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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时,正巧你的婢女正端药给你喝。”
舜华闻言一怔,觉得自己所抱着的男子身躯有些紧绷。她寻思片刻,想起确实有一回尉迟哥来访时 ,撞上她喝药的时间。
屏风后的他,一句也没有吭,令她觉得他在生怒,但不知他在怒什么,害她赶忙喝完药,再来装大 家闺秀来待客套套名门富户的消息。
原来那时,他眼睁睁看着她正喝着毒药。每喝下一碗,她就离死期近了一步,他却还要忍气吞声任 她被慢性毒死……难怪……难怪刚才他这么……
她轻轻蹭着他的衣,明知道举动有些孩子气,但她觉得尉迟哥不会讨厌的。她笑着抬头,道:
“尉迟哥,我一点也不在意了呢。真的,如果该来的一定会来,那我就去面对它。因为明白絮氏舜 华的人是尉迟恭,所以我开始懂得看周遭流动的景色了,对我来说,这才是老天给絮氏的最好礼物。”
黑暗里,男人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又柔声道:
“既然有些事没法改了,我就当自己是块臭豆腐吧。也许臭名远播,但只要肯来接近我,就能明白 我心里的美好。絮氏舜华也许没有一张美人皮,我想,她还有这么一点美人心的。我爹为我取名舜华, 如果只是想让我成为一个人皮美人儿,那真是瞧轻他老人家了。”她眨眨眼,又有点不好意思道:“尉 迟哥,咱们,咳,再来一次好吗?原来我以前都在玩小孩游戏,这个……就这么一次,你吻我时,想像 一下那个有美人尖的絮氏舜华,好不好?”
男人的气息又以迎面而来,她连忙闭上眼,承受他怜惜的吻。
她的嘴角翘翘同,有了一次经验,她绝对能成为举一反三的高手高高手。她想要仿他,掀开他的衣 领,在他肩上留下她激烈凶猛的吻,哪知他忽地吻上她的眼皮,柔声低喃:“这是絮氏舜华上挑的眼角 。”又移吻至她额尖,慢吞吞道:“絮氏舜华的美人尖儿。”徐徐落在她唇瓣间。“絮氏舜华略厚的嘴 唇。”
“……”
“我初初遇见这个重生舜华时,只觉这姑娘像孩子、像白纸。太洁白了以致什么都不懂,太容易毁 在名门富户里,后来我才发现,她手里有一枝笔,在名为舜华的白纸上不逃避地担起每一道色彩,这个 絮氏舜华真了不起,不曾损过絮氏之名……舜华,我指头轻轻压着你伤口疼么?”
“有点。”她哽咽。
他柔声道:“我不压不成,你落泪,要淹了伤口会更疼的。”
“我不是有意的。”
“想吻我吧?”
“……想。”很想,虽然她唇舌间染满他的气味,但她承认人心是贪的,而她更贪,想要吃掉更多 的尉迟哥。
“可先把泪止住才好。”他笑着提醒。
她胡乱抹去眼泪,又笑咪咪地拉下他颈子。“尉迟哥,我可要吻了,这次我这个舜华,要把你这个 颜色加入我的白纸上了,你要小心了。”
语毕,她自觉如北瑭大虎,凶猛地扑上去吻到心满意足,吻到不管是过去的絮氏舜华或者现在的崔 舜华,她们所看见的每一幕美景都在她心里重新流动起来。
第九章(1)
“《京城四季》第三集……写得真好哪。”舜华拿着薄书自轿里出来,朝连壁笑道:“你与英交错 写着,这一集一定是你写的,是不?”
“是,当家眼尖,连壁佩服。”
她掩不住心里佩服,说道:“你的文采真好,写这种书真是浪费了。”
连壁一怔,笑道:“是当家不嫌弃。”
“我话不假,若认真相比,你文采胜上英私下找来的那些老学究三分,不过,这话你可别传出去。 ”舜华笑道,接着,负手上揩入寺去。
连壁闻言,心里复杂,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默不作声跟上去。
这间寺庙是京城近郊有名的天宁寺,来上香祈福的都是北瑭上层家世的人家,舜华看看时辰,自己 来早了,周遭香客不多,多半是女眷。她们见她着一身西玄深衣,即使没有见过崔舜华本人,也猜出她 的身分。
舜华凑巧与一批女眷对目,她微笑,却换得女着纷纷客气施礼逃难去。
“啊,我这个臭豆腐太臭了吗?”她自我解嘲。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腰身,摸了一下,回头问连壁。 “我腰带破洞了吗?为什么她们一直在看呢?”
连壁细细来回看她的腰间束带,笑着:“当家每日衣物都是婢女打点,再由我亲自看过,怎可能有 破……”他看着看着,忽地撇过脸去。
舜华一头雾水。
连壁咳了声,道:“连壁想……北瑭女子上身短衫下身软裙,外罩短外衣,这几年有些书香世家的 女眷将外衣拉长遮腰,因为她们认为腰身是全身上下最美的部分,不该将腰身毕露给外人看,但富家的 女眷则不拘此小节,只是富家女眷紧束腰带之下尚有短衫跟襦裙,并没有像当家的曲裾深衣一衣到底, 这么贴切展露、展露……腰身……”
“……喔”舜华不知该答什么。她想把《京城四季》遮在腰间,反而更显怪吧?她所受的教导里没 有什么腰身不能贴切勾勒出来,那就当没这回事吧。
时辰尚早,她本想入大殿上个香。说起来,她还没有过入殿祈福的经验呢,这她一脚才要跨过厅槛 ,忽然瞥见神佛前熟悉的身影。
她立即缩回,退了一步,半掩在殿门之后。
大殿里女客居多,跪在神佛前湖水绿衫的年轻女子正是柳叶月。舜华会从背影认出她来,是因为白 起正在殿旁与主持低声说话。
他们也来上香啊……世上时时有巧合,她确实希望以后能继续得知白起过得好,但要时常看见害死 她的人还能心无芥蒂,她想她可能还不够圣人。
舜华目光微抬,对上殿里神佛的双眼。这间寺庙经历了几百年,也得到北瑭人全心信赖,当年的絮 氏不知有没有向他求助过?当年他守护北瑭人时,有无将絮氏一块守护了?
她并非真正的崔舜华,但在他面前她却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心里,她没有做过亏心事,甚至,现在 她努力要去守护她该好好对待的人,不管这些人因为崔舜华曾做什么而来对付她,她想一直照着自己的 心意去做,被人笑做滥好人也无所谓。
她看着这尊神佛,嘴角学起他看似慈悲的莲花微笑,双手合十替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祈福,没有察觉 在旁的连壁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当她祈完福后,再看向殿前的柳叶月时,她轻叹一声,移动脚步,来到另一边殿门,确定自己看得 没错。
不知何时,柳叶月侧着脸望着白起的背影,目光隐隐带着怨气与恨意。
她心一跳,暗叫不妙。先前她一直没有追究柳叶月为何害她,只当她不喜絮氏舜华这个小姑娘罢了 ,万一她嫁入白家连白起也一块害呢?
此时,柳叶月弱弱娉娉地起身,一个没站好,拐了一脚,脱口叫了一声,白起回头,眼明手快抱住 她。
连壁顺着舜华目光看去,笑道:“柳小姐做得真像。”
舜华转头看向他。这样也能看出来?
连壁又笑:“当家,柳小姐这套你是学不来的。你瞧她是书香世家,外衣本会长过腰间,但今日她 特地换上短外衣,分明对白少极为有心。”
“这倒是。”既然如此有心,应该不是为害白起而接近他的。
白起抱着柳家小姐出殿,她连忙避开,招着连壁往寺里其它地方逛去,就与柳叶月打个照面。
现在……是避还是不避?
舜华迟疑一会儿,硬着头皮上前,挤出笑道:“柳小姐,你也来上香?”
柳叶月微笑道:“这阵子家母身子不适,叶月前来为她老人家祈求健康。崔当家,请原谅叶月没法 站起作礼,方才叶月脚拐了下,正扭着呢。”
“哦?那有人帮忙吗?今日谁陪你来的?”舜华故意东张西望。唉,没想到不太会作戏的她,如今 什么角色都能演了。
“是白公子陪叶月过来。”
“原来是白兄啊,连壁,你避避,有些事只有女子能听的。”舜华吩咐。
连壁依言退下。
舜华坐在长椅的这一角,与她略略保持距离。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微抖,内心苦笑,她还是有些怕啊 ,怕太过接近这个害死她的女人。
她深吸口气,正要说话,忽听柳叶月轻声道:“崔当家身边这人,也不能算是男人了。”
舜华一怔,答道:“我没特别想过这事。若连壁觉得他是男子,表现出男子态度,我就当他是男子 ……”她遭来对方古怪一眼,忙装出不经意问着:“你与白兄相处还好吗?”
“甚好,多谢崔当家关心。”
舜华没有看向她,只盯着地上落叶,沉默一会儿,她才又问着:“你了解过絮氏舜华吗?”
柳叶月猛地看向她,迅速扫过无人的四周,她定定心,道:“崔当家你这是……”
“我听白起说,他这个妹妹跟个孩子一样,她对你无害……”
“崔当家,你这是在试我吗?当日你转送给我的一对婢女里,其中一名正是白家转卖的丫头。她提 到白起与絮氏舜华私下有不言明的婚约,虽然现时白起不把她当女人看待,她对白起也没有任何助益, 但,难保它日不会想起絮氏对他的恩情,而将她收作小妾以报大恩。”
舜华心里一颤,就这样要害死她?只要她与白起再多相处一些时日,找个机会来探探絮氏舜华,就 会知道絮氏舜华绝不会跟大嫂抢同一个男人,就会知道当白起放掉不言明的婚约时,就绝不会委屈她去 当人小妾,哪怕是他的。
白起待她,一直像妹妹啊!
柳叶月见她不语,蓦地再道:“崔当家,你道为什么白起陪我上香后,回去必陪絮氏舜华用晚饭? ”
舜华微怔。是七儿!原来七儿被买通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在监视她了!
柳叶月轻笑:“我曾不小心听见白起请教寺里高僧,家里有病人没法出门上香亲近佛祖,这该如何 是好?我记得那僧人说,有人代家中病人来寺庙沾染神佛之气,回去后与病人相处一阵,让她也沾沾他 身上的气息,神佛自然也会保佑她,所以,就算同一屋下两人久久难见一面,只要他陪我入寺庙,那当 晚絮氏舜华必会跟他用饭。到最后,我都弄不清到底他是来陪我,还是专程为絮氏舜华而来,我只是陪 客而已……”
舜华半垂着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崔当家,这些都不是我想下手的原因。是你告诉我絮氏背后的意义,有了絮氏,白起再怎么努力 ,他永远也无法成为名门富户之首,甚至,皇室里的人可以以絮氏来嫁祸白起,他的人脉不及其它三姓 ,正是此因,不是麽?”
“……他极有可能娶你……”
“柳家德高望重,书香门第,甚至可以追溯到柳家有太傅官职的祖先,对白起大有帮助,他绝对会 娶我,但,絮氏对白起已经没有任何好处,甚至随时会带给他危险,她只是个活不了几年的女人,那么 ,早走晚走都一样。就让她早点走,解脱痛苦不好吗?如果她知道她是为疼她的白起走,她也会心甘情 愿吧?老天若怜悯她,就让她下辈子投好胎,让她无病无痛过一世,不是很好吗?崔当家,你的目的为 何?”
“什么?”
“你有意促使我说出这些事来,为什么呢?絮氏的事都是你告诉我的,药也是你给我的,我知道你 是利用我除去絮氏,我也愿意除去她,若然你想过河拆桥,反害白起或柳家,我……”
连壁忽地自转角出现,笑道:“当家,该去上香了。”
舜华往他看去,随即,白起自他后头现身。她心一颤,瞄了一眼面色雪白的柳叶月,试着若无其事 道:“白起,你也来啦。”
白起防备地看着她,客气道:“崔当家,难得见你入寺庙来。”
“今日福至心灵,想来就来了。我瞧柳小姐脚拐了,还想你要在场可真算是英雄救美了,没料得你 还真的在。”舜华瞄瞄稍远的事门,笑道:“想来轿子已在等候,舜华就不多聊了。”
白起应了一声,走到柳叶月旁,舜华转身就走,哪知白起忽然一句:“崔当家暂且留步。”
舜华回头,对上白起的目光。
“崔当家,借一步说话。”他低首朝柳叶月道:“小姐暂且忍一忍,我与崔当家说两句就好。”
舜华不着痕迹与略带惊慌的柳叶月交换一眼,跟着白起到一旁。
“崔当家,近几个月你与尉迟恭走得近。”白起淡声道。
“……嗯。”她手心微地发汗。
“尉迟恭拿走我一幅画卷,还请崔当家转告他,请他交还。”
“画卷?什么画卷?”
“画卷里是肖像,当日我留在画楼里,吩咐楼主不得外卖,适巧尉迟恭来访,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