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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派人去请,他没来,是以没能见着。听人说,他去见了储秀宫里那位。”
说话间,还带了浓浓鼻音,偶尔会哽咽一下。齐嘉烨蹙眉,不过一次请不来人也值得哭成这幅样子?如若真是如此,还能成什么大事?想着,便道:
“来跟朕复命谁允许你这副样子来的?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既然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会,那若水堂你也不用住了,便搬去储秀宫好生学会规矩罢。”
说罢,起身便扬长而去。重新搬回储秀宫学规矩,在后宫里还是史无前例的。冷世欢顾不得别人看她会是何目光,她只想从储秀宫里出去。她想,她还有好多事儿没做,她不能一辈子老死在储秀宫。
半夏扶着冷世欢往回走时,欲言又止,看着冷世欢不复往日纯净的目光,终是叹道:
“小主,你别伤心了。半夏总觉着秦公子不是那样的人。那么多年一块儿长大,他是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么?大抵,秦公子是有苦衷的罢。”
对此,冷世欢也只很讽刺一笑,红着一双眼道:
“半夏,你怎么那么傻?他如今哪里还是以前的那个秦岳?他是新科状元,是长华长公主殿下的亲生儿子,是有用长公主世子与□□世子两重爵位在身的人。
而我是什么?我是见过最不堪的他,踏足过他最不愿回首那段岁月的人。我死了,自是不会有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有那不堪的过往。
终究,他再不是以前的那个秦岳,变成了一头白眼狼罢了。阿娘若是知晓今日,也定是会后悔自己看走了眼的罢。”
说到这儿,冷世欢又是想起了那个在醉忘生后门挨打的少年。她不晓得救他自己有没有后悔,她想,若是再来一次,大抵自己仍旧是会救他的。
想到这儿,冷世欢对着仍旧想要劝自己的半夏笑了笑:“半夏你不必多说了,我晓得分寸的。
我很喜欢那年他给我猎回来的小狐狸,可它跑了,我再没见过那头狐狸了。
我也很喜欢我曾救回来的哑狐儿,可哑狐儿也不是哑狐儿更不会属于我。再者,他同跑掉的那只狐狸一样,从来都不曾喜欢我。
他应是恨我的,我该死的,我死了,就不会亲眼见证他那不堪回首的人存在着。
我不死就该能得宠才是,那样冷家何须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我非但没死,还没用到要冷嫣堇也进宫来了。一个毁了他幸福,还见证了他过去的女人,他如何能不恨?
阿娘生前那般为我绸缪,可她走后,终究还是只得我一个人啊。”
似是感叹,又似是抱怨,半夏也不晓得冷世欢在想什么,便闭嘴不说话了。不是不知说什么,而是说了冷世欢不爱听。半夏总觉着,秦公子不会是那样的人。
主仆二人搬进储秀宫之时,还有好些人忙着搬东西出去。见冷世欢搬进来,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这姐姐搬回储秀宫学规矩,妹妹便搬离了储秀宫,有了名分去侍寝。冷家这两姐妹,也是够好瞧的。。。”
“就是就是,你说这冷选侍搬进来,可是有冷答应的功劳?陷害嫡姐上位,手段可真是够毒的。”
“少说两句,位份再低处境再艰难那也是主子,当心祸从口出。”
。。。。。。。。。
对于一干人的议论纷纷,冷世欢充耳不闻,只是在搬回储秀宫之后,道:“半夏,你去找找娴小仪罢,我竟然投了她,她该是不会不管我才是。不论成不成,总得试试才晓得。”
娴小仪指的是叶明珠,先帝的御前女官。冷世欢焦头烂额的思索着退路,连一旁宫娥要给她敷眼她都没心思。
这边半夏刚刚得了令出去,那边冷嫣堇便上了门,身后跟着的宫娥怀中还搂着一个大包袱。见状,冷世欢只冷冷道:
“怎么,冷答应不过将将得了册封便急不可耐的耀武扬威来了么?如此,不觉得太早了些么?”
冷嫣堇已有许久不曾见过冷世欢了,此时见了也只泪眼朦胧,便是冷世欢说的话再难听,她也不曾说什么,只从宫娥手中接过包袱:
“这件斗篷,是父亲亲手猎来的。你不在的日子里,不论是什么父亲都给你留了一份,就放在摘星楼里。
有了好的首饰,会放到你离家前的首饰盒子里,府中女儿做衣裳,或是有了什么好料子,父亲也都会揣摩着你若在有多高,是胖了还是瘦了,而后胖绣娘替做了衣裳搁在摘星楼了。
一切,都好似你还在一样。我进宫后听说你还活着,又出不了储秀宫,便在一月一封的家书里给父亲说了。
父亲将这包袱托人带进宫,说是要给你的,让母亲生前用过的披风陪着你。还有些吃的用的,我已命人收拾了,稍后给你送来。”
冷嫣堇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说了那么长一通话后,泪目看着冷世欢:“万幸姐姐你还活着,真好。”
瞧着冷嫣堇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冷世欢却没什么反应,冷嫣堇越是说的真诚,冷世欢笑得越是嘲讽:
“难为你了,进了宫也还这么替着他说话。现在他晓得我没好东西了?那么,先前他又干什么去了?见我没死,随意施舍点儿什么便想我掏心掏肺的给你当垫脚石?
我进宫的时候带的那么一点儿东西,连打赏下人都不够,你进宫那风风光光的排场,可是轰动了储秀宫的。
我凄惨的进宫,要伺候的是行将就木昏庸至极的昏君。而你冷嫣堇风光进来,却是伺候年少有为的君王。
你以为,被你们耍了一次的我,还会被你们耍第二次吗,冷嫣堇,你告诉他,想我冷世欢给冷家当棋子,给你当垫脚石,纯粹是做梦!”
越说,话里的恨意便越浓,冷嫣堇由见着冷世欢的欣喜,渐渐化为难过。便是如此,却仍想解释:
“姐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棋子当垫脚石,我们都没有那般想过。。。”
冷嫣堇有好些想说的,冷世欢却是不想听她说了。就连一向最信任的秦岳,都巴不得自己死,冷府,还有谁是真的希望自己活着的?
“够了!别忘了,当初我肯答应进来你们母女可谓是功不可没的。那么多的解释,待有朝一日去了地下解释给我阿娘听罢。
我既然能从所有殉葬秀女中活下来,那么,我也必然能从这储秀宫出去。冷嫣堇,你和你娘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宫里可不比冷府,没有疼你的爹娘,你最好不要叫我抓着你的把柄!”
姐妹二人的谈话,就那般不欢而散了。命人送走冷嫣堇之时,冷世欢陡然想起那支琼花玉簪还在若水堂忘了带来储秀宫,私下瞧了瞧,也不见半夏回来,便一人前去若水堂里寻。
不带在身边之时,总是惦记着那枚发簪,可真捏在手里了,冷世欢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送玉簪之人,希望自己死。那个自己临死都惦记着,一直最信任,一向最维护的人,他怎么可以盼着自己死?
捧着装玉簪的锦盒拿了个小铲子,冷世欢坐在空无一人的若水堂外的花圃许久,也不曾有人上来关怀过。
脑里一幕幕浮现的,皆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一会儿是他陪着自己滚落山崖的场景,一会儿是他拦着不让自己挨打的情形,一会儿又是他坐在藏书楼安安静静看书的画面。。。
无数回忆闪过心头,叫冷世欢记忆最深刻的,还是他那俊美无双的脸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他眼底那浓浓的绝望,愤怒,与恨。
想到此处,冷世欢终是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身躯,麻木的拿起小铲子,一下一下的挖坑。铲子挖的是土,疼的,却是冷世欢的心。
挖好坑后,将那锦盒打开,拿起琼花玉簪一遍又一遍的抚摸,最终放在唇边,印下清浅一吻。而后,便将玉簪放进盒子里,安安稳稳放进那坑中,一点一点的填上土。
埋玉簪的过场似乎很漫长,因着夜深,若水堂也格外的静,倒是不曾有人发觉冷世欢在这儿做什么。
最后一铲土填上后,中途不曾落泪的冷世欢终是落了泪,却也只得一滴。
站起身时,正巧碰上起风,那刚被填上的土壤忽然被吹起一两粒,似是玉簪不甘愿长埋地下,想要重见天日般。
拾起铲子,转身望着储秀宫方向走了几步后,冷世欢又回过身。望着那被自己埋下锦盒的地方,轻轻开口:
“我恨她,是以我会从储秀宫出来,我会再回到若水堂,我会一点一点把她欠了我的,欠了我娘的都讨回来。
我也恨你,可我觉着我好累,再没半点儿力气来恨你了。秦岳,我迟早都会忘了你,一干二净的,忘了你。”
第69章 你可以叫我宁安
此番秦岳是真的病了,御医说是心病,药治不了。对此,长华既心疼又无奈,可即便是如此,她也还是不甘心就这般让秦岳离开自己身旁。
故而在秦岳病中尚未清醒之时,便贴了皇榜昭告天下,长公主府的世子,终是找回来了。昭告天下后,又立刻上了请封秦岳为世子的折子。
待秦岳睁眼后,入目的尽是金碧辉煌的华贵景象,屋内一桌一椅皆是来历不凡。这儿陌生的叫秦岳恐慌,没有往日一丝一毫的气息,就连身旁伺候的人也都变了。
又昭历变成了一红衣一绿衣的姑娘,见了秦岳醒来,两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很是欢喜:
“世子您醒了?身子可有不适之处?可要传太医再来瞧瞧?”
一人扶秦岳坐起身,一人端了碗药便上前来。秦岳神色好似比之以往更平淡了些,就连往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如今都是平静的去枯井里的死水,泛不起一丝的水波来。
“昭历呢?”
犯不着问这是何处,秦岳看第一眼便晓得这是长公主府无疑,冷府哪有这般的富丽堂皇?
两个丫鬟在秦岳一开口之时便红了脸,只觉世子爷人好看便罢了。就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红衣的女子先开口回了秦岳的问题:“殿下说那是冷府的下人,不好叫冷大人割爱,从今往后便由翡翠和我来伺候世子了。世子,我叫胭脂。”
秦岳不喜她们靠太近,便不动声色往床里侧挪了挪,随后端起药一饮而尽,又漱了口方接过帕子擦了嘴:
“把我的衣裳放在一旁,你们出去罢。”
胭脂与翡翠面上先是闪过一丝愕然之色,很快又恢复语笑嫣然得模样,翡翠果真便从外取了衣裳进来:
“殿下说不晓得世子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裳,便照着世子先前的衣裳做了两身。世子醒了,便又世子自个儿来指定样式和颜色了,世子先凑合着现成的穿穿。”
呈上来的,是藏青色的衣裳。说是照着一样的衣裳做的,料子却是定好的御用料子,衣裳比起冷府里给学生统一发的衣裳细致了许多。
若说冷府里给的衣裳是世家少爷才能穿的起的,那么如今摆在秦岳眼前的衣裳,便实打实的要皇家人才穿得上了。
秦岳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只瞧了那衣裳一眼:“宫里绣娘做的?劳烦姑娘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秦岳福薄受不起,还望姑娘将我先前穿的衣裳取来。”
如此,胭脂与翡翠二人的笑容都僵硬了,好在胭脂先回过神,又带了得体的笑:
“世子先前那衣裳给毛手毛脚的婢女洗坏了,穿不得了。世子不若将就着这
身衣裳凑合着穿?若世子实在想穿以前的衣裳,奴婢去冷府替世子取便是。”
闻言,秦岳不曾再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说好的是洗坏了,事实上怕是嫌那衣裳会丢皇家脸面,故而扔了罢?
穿好衣裳后,便穿上备在踏上的鞋,瞧着,又是打宫里绣娘手中出来的,难为她能对自己这般上心。
可这上心却是讽刺的,若真这么在乎自己,何至于叫自己流落民间十几年?
想到这儿,秦岳将思绪收回来,踏出房门后被阳光晃花了眼。明明日光倾城,却是叫秦岳感觉不到半分的温暖。
见秦岳出了门,外面守着的侍卫与待命的婢女纷纷下跪,皆恭敬有礼的道:给世子请安。”
世子爷三个字,叫秦岳觉着格外的刺耳昔日捧着画来求助之时,连门都进不来。如今却是受着他们跪拜,看着他们在自己跟前点头哈腰。
“我只说一次,我不是世子。”
说了这么一句,也不叫他们起身,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想要寻出府的路。可饶了一圈,所有见着秦岳呢下人都跪下恭恭敬敬唤世子,偏偏无一人肯指路。
因着尚未病愈,体力自是不支的。一番折腾下来,尚未寻着出府的路,秦岳额上便已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来。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