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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院诸人在商议,隔壁楼法学院某个教员却正如饥似渴的读着中华时报上,被陈由己斥之为狗屁文章的重振中华之精神:‘……要言国家之昌盛,必先言国民精神之振作;要言国民精神之振作,必先有文化之自豪……’
一个字一个字的,汪荣宝将这篇文章细细的读,反复的读——以他开国前数年的从政经验,以及开国后数年的观察经验,杨竟成每有大动,定是文宣先行。和普通草民不同,汪荣宝可从来不把杨锐的辞职当真事,这辞了职再当选,仿佛是过家家游戏,蒙骗蒙骗不熟内情的民众罢了。以他看来,这真要是辞职,那就应该将太尉府太尉一职、复兴会会长一职一起辞掉,这才是真正的告老还乡,只辞总理一职算什么意思,哄大家玩儿啊?
嘲讽的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作为前清官员、前清国会钦定议员的他来说,已经没资格嘲笑任何人了。虽然在北大法学院做教员衣食无忧,可这哪比得上昔日之荣耀?失去权力的痛楚就像鴉片鬼抽不上鴉片,而且是整整七年一口未沾,他对此已经受够了。为此,反复的揣摩上面的意思,以求一炮而红,重新穿上官袍便是汪荣宝现在之所想。
照说这么一个做梦都想发迹的小人物即便上位,也只是沧海里的一滴水,细微的让人忽略不计,但时代总是能按照自己意志造就出一批大人物,显然,此时正处心积虑往上爬的汪荣宝正是其中一员,而且是其中最为疯狂的一员。
京城有着这样那样的变化,可已在火车上的杨锐并不在乎。他那一日从银安殿走向稽疑院的那一小段路上,早就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计划好了。若真要是有人毫不顾忌的上台,他有一百种办法让他自动下台。权力,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权利。
“总理,重安先生又来了急电。就在今天,新俄国和德国签订了和谈条约,俄国宣布退出欧洲战争,并且放弃对波兰、立陶宛、库尔兰、利夫兰、艾斯特兰的管辖与主权,承认乌克兰、芬兰独立,再则对德赔款五十亿马克……”
随着李子龙的叙述,历史上的布列斯特和约内容展现在杨锐眼前,虽然内容大致相同,但时间上却因为蝴蝶效应晚了四天。
“佩忍那边有没有来电?”杨锐其他都可以放心,但对俄、对哈萨克斯坦却一直未能忘怀。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一直通过军用无线电站与杨增新、驻俄全权代表以及情报局单线联络,他虽不是总理,但还是太尉,军权依然在他手里。
“佩忍先生没有来电,但情报局预测说,因为我们未能支援布尔什维克物资,他们这几个月以来对佩忍先生很冷淡,而且新俄国的军队极有可能会在近期出兵草原总督区。”李子龙道。
“我知道了。”杨锐把看完的电报交还给李子龙,伸手拉开了包厢墙壁上的地图——这是俄国目前的形势图。对德和谈后,真正还处于白俄将军们手里的军队只有对奥斯曼作战的西南战线,以及在东西伯利亚防守复兴军的一部分军队,其他部队基本在苏维埃政府的号令下复原了。“给西域去一封电报吧,我要知道草原总督区目前的详细情况。”
辛卷第四十七章窝案
纵使有千万事务急着要去处理,可到达银安殿之后,虞辉祖手里的一份报告却让杨锐之前在正阳门火车站时的意气风发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温暖如春的银安殿,此时却酷热的犹如三伏天,豆大的汗珠成他的额头上冒出来,浸湿了整张脸。
“为什么这么晚才拿到这个?”杨锐急问,而后又追问,“那化名的估计会有多少?”
虞辉祖对此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侧站着的张坤以及对面坐着的谢缵泰。张坤本想开口的,但他拘谨之余,一出声却哑了嗓子,于是还是谢缵泰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道:“收回租界后,我们一直在跟洋人银行交涉这件事情,刚开始他们根本就不愿意,谈都不想谈,然后……”他看了张坤一眼,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行健就命令国家银行,还有各地的国有以及私营银行不断给汇丰找岔子,汇丰不得不和我们谈了好几次,前几天终于点头了;汇丰点头,其他银行也不得不同意,除了美国的那几家,但他们也是早晚的事情。”
谢缵泰说完这个,苦笑道,“竟成,你还是先把俄国那边的事情先处理一下吧。加米耶夫认为我们应该马上退出草原总督区,因为这不是我们之前商议过的地区,还是……”
杨锐脸色铁青,他猛然挥出手将谢缵泰拦住,同时扭着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张坤,低吼道:“都有哪些人?!”
“啊!”张坤被吓了一跳,而后想马上回答,又不敢回答,待看到杨锐死死盯着自己,才道:“有……有不少人。”
“哪些人?”杨锐再问,他头低着,眼睛挑着人看,像一头吃人的兽。
“哪…些……,”张坤从来没有见过杨锐这样过。他喉结紧张的抽动,威压之下不得不道:“有…有沪上特别市市长费梓怡,江苏省省长的邓文辉,武汉特别市市长林斯琛。还有……”张坤的再看了杨锐一眼,下决心道,“总后的朱啸山(履和)中将、邵恩绶上校……;还总参海军办公室的温树德少将……”
张坤每念一个名字,杨锐的身上的力气就要像抽光了一份,他如此。一同听着的虞辉祖和谢缵泰也不好受。看着结结巴巴的张坤,虞辉祖没好气道:“别念了,听的难受,你出去吧。”他说罢再看向杨锐,道:“从神武元年到现在,有名有姓的,有五百七十八名官员在租界洋人银行开户;用其家属名字的,查实了的有两百三十八名;这些人当中,有四百三十四人隶属复兴会,以这些人的收入和之前公布的财产判断。洋人银行户头里的钱不可能是他们的合法收入。
在我们收回租界之后,这些账户上的大部分都没取走,估计是他们相信洋人银行的信誉,以为满清查不到的东西我们就查不到;还有些比较狡猾的,在我们接手之前就把钱取走了,户头也销户了。比如沪上市市长费梓怡、江苏省省长邓文辉、总后的朱履和、邵恩绶这几个,他们很聪明,也了解我们一定会去银行查账,可他们却忘记了,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银行的流水根本就有销毁,他们每个月存进去的那些钱,销户一次性取走的那一大笔钱,都留有记录。
这些人当中。品级最高的是总后勤部的朱啸山,他管着整个复兴军的后勤,他很有可能是和沪上的费梓怡串通好了,费梓怡收钱,他,还有他手下那帮军官分账。不过他的钱还没有费梓怡的多。账户上显示只有七十多万,而费梓怡六家银行都有账户,加起来超过两百万。”
虞辉祖说完看着有气无力的杨锐,无奈道:“我老早就怀疑那些官儿没那么干净,现在不露马脚是因为都是自己人,他们知道我们会怎么监控官员,而且各地还有租界,租界里我们是管不着的。收回租界之前我就想,要不要去查你……。哎!我想着这事情每天都睡不着也吃不下,最后还是让行健去查了,结果就是这样。竟成,这种事情绝不能手软,有苗头就要狠下心砍掉,一旦手软了,那以后就没办法收拾,到时候我们真就跟满人没两样了。”
“我明白,我明白。”杨锐已经不出汗了,只是脑子嗡嗡的,像是病了。他说完,忽然道,“还有什么事情?”
“竟成,俄国那边怎么应对,是先和他们谈,还是不谈,打了再说?”谢缵泰问。
“打了再说。”杨锐答道,说完摸了一把脸又改口道:“还是先谈吧。”这句说完,他忽然烦躁的站了起来,最后道:“他们想打就打,想谈就谈。”
杨锐明显是烦躁不安,思维极乱,谢缵泰道:“竟成,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不必。”杨锐强忍着坐了下来,他强笑道:“几百个不算什么,几万个我都见识过。说吧,现在就把那些棘手的事情都他妈的处理掉。”
杨锐语带脏话,两人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特别是虞辉祖,当初大家在沪上创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把钱当过钱,因为那是大家共同的事业,之后的学生也是如此。可谁也不曾料到,曾经的革命功臣,居然出现这么多贪污犯,这是为什么?难道作为沪上特别市市长费毓桂来说,权与钱还不够吗?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深知俄国那边确实事态紧急的谢缵泰清咳了一声,道:“新俄国那边……”
“俄国人是属熊的,你一定要给他几刀,他才会把你当作一个真正的对手,任何的胆小示弱,都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对这样的对手,我们只能边打边谈。”杨锐恢复了一些冷静,开始真正思考俄国战局。“底线还是之前的,与伏尔加河流域和西伯利亚大铁路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像伏尔加河以东的乌拉尔山这样的重要战略要地不能放弃,更具体的地图应由西域总督杨增新罗列。”
谢缵泰记录杨锐的交代,完毕后说到另外一个问题,他道,“草原总督区现在有一个问题,除了河流两岸以外。所有适合耕作的土地都在草原北面,向北推进多少,我们获得的耕地就有多少。整个地区可耕面积超过四亿亩,虽然不是说特别肥。可……”
“占领草原总督区不是为了要耕地。”杨锐摇头,此时他只有快速的回答才能不让自己去想前面那件事。“不要被耕地迷糊了眼睛,那怕只有四千万亩耕地,也够养活不少移民了。草原总督区最重要的是地缘价值,占领这里等于我们能操控整个中亚;再就是铁路。以及当地的铜矿、各种金属,还有石油天然气很丰富,这是大头。如果日本人要耕地,我不介意把北面都给他们,我们只要中间的草原沙漠。”
“好,我明白了。”谢缵泰点头,感觉杨锐正常了,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他再道:“日本大使已向我提出了出兵中亚的问题,还有美国公使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日本人出兵计划非常大,一下子想派五个师团过来,你看这是不是多了……”
“还是按照之前密约上商定的办吧。”杨锐道。“在我们和俄国人没有打起来之前,让日本人先不要派兵,虽然不派兵,但可以先和他们从地图上瓜分这些地方。原则是我们宁愿吃亏,也要把他们拖进来。”
“可对于中亚,他们更想要东西伯利亚,也就是外东北及蒙古上头那一块地方。”谢缵泰道。“还有他们希望我们能先分外东北,再分中亚。”
“除去外东北的东西伯利亚地区。我们没有任何法理依据说那是我们的地方,这可不是中亚,难以用民族独立作为借口。那地方日本要占就占吧,我们鼓励但不参与。”杨锐道。“处理的最重目的是日本要紧紧的和我们绑在一起。她不会被美国和俄国拉拢,变成他们的盟友。而我们底线就是外东北地区只能让出库页岛南部,中亚那边留条路就成,其他不是关键。”
要想日俄交恶,两国瓜分外东北最好,可杨锐舍不得。只能给中亚,顺便拉日本入坑。不过,中亚的土地和外东北相比,功效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可好处就是日本要控制这块殖民地,必须横穿中国大陆,一旦中日交恶,这地方再大、再好那也将失去。杨锐的算盘可谓打的极精,明白此中关键的谢缵泰笑道:“那你要给足够大的面积才行。”
“给四十万平方公里好了,这样比日本现有面积还要大上一些,那里以后就叫做西日本。”杨锐早就想好了这个关节,但之前没有和谢缵泰交流而已。
“四十万平方公里?!国内报界和稽疑院要炸翻天的,到时候宋遁初那般人又要质询了。”谢缵泰吃惊,正在养神的虞辉祖也睁开了眼睛。
“别管那么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日本引入中亚绝对有好处而无坏处。这些地本来就不是我们的,有什么好心疼的。别看到失去的,日本一旦收了这份礼,那一辈子都被我们绑死了。”杨锐道。“另外,德国人在太平洋的那些岛不是被日本人占了吗。你可以承诺他们,这些地方我们在战后绝对支持他们吞并;再有,咱们划了这么多地方给日本,他们总要有个回礼吧,德国人的那些岛你让海军看看,选几个有价值的问日本要。”
“明白。”谢缵泰抹了一把汗,这等于把国家的东西战略给定下来,他再道:“报界和宋遁初那些人怎么办?让出这么大一块,他们一定会找茬的。不,现在凡是我们提倡的,就是国民党反对的。”
“还能怎么办?他们人那么少,外事上能说上什么话?不必担心他们质询,只要我们的代表同意,他们反对是无效的。”杨锐说完又自言自语的道:“国民党那些个家伙越来越嚣张了,看来是要好好想办法整一整这些人了。”
“竟成,千万不要乱来啊!”听闻那么多官员在租界洋人银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