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个被瘦猴儿轻薄的“天宝妆”大家闺秀垂首逃至唐文贞几步外,腰肢扭转,哪怕处境狼狈,仍是有一股天然风韵。那蛮鬟髻婢女不知何时从头顶摘下一支细小银钗,原本她应该会手腕一抖,顺势一撩,在自家小姐腰肢向左扭去时,那支银钗紧擦着女子右腰倾斜向上,精准刺向唐文贞心口。但是正在此时,她的手腕被那与寻常青皮地痞无异的瘦猴儿死死握住,婢女脸色故作惊慌,左手肘往外一翻,试图砸在那阻拦之人的一边太阳穴上,但是一瞬间她的身子就瘫软下去。
看上去只会给人猥琐感觉的瘦猴儿在一手握死婢女手腕后,一手在他身前和女子后背短短一尺距离间骤然发力,正是北凉外家拳宗门刘氏拿手的劈山炮捶,这一捶,就直接将那纤弱女子的脊椎给直接捶断了,然后他将婢女一把扛在肩上,大声嚷着娶媳妇回家喽,一路狂奔,看得周围百姓哈哈大笑,只当是遇见了个见色忘命的家伙,敢当街调戏,事后少不了去州衙监狱吃饱牢饭。
扛着女子奔跑的瘦猴儿满脸淫秽笑意,但是眼神实则无比深沉,作为北凉“外家拳第一”刘氏的外姓嫡传子弟,虽然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刘氏宗谱上,但身手心性自然都是上上之选,事实上他正是拂水房潜伏在幽州长庚城多年的甲等房高手,才二十岁出头便是内外兼修的三品高手了,而被他捶杀的“婢女”也不简单,是北莽蛛网的一名提杆捉蝶女。在一击得手后,瘦猴儿没有任何多此一举的动作,直接就撤离了这处另类的“战场”。他清晰记得在自己入行时,那个领路的拂水房前辈只教给他一个看似简单至极的道理,杀和被杀就是一线之隔。说完这句话后那前辈笑眯眯问他懂了没,没等他点头,整个人就倒飞出去,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走路,然后他就有些懂了。在褚禄山一手打造的拂水房做事,最讲规矩,何时何地杀人,用什么手法最快杀人,何时何地撤出,要做得不折不扣,若有意外,自有其他人在暗中补救,绝对不允许谁自作主张,拂水房最忌讳自以为是,谁敢坏了规矩,大头目褚禄山有的是五花八门的规矩来教人懂规矩,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拂水房谍子死士的暗杀任何,从头到尾都很干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久而久之,就少有“意外”发生了。
先前丢给杂耍侏儒一串铜钱的毡帽老者,在看到捉蝶女被人扛走后,就有意无意挡在了那对麻衣男女身前,不让他们继续靠近唐文贞夫妇,老者笑着上前打招呼,貌似见着了有世交之谊的晚辈,与那年轻人刹那间搭手六招,最终还是被“笑脸慈祥”的老人搂住了后者肩头,一把淬毒匕首趁势插入这名北莽捕蜓郎的腰间,而且飞快拔出,再度刺入!那名捉蝶女乔装的年轻少妇则脸色如常地看待这一切,哪怕毡帽老人搀扶着自己“丈夫”迅速远离她,她也没有任何动静,但她嘴角微微翘起,等到毡帽老人意识到不妙的时候,脑袋如同被剧烈撞击了一下,向后一仰,额头渗出血丝的老人在垂死之际,看到不远处站着那个脸庞稚嫩但眼神阴狠的稚童,看似满脸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歪着脑袋,轻轻吐出第二粒山楂核。
然后视线模糊的毡帽老者笑了起来,捉蝶女匆忙挤入人流,瞬间消失不见,但那个猜不出真实年龄的“孩子”则被永远留下了,额头上插着一根原本用以串糖葫芦的木签。在街上吆喝贩卖糖葫芦的憨厚老人抱起孩子,快步走到正要向后倒去的貂帽老者身边,将顶端插满糖葫芦的木棍插入地面,腾出一只手扶住了老友和那个早已气绝身亡的捕蜓郎。
毡帽老者已经说不出话来,看着吵了半辈子架的老友,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后者红着眼睛,先帮擦去额头的血迹,然后拉了拉老朋友的毡帽遮住额头,轻声沙哑道:“老榕,回头清明节,一定给你捎上那壶去年褚大当家赐我的好酒,放心走。”
毡帽老者背靠着那根糖葫芦木棒,缓缓闭上眼睛。
在唐文贞右手侧十几步外,一名与拂水房游隼各立山头的梧桐院鹰士与北莽捕蜓郎同归于尽,都是以袖中短刀相互致命,两人肩并肩席地而坐,像是那醺醉后把臂言欢的好兄弟。
那天宝妆年轻女子对四周变故无动于衷,目标只有那个唐文贞。
李密弼苦心经营的那张蛛网,有一双茧,六位提杆,三百捕蜓郎,八十捉蝶女,而她正是捉蝶女中的翘楚,甚至有望成为北莽第一位女提杆。
前提是她要在今夜杀了唐文贞,之前她亲自所杀的十六名幽州官员,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唐文贞。
所以那些捉蝶女捕蜓郎的战死都是值得的。
一步。
距离还蒙在鼓里的唐文贞就只有一步了。
突然唐文贞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少妇撞入她怀中。
钟楼外廊,矮小道人身边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佩剑青年,身体倾斜而立,手肘抵在围栏上,眯眼看着闹市跌宕起伏的隐蔽厮杀,撇了撇嘴,“功亏一篑啊。”
面容苍老的道士收回视线,似有不甘,但还是收起册子,那柄蝇拂搭在手臂上,用听上去极为别扭的离阳官话平淡道:“要怪就怪你们蛛网情报有误,竟然连唐文贞的妻子是北凉谍子都查不出来。”
佩剑青年的离阳腔调就要顺耳许多,听上去跟中原人完全一样,漫不经心道:“老子只是个干脏活累活的提杆,又不是神仙,真说起来,你这位道德宗掌律大真人,才被人说成神仙。”
老真人没有动怒,“册子上有一百三十五个目标,如今才杀了三十七人,不说我朝江湖死士,和北凉那些斥候游骑这类无关紧要的角色,但光是你们蛛网就已经死了一名提杆、十二位捉蝶女和三十一名捕蜓郎,是不是得不偿失了?”
北莽提杆没有说话。
道德宗掌律真人皱了皱眉头,“这趟长庚城之行,我方已经没有后手,难道你跟我联手就想杀掉那个重兵护卫的幽州将军皇甫枰?”
看上去很年轻但手背满是老年斑点的剑客闻言冷笑道:“除了你道德宗崔瓦子,陪着我跑来看热闹,公主坟那张阴阳脸,棋剑乐府的大乐府,还有魔道高手榜上的两个,都没有出现,你就不好奇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一路上你们五大高手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要知道在葫芦口前线上,北凉不是没有派人坐镇,倾巢出动的听潮阁高手,一半可都躲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在道德宗中辈分奇高的神仙人物对修道很擅长,可对这些见不得光的弯弯肠子就很不开窍了,只不过崔瓦子在道德宗外名头很大,在宗门内其实口碑平平,他天赋一般,别说那位已经证道飞升的掌教真人袁青山,就是跟那位在西京小楼内陪着蛰眠缸中蛟龙一起蛰伏二十年的师兄,也难以相提并论,不过这次女帝陛下摊派任务给各大宗门,责无旁贷,道德宗只好将他这位掌律真人给推了出来。崔瓦子也有自知之明,身边这名蛛网提杆,别看没有指玄境界,甚至连是否达到金刚境界都不清楚,但双方真要放开手脚厮杀起来,死的肯定是他这个货真价实的道门指玄高手。所以五个江湖身份的一品高手,其余四个分明都极为瞧不起他崔瓦子,他也只好沦落到做账房先生的地步。
老真人试探性问道:“难不成李国师一开始就是对准了皇甫枰?”
老人很快补充了一句,“或者是那个在北凉边军中更有声望的幽州刺史胡魁?”
拥有精湛易容术的蛛网提杆忍不住白眼道:“对牛弹琴。”
崔瓦子握紧蝇拂柄,阴沉道:“贫道敬的是李国师,不是你!莫要得寸进尺!”
但是那佩剑提杆根本没有搭理这位德高望重的掌律真人,而是转过身,死死盯住一名先前陪着某位锦衣公子哥附庸风雅的柔弱女子。
幽州将军府邸,身穿官服的皇甫枰大马金刀坐在一张紫檀椅上,大堂之中,只站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年迈剑客,负有一只沉重剑匣,正是那位被北凉王亲自招徕的指玄高手,沉剑窟主糜奉节。
相较钟楼上道教指玄的崔瓦子,糜奉节的指玄境界是以剑入道,后者才真正称得上是世间顶尖武人。
皇甫枰一手曲指敲着桌面,一手持茶盖,轻轻扇着杯中浓茶升腾起的雾水,这位实权将军在北凉毁誉参半,但没有谁能否认他是北凉王跟前排得上号的大红人,幽州境内恐怕也只有他皇甫枰都担得起“心腹”二字。皇甫枰能喝酒,但不爱喝,喝茶也只喝苦到让人满嘴涩的浓茶。皇甫枰沉默不语,按照梧桐院和拂水房两边谍报的汇总,北莽蛛网和江湖势力这趟渗透幽州腹地,刨去前期的四面开花,让暗中的鹰士游隼和明面上的当地驻军可谓是疲于应付,死伤惨重,这些亡命之徒在后期拣选了条位置靠中的南下路线,然后突兀一拐,同时在左右两侧的大规模刺杀掩护下,直奔幽州州城长庚城而来,刺杀目标显而易见,要么是他这个幽州将军,要么是刺史胡魁。
长庚城除了有身份隐蔽的糜奉节坐镇幽州将军府,胡刺史府邸也有诸多二品宗师为胡魁保驾护航。
还有那个女疯子樊小钗潜伏在城内。
北莽要在护卫森严但诱饵肥美的长庚城下筷子,好像十分合情合理,毕竟他皇甫枰和胡魁的生死都能影响到幽州格局。
皇甫枰猛然盖上茶杯,沉声道:“不对!”
与此同时,钟楼外廊那边,察觉自己身份暴露的北莽提杆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留下道德宗掌律真人独自应对那个隐藏极深的危险女子,哈哈大笑道:“崔瓦子,你到了为国捐躯的时候啦。等我们蛛网成功宰掉那个燕文鸾,在下一定会亲手将陛下赠予的抚恤送往道德宗。”
……
大将军燕文鸾的帅帐不在幽州腹地,距离葫芦口不过一百五里路程,起先幽州边军在听闻有北莽大批刺客渗透后,以帅帐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光是一标五十人的斥候就泼洒出去足足二十标,顾大祖跟同为步军副统领但驻地在幽州境内的陈云垂不一样,顾大祖在凉州边线上主持大局,他因为担心统帅的安危,甚至跟骑军副帅周康求了三标最精锐的游弩手,全然不顾燕文鸾的反对,派遣到了老将军这边,以防不测。随着谍报不断火速传递,显示北莽刺客不断南下,尤其是先前步军副统领陈云垂的营帐遭受过一场凌厉夜袭,幽州军伤亡惨重,若不是事先埋伏有足够数量的三品高手和小宗师,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当下燕文鸾帅帐的戒备力度没有减弱,但是所有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这一日,恰好是葫芦口那边北莽铁骑疯狂涌入、继而烽燧狼烟四起的时候。
燕文鸾率领一千亲骑火速赶赴前线。
千骑四周,是那三标白马游弩手和幽州步军一流斥候谨慎娴熟地游曳侦察。
越是如此,当十人以螳臂当车之势挡在一千骑前进路上的时候,燕文鸾的护卫统领就越是感到不安。
道路尽头上,为首居中一人是名白纱罩住半张脸的女子。
她身侧站着个细眼长髯的中年儒士,头顶逍遥巾,腰系一根深紫竹笛,风流倜傥。
分别是公主坟,小念头。
棋剑乐府,大乐府。
两人身后是北莽魔道十大巨擘中的两位,一个侏儒蹲坐在巨人的肩头上,诡谲的画面。
北莽江湖只知道他们的绰号,“铁骑儿”和“口渴儿”,后者尤为恶名昭彰,与喜好吃人心肝的同榜魔头谢灵差不多,嗜好吸食活人鲜血。
在显得最不合群的靠后位置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重重咳嗽着,头顶插着一朵娇艳欲滴不合节气的鲜花。
其余五人无一不是北莽江湖出类拔萃的一流高手。
燕文鸾抬起手臂,一千骑骤停,老将军啧啧笑道:“这回北蛮子胃口不小啊。”
统领亲军的骑将忧心忡忡,策马来到燕文鸾身侧,只是没有等他开口说话,燕文鸾就笑着说道:“别急,今天没咱们的事,好好欣赏便是了。世上终归是有那万人敌存在的,咱们这些依仗兵马雄壮的武将啊,不服气不行。”
在骑将的一头雾水中,在骑军里头有一骑默然出阵。
手持一杆长枪的男子摘掉头盔。
这名被天下名将燕文鸾都誉为万人敌的男子在出阵之后,开始缓缓策马前冲。
很多年前,在那个剑神李淳罡夺魁江湖的时代,有个北凉人,一人一马一枪,数度在北莽草原上如入无人之境。
他叫枪仙王绣。
之后世人只知道王绣教出了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白衣陈芝豹。
但是哪怕北凉人,甚至哪怕是北凉王徐凤年,都不知道陈芝豹之所以当年杀了师父王绣,最终却没能取走那杆名枪“刹那”。
是有人以一杆普通木枪挡下了手持那“梅子青”的陈芝豹。
遥望那一骑看似平淡无奇的提枪冲锋,站在队伍最前头的大乐府发出一声无奈叹息,“是徐偃兵。我们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