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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夏答道:“倒并未听见有慧晴的动静,只是今儿奴婢不小心撞见大夫人从碧云庵带回来的小丫头一脸的颓丧像,走着路还神叨叨的说,怎么个大夫人就没死成?”
如意眼神竟竟飘远,望向窗外树影摇动,她知道那小丫头,到现在连个名字也没,过去她常年待在碧云庵很少出来走动,人都唤她作丫头,难道她害怕大夫人竟想咒她死?想着,便叫了冬娘进来又交待她务必好好盯着那小丫头,还有慧晴,大夫人到现在都没处置她,只能说明大夫人确实信了慧晴的话,如今这府里虽调了不少慕容府的人,但大夫人多年未出来理事,必然想搜罗几个贴心心腹之人,兴许那慧晴还有大用处,想着吩咐沁夏道:“你再派人去盛园盯着,若有事如实来报。”
沁夏和冬娘领命自去了,如芝问道:“三妹妹,你就不怕慕容老夫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管她牛鬼蛇神,来一个灭一个。”说着,忽又笑道,“兴许这慕容老夫人来会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如芝更加疑惑,双手支着下巴凝视着如意道:“此话怎说?”
“二姐姐你想想大夫人为什么急巴巴的朝你下手,更不会看老太太的情面放过你,妹妹仔细想了想,不过就是为了你要入宫的事,大夫人和沈如萱怕你在皇宫得了宠反踩到她们头上去,何况姐姐你一向与我交好,她们岂有不防咱们里应外合的,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你。”
“妹妹你说的倒有理,只是大夫人和沈如萱怎会知道我要入宫的事?”
“姐姐忘了那郑禄家的是老太太身边得力之人,那里有一丝风吹草动,她都会禀报于我。”
如芝点了点头,如意又道,“如今大夫人见你好了,怎会甘心让你入宫,这会子她母女两个还不知要商量着什么法儿阻止你入宫,姐姐你反正不想入宫,若她们真想了什么法儿,咱们将计就计就行了。”
如芝欢喜道:“若果真如此,可解我灾厄了。”
如意和如芝这边正说着,盛园那边因着慕容老夫人的到来恢复了几分生机,慕容老夫人满头白发如银,梳的一丝不苟,紫膛脸色,八字眉微微向下吊着,一双朱紫色的唇显得她不怒而威,脸色很重。
她正襟危坐在大夫人床榻之侧的金丝楠木镂空雕花太师椅上,右手边金丝楠木如意桌上放着朱漆描花长盘,里面放着一色五种的银制雕五花模子,模子里盛着五种颜色不一的莲蓬荷叶儿汤,老夫人也不喝汤,只面色凝重的盯着大夫人道:“你瞧瞧,你才从庵堂里出来几天就变成这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贞德将军的影子,叫你父亲见了又要长吁短叹的说你不中用了。”
大夫人撑着坐起,身后只拿着蚕丝软枕垫着,便背后还是硌的生疼,牙咬的咯嘣嘣响:“母亲,非女儿不中用了,是女儿太过轻敌,过去女儿行军打仗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不曾想如今却忘了。”
慕容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手指着大夫人道:“不说你了,就说说萱儿,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硬是被弄成了这样,也罢!今儿你父亲一早去了宫里要跟皇上提萱儿的婚事,你暂且将萱儿的病瞒着,等到时嫁到了梅翰林家,他们也不敢拿萱儿怎么着,别的不敢夸口,不管萱儿成了什么样,他梅家也不敢怠慢萱儿半分,到时萱儿一去就当了家,咱们也不用再愁了。”
“母亲,话虽如此,只是二丫头一好马上就要入宫了,这次她被皇上看中并非因为宫里的选秀,只一次皇宫赏月宴皇上就看中了她,她一旦入宫极有可能得了宠,到时别说萱儿了,就算她看不上咱慕容家,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也够麻烦的了。”
“那咱们就要她入不了宫!”慕容老夫人脸色益发深了,松驰的手腕上挂着个空荡荡的金镶玉镯子,镯子晃了晃,她眉心一皱,那八字吊梢眉一耸更显得五官拧的可怕,“毁了她的容,亦或毁了她的身都可以,我就不信凭咱们慕容府还动不了她一个黄毛丫头。再者,剑儿在苗疆物色了一个绝色女子,本打算过些时日献给皇上,既如此,我就飞鸽传书给剑儿,让他将此女赶紧献给皇上,皇上有了绝色美人,对沈如芝的心也会淡些,就算皇上忘不掉沈如芝,圣旨也未必会下得这样快,这恰好给了我们动手的时机。”
“女儿只想如此,只恨不得拿了那把红缨枪将那两个贱蹄子的脸划烂了,女儿就不相还斗不过她两个了,二丫头倒还好说,心机儿算不得深,最最可恶的是那个三丫头最是刁钻古怪,又习得一手的好医术,老太太曾经派了十几个杀人在烟霞山下劫杀她都不得成功,母亲你想想这三丫头到底是人还是妖?”
“屁话!”慕容老夫人伸手就狠狠的往大夫人眉心中间一戳,又道,“这世上哪来的妖……”正骂着,眉心一动计上心来,冷森森道,“你这话有点意思,既然这三丫头如此难对付,不如就让她做个妖,就如当初你府上的四丫头成为画皮怪物一样,咱们可以施点法子让那三丫头也成为人人唾弃的克父克母的天煞妖星。”
大夫人一听来了几分劲,那脸上的颜色也松动了些,肿肿的眼泡突出来似个金鱼眼睛,她点了点头道:“还求母亲指点迷津。”
慕容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如今宁西灾疫就快平息,但也保不定会平地起风波,只要弄死了沈致远,再鼓动人趁机发动暴乱,到时必会弄得人心慌慌,皇上本就为宁西灾疫之事烦心,前儿个还找了钦天监夜观星相,你说到时若再起暴乱,沈致远一死,只要钦天监监正在皇上面前稍微一提点就说乱世天煞妖星降世,那三丫头还不背上个克父克母克国运的名声,到时就算她再厉害,那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她还能厉害的过皇上。”
大夫人眉色动了动,又指着桌上的莲蓬儿汤道:“母亲说这些话口干,先喝点汤解解渴,外面也热,这汤也能解暑气。”说完,又道,“就为着这么一个小贱人要费这么大周张?”
慕容老太太刚要喝汤,一听此言,便把汤往漆盘子里一放,精致的汤色撒落下来,五种颜色混合到一处,倒弄的不红不黑的了,她指着大夫人又道:“你这孩子这么些年在碧云庵里待傻了不成?如今竟一点世事不知,沈致远本就与你大哥有嫌隙,这就不说了,那是久远的事了,如今沈致远是太子党,你父亲也是太子党,只是一山难容二虎,谁不想独占那份功劳,何况若宁西发动暴乱,皇上必会调动你侄儿回宁西镇守,皇上忌讳着平南王功高震主,而我慕容家韬光养晦从来不做那占头拔尖若皇上嫌疑的事,所以也不曾为你两个侄儿争取,剑儿倒还好驻守在南边,雨儿驻守在西北,那是个极荒凉的地方,雨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让他回来了,若镇宁西灾疫有功,到时你父亲再暗中谋划打点,雨儿归京之事指日可待。”慕容老夫人一口气说了此处,却觉得口里有些干,低眸一看那莲蓬汤都成了烂叶儿汤也喝不下了,只接着道,“你当我慕容府会为了那个小贱人费这么多事,她也配,不过是顺脚踩蚂蚁的事。”
大夫人听后异常兴奋,那三角眼里放出异彩灼灼,竟腾地一坐伸手就往床沿上一拍,大笑一声道:“母亲未雨绸缪,当真是高瞻远瞩,只是此事需得精心筹谋方能成事。”
慕容老夫人眼里冒出一道骇人精光,只沉声道:“你大哥虽然废了腿,可心却没废,他与你父亲和你侄儿共商大计,扫除障碍,只等太子登基,这朝堂就是我慕容世家的了,谁像你整日介的将自己关在那见不得人的庵堂里闭目塞听,做个活死人,过去你父亲多么疼爱你,连你大哥都得不到他那样的重视,你从前也还算上进,成为当朝第一女将军,你父亲为你骄傲的什么似的,结果呢?结果你却愚蠢至此,将自己大好的年华都葬送在庵堂里。”
“女儿再不会了,女儿既然出来就必不会再回去。”
“还算是个明白人。”慕容老夫人眼色起了几分怜意,又叹道,“说了这半休的话,也该去看看萱儿了。”
“母亲,萱儿还不知道自己跛了脚。”大夫人抬眸无奈道。
“我知道,现在她需先把身子养好,这件事以后再跟她说吧!”慕容老夫人起身大跨步的就迈往了另一个屋子,又与沈如萱说了些体已话,然后又去了康仁阁看望老太太。
这两人脾气性格本就不对付,彼此看不惯,不过就是说了些情面上的话,慕容老夫人又回了盛园交待了大夫人几句就带着一群侍卫丫头浩浩荡荡回府去了。
大夫人精神大振,连那背上的痛也减少了几分,当今太子是个懦弱无能才智有亏的人,若他登基,慕容家即可干政,到时呼风唤雨,有什么不能的,想着,就连心中那些个悲份也少了几许。
或又想到老太太手中捏着她致命的把柄,倘或在皇上未死之前泄露出去,她慕容家必会遭灭顶之灾,她必须要将那封信弄来,若老太太再不识相,就直接杀了她,再搜了她康仁阁,她就不怕搜不到那封信,这些事待她身子好些就可行动。
谁知还未等到她身子好,到了近晚时分就从慕容府传来了一个不甚好的消息。
093鬼逼真言,婆媳掐架
慕容府派人来传话说老太爷提起沈如萱与梅翰林家的婚事,圣上并未立即发话,只摇了摇头说此事容后再说,慕容中头一次在皇上面前吃了瘪,但天子之威难犯,他也只得回来等消息。
当天晚上慕容中就传唤了梅翰林,梅翰林满口答应婚事,慕容中心头才舒了一口气,他虽不知道天子心里在想什么,但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想来皇上也没有理由反对他们两家两厢情愿。
大夫人听闻消息,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但又想着皇上没理由反对这桩婚事,况且自个父亲在朝中一向德高望重,皇上不至于为难父亲,但事未定,心总是悬着。
……
是夜,微风拂帘却是一片清凉,康仁阁内寂静廖廖,烛火微微,白桃见老太太身体才刚恢复一点,就忙了将近一天,一到晚上,她就帮老太太整理好铺盖,点了安息香自己便守在了屋子外头的凉榻上睡着,只闻得一阵香烟拂过,白桃便睡得深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似有不安,她忽然觉得口有些渴,便唤道:“白桃……”叫了两三声,并没有人答应她,她微有怒意,暗想着就算白桃不来,那平日里守着的小丫头们却去了哪里,拖起沉重的身子,她欲坐起来,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今儿个上午,她着实气愤,那个慕容老东西跑过来不咸不淡的说着些话,她听着就觉得刺耳,不过是仗着慕容世家的地位硬气罢了。
“嘎吱……嘎吱……”屋门忽然随风而响,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显得有些诡异可怖,她好似听到屋外有种类似夜枭的哀鸣,她心一惊,声音便了高了几分,“白桃……”
回答她的依旧是漫无止尽的寂静,门枢在缓缓转动,有风从窗户口里钻了进来,吹到幕帘荡漾起伏,回首去望那窗外树影幢幢,她怒喝一声道:“人都死啦?”
老太太欲撩开帘帐,忽听得一句:“老太太……”
那是个陌生的却又有些熟悉的久远的声音,带着凄厉的乌咽之声,老太太浑身冒起阵阵冷汗,她强作镇定道:“谁?”
忽然有一道虚实难分的黑暗影子在帘幕里晃动,行踪难捉摸,那声音咯咯一声发出尖利的笑声:“老太太,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唉……”
一声长叹,带着令人恐惧的绝望,老太太惊骇交加,全身毛发都要直竖起来,她颤抖的手缓缓在床前摸索着,只触到一片冰凉,手里便握着一把闪着青光的剪刀,老太太猛地坐直身子,抬起手,将剪刀对向纱帘之外,“谁?有种你就出来,别装神弄鬼?”
“咯咯咯……”那声音又传来一阵笑,“老太太,原来你也会害怕,当年你将我沉井不是厉害的狠么?”
恐怖迅速在老太太心里蔓延,她握着剪刀的手已颤抖的握不住,她嗫嚅道:“赛……赛姨娘……”
门窗随风一起吱呀吱呀的摇晃,穿进来的风吹到老太太身上,吹了她个透心凉,身上冷汗经风一吹,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那床头前微火点点的红色蜡烛被风吹灭,屋内只有淡白月光射了进来,那人凄厉的笑道:“老太太,你知不知道那井底下有多黑,有多冷?我好难受,我好冷,我的身子被冰凉的井水浸的发白发胀,我头发飘在井水里湿漉漉的,你想见见我么?”
老太太满头满脸全是汗,口里喘着粗气,人往床后头退去,风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