠狠摔在地上,低吼道,“我想和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愿意?你为什么要揭穿这一切?为什么不能装着不知道?”
永夜的怒火被他吼了出来,所有的情绪像火山喷发,她伸手将几上的酒壶酒杯挥了出去,清脆的破裂声刺激着她的神经。永夜双目□似的红,她一字字道:“因为蔷薇!蔷薇……她与你一同去齐国,她发现了你的秘密是吗?所以你废了她的腿,你扣住了她。那日我与平叔来到小院,蔷薇装疯扮傻,装作神智迷糊,说话颠三倒四,可是,是她告诉我,她用命告诉了我一切!”
她想起了那张蔷薇睡过的竹席,蔷薇用簪子一点点在竹席上刺出小洞,她对着太阳一照,竹席透出的光亮正好是弯月亮。
那弯月亮比当天的阳光还要烈还要毒,烧尽了她所有的希望。那颗被月魄打动的心跳出了胸口,□裸地放在阳光下晒着,被晒失了水分、晒失了柔情,只剩下干瘪的空壳。刺进手心里的刺风扬兮能挑出来,扎进心里的刺他说也能挑出来。他不知道,那一刻,她已经没有心了。胸腔里跳动的只有恨,每跳动一下,就把那股戾气送进她的血脉,连吐出的话语、呼出的气息也带着切齿的恨意。
“蔷薇是多好的女孩子,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让她死,下了毒还要血祭?你甚至就在下面眼睁睁地瞧着。月魄,我不认识你,我认得的月魄不是这个样子!”
蔷薇当然知道院子里的是月魄,所以装疯扮傻胡言乱语。他根本不怕蔷薇会说出来,他为了不让永夜发现他的秘密,连隔壁医馆里埋在土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
永夜瞪着月魄良久,转身往屋外走,“山上有什么,让你如此害怕我去?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从这里离开,现在我就要去看看。”
“不准去!”月魄站起伸手死死拉住她,眼里带着一种恐惧。他的力气真大,永夜觉得手腕快被他捏断。“你明晚就要和我成亲,我不准你离开这里半步。”
永夜放声大笑,“成亲?和你吗?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去看一看,有什么还能让鼎鼎大名的游离谷谷主害怕!”
月魄眼中的温柔荡然无存,她是这样美丽,她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她固执地保护他,让他的心一软再软。他甚至想,如果可以,他会瞒她一辈子。
他撤了所有的牡丹院,将游离谷的势力全转到暗处。他甚至不想杀她的父王,不想报仇。可是注定她认识他就是个悲剧,注定他会让她伤心。
月魄猛力一扯将永夜箍进了怀里,惨笑道:“你不是想看有什么,你是想看他对吗?我不想杀蔷薇,是你,在西泊族的地室中你喊出风扬兮的名字时,我就救不了她了。我本想让你救了蔷薇走,借机回到你身边。因为,我一直相信你说的话。你说,救了蔷薇,我们就过平静日子……可是你在地室时抱着蔷薇仰头大喊风扬兮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你在情急之时只肯相信他,你甚至没有走到我身边来……那时我就想,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你自己不明白,我却看得清楚分明!”
“所以你让她毒发身亡?你怎么能这样狠,月魄?”永夜被他困在怀里,想起蔷薇,恨得一口咬了下去。
她用了全力,直到口中满是血腥,直到没有了力气。
月魄动也不动,胳膊上慢慢渗出血来,似没有知觉。他冷漠地说道:“你为了他可以嫁太子燕。之前我问过你,你却不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