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管离阳朝廷嘴上承认与否,相信庙堂黄紫公卿们难免都会在心底庆幸,所幸赵家国门,还存在有那支几乎掏空了王朝西北底蕴的骑军,有那三十万负甲铁骑震慑北莽蛮子,中原才能够赢得将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才有底气扬言将来要与草原骑军战于国门之外。
随着阿古达木的变阵,白羽轻骑也随之开始再度变化,北方五千轻骑在中段位置开始悄然断裂,半数迎向那北莽后方两千董家私骑,半数开始尾随北莽主力骑军向南推移,根本不给敌人造就主要战场兵力优势的机会,而是继续保持对董家骑军主力的绝对压制。如果阿古达木能够完整不漏地看到这一幕前后,一定会震惊于北方白羽轻骑那多名校尉的恐怖默契,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流,然而骑阵就那么悄然而成,这需要嗅觉、胆识和信任三者缺一不可。
白羽卫曾是北凉四牙之一韦甫诚的嫡系兵马,而韦甫诚更是陈芝豹的两大嫡系大将之一,韦甫诚与典雄畜不带一兵一卒两骑赴蜀后,齐当国继续铁浮屠,莲子营老卒出身的袁南亭接管白羽轻骑,前者是徐骁义子,对徐家的忠心毋庸置疑,而袁南亭身上的派系色彩极淡,倒是曾经与林斗房等数百位北凉老人,一起恭送过当时的世子殿下徐凤年入京,随着徐凤年的世袭罔替,北凉边军也水到渠成地改朝换代,要说与陈芝豹大有渊源的铁浮屠和白羽卫两部心里没有别扭,没有憋着口闷气,估计谁都不相信。所以这次袁南亭出征龙眼儿平原,一万白羽轻骑几乎人人大呼痛快,在战场上轰轰烈烈杀敌,总好过窝在凉州关外饱受其它军伍的白眼要舒服得多,要知道第一场凉莽大战打得那般惨烈,连大雪龙骑军和两支雪藏多年的重骑军都出动了,皆是徐家老营出身铁浮屠和白羽卫结果连北莽蛮子都没见到,能不憋屈?能不听到一些怪话?
袁南亭这次前往怀阳关都护府议事,几乎是拍桌子瞪眼睛跟褚禄山说话的,说这场仗再不轮到白羽轻骑,那他实在就没脸回去当主将,干脆留在都护府当个狗屁倒灶的刀笔幕僚算了。
察觉到后方白羽轻骑动静的阿古达木顿时头皮发麻,怒喝道:“随本将一起破阵!”
袁南亭身为正三品武将,与北凉边军所有将帅如出一辙,在战阵上一律披挂与士卒相同式样的甲胄,当然袁南亭扈从亲骑绝不会少,这名相比何仲忽等元勋更为年轻、相比郁鸾刀等新贵更为年长的资深骑将,堪称北凉中坚将领的典型,经历过春秋战事或者说是在尾声中冒头,却算不上早早脱颖而出,仕途攀爬都是在徐家封王就藩于北凉以后,靠着点滴战功步步高升,脚踏实地,相似的如同韦甫诚、典雄畜还有宁峨眉等边军青壮派,多是如此,但是这些人的兵法造诣,绝对不能小觑,徐骁那句“我北凉铁骑随便拎出一个校尉,就能丢到中原去当一州将军”,并非全是戏言。
在众多铁甲环护下的袁南亭眯眼望去,那名董家私骑主将的果决有些出乎意料,至于他麾下北方几名校尉的应对则在情理之中。
袁南亭抬起手臂做出一个手势,他所在南方这条蛟龙骑阵开始弯曲,集体向更南方策马而动,但是两头骑卒的速度更为倾力迅猛,虽说看似面对董家主力骑军的凿阵姿态,采取了避其锋芒的措施,可真正的战术意图却很干脆利落,那就是让六千北莽骑军一鼓作气的凿阵落空,己方五千骑尤其是中线骑军且战且退,最终形成一个弧口,配合北方追杀敌军的三千白羽轻骑,来一个瓮中捉鳖,慢刀子割肉,一点一点耗尽这六千骑的精气神,那两千骑对两千骑的战场,无论谁胜谁负,都改变不了董卓主力骑军覆灭的结局。
这白羽轻骑狡猾避战,想要速战速决的阿古达木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那种使出吃奶气力却偏偏打不着对手的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对手不是不够强大而怯战,而是速度太快了,清一色北凉乙等战马,清一色身披轻甲,舍弃枪矛,仅是佩刀悬弓,即便在匆忙转换阵型中出现瑕疵,作为对手的董家骑军哪怕看到了,也抓不住。
沙场上从来只有草原骑军让中原步军深陷泥泞不可自拔的错觉,能够让北莽骑军尤其是董家私骑这样的边境精锐,像是置身于沼泽,大概就只有北凉诸多骑军里的这支头等轻骑了。
但是胜券在握的袁南亭没有丝毫掉以轻心,事实上有数骑白马游弩手已经沿着弧阵外围疾驰而至,告诉他北方有六千柔然铁骑增援,最慢也是半个时辰内便可到达,且是武评宗师洪敬岩亲自领军!
始终不曾停马的袁南亭望着那几张年轻的脸孔,尤其是居中一骑,满甲鲜血,笑问道:“你就是白马校尉李翰林吧?”
那一骑点头沉声道:“正是末将!”
袁南亭笑了笑,有些百感交集,堂堂北凉道经略使李功德的嫡长子,竟然真刀真枪靠着边关厮杀升到了最金贵的游弩手校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锐气一点不比他们这帮老家伙年轻时候差啊,说不得还犹有过之,要知道他们这帮老家伙当年多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故而天不怕地不怕,死了不亏,活着就赚,不像现在北凉边军中的这拨年轻人,这位凉州白马校尉李翰林,还有流州将军寇江淮,出身中原高门的幽骑主将郁鸾刀,那可以说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搁在中原那边,估计风花雪月夜夜笙歌还来不及,哪里乐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
袁南亭无意间瞥见这三骑马鞍附近的头颅,见惯了袍泽战死的老将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李校尉,本将已经得到消息,齐当国的六千骑已经临近,不会比洪敬岩的柔然铁骑更慢进入战场,接下来你们游弩手就可以撤出战场,别逞强,你们已经是我北凉斥候的最后种子了,本将不舍得你们死!所以你和魏木生赶紧在两刻钟内收拾战场,若是在铁浮屠和柔然骑军赶到以后,还让本将看到你们一个人留在这里,就算侥幸没有战死,事后本将也要把你们赶出游弩手!”
抱拳领命的李翰林最后沙哑道:“魏木生已经战死了。”
袁南亭愣了一下,默然无言。
袁南亭看着那年轻三骑的背影,那一刻,老将心底浮出一个念头,清凉山后山三十万块墓碑,岂能一直让年轻人的名字越来越多!
袁南亭转身望向扈从里的六七骑,他们相比寻常勇悍骑卒,有些气态上的差别,那种泰然自若,不仅仅是依仗卓绝武力而略显鹤立鸡群,还带有一种沙场江湖的疏离气息。
袁南亭笑着开口道:“拂水房诸位高手,消息你们也听到了,不太好,是那个大宗师洪敬岩赶来。”
一位始终凝气养神的轻甲老者摸了摸腰间佩剑,淡然道:“总之不让袁将军死在我们前头便是。”
……
龙眼儿平原腹地的这处沙场上,董卓主力六千骑军陷入绝境,袁南亭亲自调度的八千白羽轻骑愈发游刃有余,不断收割敌军头颅。
乌鸦栏子统帅耶律楚才所在的两千骑,与数目相当的白羽轻骑厮杀正酣,双方都未有落败迹象。
齐当国的六千铁浮屠,和洪敬岩擅自离开驻地的六千柔然铁骑,不期而遇,几乎同时赶至战场。
两股铁甲洪流迎头撞上。
柔然铁骑想要挽救仅剩三千多人的董家主力骑军,直扑正在扩大战果的袁南亭六千骑,铁浮屠直接在左翼绕过凉莽两支轻骑纠缠的战场。
轻骑对轻骑,铁骑对铁骑!
六千铁浮屠主将齐当国位于锋线中央,出现在最前方,一人一马一铁枪,身先士卒。
老凉王徐骁六位义子,陈芝豹惊采绝艳,战功累累,天下瞩目,白衣兵圣的美誉,是踩在春秋兵甲叶白夔的尸体之上得来的,名至实归。虽然叛出北凉,就藩西蜀,但是无损其煊赫威名。
褚禄山,虽然在中原恶名昭彰,但千骑开蜀注定要青史留名,之后在北莽腹地更是他遏制住了董卓十二战连胜的步伐,不但与那位北莽旧南院大王共称“南褚北董”,更被视为是董卓这个北莽兵法大家的苦主。
袁左宗,打赢公主坟一役连西楚都感到匪夷所思,史家兵家事后推演,极为推崇,断然若非袁白熊,当时徐骁七拼八凑起来的离阳大军,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打那场定鼎之战的西垒壁战役,如今也已经是北凉骑军大统领,名正言顺。
姚简,叶熙真,生前亦是颇多庙堂赞誉,既有士子风流,又能运筹帷幄,若非晚节不保,凭借两人与年轻藩王的交情,各自担任一州刺史不在话下。
唯独齐当国,不但离阳朝廷和中原官场向来轻视,就连北凉内部也极少提及,风头甚至不及宁峨眉这拨名声鹊起的青壮武将,就连升任铁浮屠主将也被视为是新凉王的任人唯亲,仅此而已,与齐当国的领军才华并无关系。
即便是那些熟谙徐家家事的清凉山人物,大多也对齐当国这名印象中有勇无谋的陷阵将领不以为然,此人一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大概就是扛着徐字王旗跟在人屠身后鞍前马后,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则是莫名其妙成了徐骁的义子。才华平平,声望不显,战功低微,这就是齐当国。姚简叶熙真死前,褚禄山不想帮忙说法,袁左宗不愿求情,唯独齐当国逆鳞出声。当时的北凉都护陈芝豹选择孤身离开北凉,褚禄山无动于衷,袁左宗冷眼旁观,又是齐当国偷偷挽留,只是陈芝豹最终也并未留下。
这么一个在最不该捣糨糊的时候偏偏去和稀泥的人物,如何能够在最重军功的北凉赢得尊敬?
齐当国一枪贯穿柔然铁骑一名百夫长的胸膛,怒喝一声,竟是就那么继续笔直向前撞去,不但将那名百夫长的尸体带飞马背,枪杆沾满鲜血的铁枪更是再度刺入后一骑的胸口!
势不可挡。
以主将齐当国作为箭头的骑阵在柔然铁骑的阵型中势如破竹。
齐当国两侧那条横线上的战场,几乎是一个瞬间,双方就各有两百骑战死当场,若是有人不幸受伤坠马,根本不似轻骑交战那般被敌人割去头颅,而是直接被敌方战马一冲而过,践踏致死,绝无生还的可能。
铁骑之争,落马即死。
四千骑柔然骑军入阵,还剩下两千骑遥遥停马远观,在这座广袤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耶律楚才看到这幅场景后,拨掉一枝北凉轻骑都尉疾射面门的羽箭,独自快马离开战场,来到那不动如山的两千铁骑跟前,对那个隔岸观火的冷漠男子愤怒道:“洪敬岩!你为何见死不救?!”
一双雪白眼眸的雄奇男子盯着这名出身尊贵的皇亲国戚,反问道:“我怎么就见死不救了?四千柔然铁骑难道不是在救人?”
耶律楚才怒极反笑,用战刀指向这名曾经跟他姐夫争夺南院大王头衔的武评宗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保留实力?!怎么,上次在葫芦口给北凉骑军打破了胆子,要靠这两千骑还保命逃窜?!”
洪敬岩扯了扯嘴角,“我一开始就没想着你和林符能成事,之所以冒险前来,只不过是不想你耶律楚才白白死在这里而已,当然了,这次白马游弩手活着回去数百骑,倒是你们死光了,到时候皇帝陛下肯定会秋后算账,慕容宝鼎毕竟是姓慕容,他不怕被问责,我洪敬岩势单力薄,虽说按兵不动是合理举动,只不过有些事情,合情比合理更重要,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否则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跑来凑热闹?”
洪敬岩盯着这个气急败坏的魁梧武将,讥讽道:“军功?这里有你和林符之前所谓的军功吗?”
他转移视线,望向远处战场,冷笑道:“如果说你们乌鸦栏子和黑狐栏子是白死的话,那么我的四千精骑岂不更是白死?”
耶律楚才恼羞成怒,嘴角渗出鲜血,伸手死死捂住嘴巴,眼神怨恨地盯住这位柔然铁骑共主。
洪敬岩平淡道:“耶律楚才,你记住,江湖上有陆地神仙,沙场上从来没有颠倒乾坤的神仙,所以你姐夫的那八千私骑死在这里,是大势所趋,我洪敬岩只负责把你活着带回南朝庙堂,至于其它,你不要奢望,也没资格奢望。”
耶律楚才没有转身,却用手中战刀指向身后的战场,“难道你就不想摘掉正三品铁浮屠主将齐当国的脑袋?!他的一颗脑袋,能让你洪敬岩一步封侯!齐当国他娘的还是徐骁义子!”
洪敬岩笑意玩味,似乎是不屑开口说话了。
耶律楚才坐直腰杆,松开那只手心布满猩红血迹的手掌,看着那些洪敬岩身后那些精悍异常的柔然铁骑,哈哈笑道:“你们这些柔然山脉里跑出来的蛮子,摊上这么个没胆子的主子,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将来战功是别想了,只不过倒也不怕会战死沙场!”
几名柔然铁骑千夫长眼神不善,蠢蠢欲动。
洪敬岩抬起手臂,阻止了那些千夫长的拔刀动作,双手轻轻握住战马缰绳,眺望远方,微笑道:“耶律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