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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莹大家,其实这昆山腔还可以再改进一番。”
琉莹收住指头,娇笑道:“小女子竟然忘了,唐神童可是精通音律的大家,不知道您有什么指点啊?”
唐毅脸色微红,不过哪个男人愿意在女人面前示弱啊,就像那个万大公子,也要准备几篇唱词,当然他也想不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毅和万大公子还是不同的,他对昆腔的发展一清二楚,指点琉莹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有点对不起魏良辅。
老头十年调和水磨的成果,被唐毅一下子抖落出去,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想!
管他呢,反正老魏还没研究出来,成果就算小爷的。而且琉莹明明是你的徒弟,还不好好保护,也该挨罚。
唐毅想了想,大言不惭地说道:“以我之见,昆山腔要想自成一派,传颂南北,需要改进六个方面。”
“这个么多啊!”琉莹吐了吐小舌头,俏皮地笑道:“那奴家可要好好听听了。”
“一,洗乖声谐音律;二,即旧声而泛艳完;三,备伴奏场面;四,融南北于一炉;五,立昆山为正声;六,点琵琶为样板。”唐毅侃侃而谈,把每一条仔细讲解给琉莹,听得琉莹妙目闪光。
其中有些东西魏良辅也提到过,只是没有唐毅清楚(废话,唐毅直接把老魏最终成果拿来了),琉莹对唐毅越发崇拜,两个人一直谈到了天光放亮,琉莹竟然起身,飘飘下拜。
“公子精通音律,世上罕有,琉莹愿意拜公子为师,还请您答应!”
说着琉莹真的下跪了,弄得唐毅手足无措。他自己没有找到师父,倒是先收了个吴天成,难道还要收下琉莹?
唐毅是真不想浪费精力,可是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唉,上辈子就没学会怎么拒绝美女!
“琉莹大家,你先起来。”
“师父,还叫人家琉莹大家?”琉莹泪眼汪汪地看着唐毅,弄得唐毅一身鸡皮疙瘩。
“我投降了还不成!”唐毅拉起了琉莹,咬着牙说道:“成了,我答应了。”
……
和美女相处总是愉快的,转眼天光大亮,琉莹才带着丫鬟匆匆离开。这时候唐秀才早就醒来,吴天成在外面买了豆浆油条,稀饭包子,见唐毅过来,吴天成急忙站起来,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咋了?捡到狗头金,还是傻了?”
“瞧师父说的,弟子是高兴啊!”吴天成眉飞色舞说道:“我今天买豆浆的时候,就听两个读书人模样的说太仓出了神童,还有前有王世贞,后有唐神童,咱们太仓文风鼎盛,天下第一……”
“噗!”喝进去的豆浆一口喷出来,这帮人还真敢说,单轮学问一项,唐毅给王世贞提鞋都不配。当然了小唐同志也不准备做一个文学家。
“你们都听着,从此之后,一定小心谨慎,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放进来的客人一个别放进来……”
没等唐毅说完,就听到一声怪叫。
“好一个唐神童,是不是连我也不见了?”
大家急忙抬头,只见一个少年公子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条凳上,抓起包子就吃。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世懋。
“我说表哥,你怎么找来的?貌似我没告诉你住址啊?”
王世懋吞了一个包子,喝了小半碗粥,再洗洗笑道:“我是不知道你住的地方,无奈何琉莹大家名气太大了,她的马车谁不知道,一路打听,我就找过来。”
“你可真成!”
“多谢夸奖!”
“我那是夸你啊!”唐毅彻底无语了,“表哥,我走之后,有什么事情没有?”
王世懋笑道:“还能有什么,自从昨天夜里,你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就已经到处传诵了,要不了几天,江南都会知道出了一个唐神童,恭喜你,成名了!”
唐毅嚼着酥脆的油条,越发没有滋味了。
“我怎么觉着不像是恭喜啊?”
“算你聪明。”王世懋有些后怕地说道:“出了名有好处就有坏处,像我大哥,当年的时候,拜访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有砸场子的,有结交的,甚至还有一大帮媒婆。好在当时我爹出面,把这些人都拦住了,要不然非耽误了我大哥科举考试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唐秀才猛然惊醒,急忙对朱家兄弟说道:“以后你们两个就看好了大门,不能谁想进来就进来!”
朱家兄弟急忙点头,一起往外面跑,临走朱海还拿了个门栓,杀气腾腾的往外跑。唐毅挠了挠脑袋。
“爹,我怎么觉得麻烦更大了!”
王世懋反倒轻松地笑道:“没事的,人怕出名猪怕壮,过了一些日子就好了。昨天我找到了伯父,提议让你到王家的族学念书,那些人总不敢到王家去闹事。”
“也有道理。”唐毅勉强苦笑道。
几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突然脚步声响起,朱山大步跑进来,把凳子都撞飞了。
“怎么回事?”唐秀才惊问。
朱山五官扭曲,急得脸涨红。
“我,我,我,我娘!”
“朱大婶,她怎么了?”唐毅也问道,这时候朱海扶着一个妇人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见唐秀才和唐毅,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唐爷,小相公,可算是见到你们了,俺两口子的命都差点没了!”
唐毅一惊,仔细打量,朱大婶身上破衣烂衫,光着一只脚,好像从火堆里刚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黑灰,头发眉毛都烧了不少,活脱一个小鬼。
“朱大婶,你别着急,慢慢说。”
“哎,见到小相公,奴家就活了!”朱大婶浊泪滚滚,哭道:“有人半夜放火,把你们原来住的竹楼给烧了,大火又烧了我们的院子,啥都烧没了!”
“啊,有人纵火!冲着我们来的?”唐毅眉头顿时立起,急忙问道:“朱大伯呢,他没事吧?”
“死鬼去了天妃宫,也不知道死活!”
唐毅脑筋转得快,急忙说道:“什么都没有人重要,天成,你和朱山赶快回去,把朱大伯找到,接过来。”两个人答应,就往外面走。
“慢。”唐毅又拦住他们,转而对王世懋说道:“表哥,你能不能借给我两个王家人,我怕他们去会遇到麻烦。”
“没说的,我派王家的马车去,在太仓的地面,还没有人敢拦我们!”
第31章老师就是用来坑的
一架马车在路上飞奔,离着老远看去,马蹄几乎不碰地面,就好像传说中的马踏飞燕一般。看着好看,可是坐在车里面的滋味可想而知,彭管家一阵阵头晕目眩,胃里不停反酸水,简直要了他半条老命。
“我说这咋比做船还难受啊?”
同样脸色惨白的吴天成抓着车板,咬牙说道:“忍着点吧,人家爹出了事,咱们这点罪算啥!”
话刚说完,突然马车一顿,这两位都坐不住了,从前面直接滚到了后面,彭管家一头撞在了车上,吴天成倒是走运,正好撞在了彭管家的身上。
“嘿嘿,我没事!”
“我有事!”彭管家脸色铁青,脑袋挨了一下,胸口又被撞了,差点背过气,这两位两滚带爬,从马车上下来。
“朱山,到底怎么回事?干嘛停车?”
吴天成走到前面,一抬头正好看到路中间有两个皂隶拿着铁尺绳索挡在了中间。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探头缩脑的中年人。吴天成也认识他,正是那个方账房。
其中年长的皂隶冷笑道:“朱大小子,没想到还敢回来,对了,还有吴账房,真是买一送一啊,把他们拿下!”
皂隶挥着铁尺就往上冲,朱山眼睛都红了,攥着拳头就要拼命,吴天成也吓得脸色苍白,自从看到了方账房,他就感到了事情不妙。八成是给雷七算账,惹来了麻烦。竟然官府的人都冒出来,这不要命吗,赶快逃跑吧!
对官府的恐惧几乎刻在了小人物的骨髓里,吴天成就准备逃跑。哪知道一个令他喷血场景出现了。
被撞得很挫的彭管家晃晃悠悠走过来,伸出大巴掌,抡圆了就打过去,左右开弓,一口气打了十几个。嘴里还不依不饶地痛骂:“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王家的马车也敢拦,你们真是活腻歪了!”
彭管家越说越气,拳打脚踢,到了最后,更是怒喝道:“跪在地上,自己打自己!”
被打得很凄惨的皂隶竟然乖乖跪在了地上,年轻的还有些犹豫,年老的却乖得像是哈巴狗。
一边抽自己的嘴巴,一边哭求道:“彭管家饶命,管家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多少年之后,吴天成掌管了东南半壁的钱袋子,回忆起这一幕还记忆犹新,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权势。就是那些看似牛气冲天的家伙,见了你都要乖乖跪下!
“彭管家,别浪费时间了,救人要紧!”吴天成说道。
“哼,便宜你们了!”
重新上了马车,三个人继续向前,前面是一座石桥,过去就是刘河堡。朱山正赶车往前,突然看到石桥下面探出一个脑袋,正在偷偷看着他们。
“那是……爹!”
朱山都顾不得赶马车,从上面跳下,跑到了石桥前面,淌着冰凉的河水扑了上去。
“爹,爹,你怎么在这?”
朱掌柜的看到儿子,老泪再也止不住了。
“儿啊,爹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吴天成也凑了过来,帮着朱山,把朱掌柜的抱了出来。秋天的河水已经很凉了,朱掌柜的又待的时间太久,两条腿都抽筋了,疼得龇牙咧嘴。可他并不在乎自己,而是焦急说道:“大山子,你娘呢,她跑出去没有?”
“出去了,她都见到小相公了。”
“哎呀,还是她有本事,我他娘的就是废物!”朱掌柜的放下了心,却越发惭愧,加上又冷又饿,竟然不停哆嗦。
吴天成急忙说道:“朱老哥,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师父呢,咱们赶快回太仓吧!”
朱掌柜的脸色一变,颤抖地问道:“路上有鹰爪孙,能行吗?”
所谓鹰爪孙就是老百姓骂官府差官的话,说他们是甘当鹰犬爪牙的三孙子……
没等吴天成说话,彭管家拍着胸脯说道:“给他们一百个狗胆,敢拦着我们王家的车,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彭管家还真不是吹牛,马车一路平平安安,什么麻烦都没有遇到。到了唐家,朱掌柜的和媳妇见面,抱头痛哭,讲述了以往经过。
自从三天之前,就有人在他们家周围来回晃,还打听有没有个很会算数的小娃娃。朱家夫妻就有些警觉,朱掌柜的想着先把订货送给天妃宫,然后就去太仓,看看两个儿子,再把情况告诉唐毅。
哪知道当天晚上大火突然从竹楼烧起来,很快蔓延到了朱家的院子,内掌柜的急忙往外跑,哪知道路上竟然有人巡逻,阻挡前来救火的人。内掌柜的顿觉不妙,她没敢走前后门,而是从侧面跳墙,连蹿了两条胡同,最后才跑出了刘河堡。
到了外面之后,内掌柜的知道不妙,从小路直接跑向了太仓,走了整整一夜,连鞋都跑丢了,才赶到太仓。可她不知道唐毅住在哪,身上又没钱,饿得几乎昏倒。实在是忍不住,偷了两个馒头,还没等吃,狗就追着狂咬。
她一路跑,说来也巧,正好赶上朱山和朱海跑出来看门,两个小子立刻赶走了恶犬,把老娘接了进来。
“唉,还是你机灵啊!”朱掌柜的也说起了他的经历。
给天妃宫送货之后,又帮着搬东西没来得及回家。刚刚在客房休息,虚辰就慌张张跑进来,说有官府的人要抓他。朱掌柜的不明所以,急忙从后门跑了。他往家里跑,结果离着老远就看到了火光,大路上又有人盯着,吓得他躲在桥下,幸亏吴天成他们赶到的及时,不然冻也冻死他了。
这两口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
吴天成悄悄一拉唐毅,附在耳边,说了路上遇到官差和方账房的事情。唐毅听完,又结合着两口子的话,他基本确定,多半就是给雷七算账的事情。
唐毅一脸苦笑,说道:“爹,您老猜对了,还真出事了!”
唐秀才脸色铁青,怒道:“不就是帮着算点账,何至于纵火杀人,还伤及无辜!简直无法无天了,毅儿,不用怕,咱们立刻击鼓鸣冤,我看知州陈大人是个清官,他肯定会给咱们做主的。”
“唐爷说得对!”女掌柜的怒道:“奴家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我,我和他们拼了!”
“别忙!”
唐毅赶快制止了大家疯狂的念头。
“能查到我的头上,多半雷七已经倒霉,对了,这些天太仓有什么大事没有?”唐毅这么一问,大家都傻眼了,先是安家,接着找事情,谁顾得上别的啊。
倒是王世懋眉头紧皱,说道:“表弟,我倒是听说一个案子,就在三天前,有个姓雷的商人杀了他的妻子,闹到了知州衙门,听说当堂就判了秋后问斩。”
“啊,这么快?”唐毅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置信。
“哎,那个女子是判官胡彬的侄女,死得也凄惨,直接就给定了罪。”王世懋不解地问道:“表弟,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唐毅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