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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阳大败,襄国形势就此逆转,大魏军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十一万大军眼下只有六万余,与九万敌援军和襄国城内五六万大军相比,数量处于绝对劣势;不单如此,大魏军乃是客军,既没地势可依,也无便利的补给,一旦拖下去,首先支撑不住的将是大魏军。
唯今之计,只有撤军一途。可是在对方几万骑兵的追击下,大魏军能够撤回邺城吗?答案显而易见。若想安然撤退,大魏军必得先打一场硬仗,击退或者挫败敌援军锋芒,让其不敢追击才是。
冉闵盯着舆图,一握拳,重重锤在渚水和滏阳河之间的平原上。
渚水和滏阳河都是从西向东、在襄国附近转向东北流淌,两河的区别在于一个在襄国北转向、一个在襄国南转向。两条河流就像两道并行的转折线,线与线相夹的平原就是渚阳到襄国的主要途径,平原狭窄,最宽出不过二十里,最窄处仅七八里。在此决战,敌援军即便不愿也难以避开。
“皇上!鲜卑人都是马镫骑兵,非我军能敌啊…”
思路被一阵凄惨的哀声打断,冉闵这才注意到在下手跪着的三员心腹大将。大败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就下定了诛斩三人,以儆效尤的打算,可当三人跪在面前,惶恐请罪的时候,他心地蓦然一软。毕竟是多年的心腹啊,怎能说杀就杀……
迟疑之间,冉闵问道:“刘琦。汝刚才所言是实?鲜卑人全是马镫骑兵!”
“微臣愿以满门上下性命担保,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欺瞒皇上。”好不容易有了辩解的机会,刘琦俯首顿身,连声表白。旋即一指胡睦、孙威道:“戍卫将军、车骑将军亲身经历鲜卑马镫骑兵的威猛犀利,可为微臣作证。”
冉闵眼光移过去,瞧见胡睦、孙威两人颓废地点点头,他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作为沙场宿将,他心里很清楚,决定战场胜负的大多是士气人心,并非是人员的数量或者兵甲的犀利。鲜卑人有马镫骑兵如同新义军有马镫骑兵一样,并不是很严重的事,可若大魏军将士因此以为对手不可战胜,这才真正地严重了。
“住口!”冉闵蛮横地阻止了刘琦接下来的解说。“汝等临危而避,难堪重用,致使渚阳大败,五万将士生还者不及千人。如今不思悔改,还欲用狡词诡辩,乱我军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冉闵雷霆大怒,三人顿时吓得呆了,匍匐的身子簌簌发抖,只等着听“斩首”二字。就在这时,冉闵话音一转,喝道:“汝等给寡人滚到后军去,好生思过反省,休要胡言乱寡人军心。”
冉闵说得很不客气,三人听在耳中却如闻纶音,知道性命算是保住了,在大帐中瘫了一阵,这才辞别冉闵,连夜赶往滏阳河南岸的后军大营。
三人出帐之时,正好遇上卫将军王泰和射声校尉张艾进账。原来冉闵得到渚阳战败的消息之后,即刻传令王泰、张艾两人,连夜移营,将城东、城北的人马拉倒中军会合。两人奉诏刚刚赶到。
“让各营士卒随便找地方睡上两个时辰。”冉闵从沉思中抬起头,带着些疲惫吩咐道:“安顿好以后赶快过来,五更时分,寡人召集众将议事,逢此危急时刻,正需汝等鼎立相助。”
王泰、张艾答应一声,随后并肩出帐。张艾急着安排士卒休整,出帐后对王泰一拱手,便即去了。王泰没有急着回驻地,唤过身边亲卫问了一阵,打听出刘琦三人的去向后,找了一名亲卫回宿卫军传令,自己则带了亲卫出辕门向南追去。
王泰没用多久就追上了刘琦、孙威、胡睦。刘琦曾经作为副手,和他驻守襄国城北有一段日子,因此他没有客气,直接问道:“刘仆射。渚阳一战究竟是如何败的?”
刘琦懊恼道:“还不是因为鲜卑人,十几年没和鲜卑人交手了,没想到鲜卑人越发厉害,骑兵竟然是清一色的马镫骑兵。这仗还怎么打?”
此言一出,孙威、王泰双双变色。
孙威是因为刘琦口无遮挡,冉闵一再交代,不可胡言乱了军心,刘琦依旧不知道收敛。不满归不满,孙威却没敢说什么。王泰乃鼎鼎有名的悍民军双壁,位阶一直在他之上,他即便不满也不敢当王泰的面反对,何况此时他是待罪之身,更不敢得罪王泰。
王泰变色是因为大燕国的马镫骑兵。
大燕军一直是大赵军的梦魇,悍民军之所以扬名天下,是因为棘城一战只有悍民军没在大燕军手中吃亏,但是,没有吃亏并不等于悍民军占到了便宜,棘城之战,悍民军在大赵军整体败退之时得以从容退走,顶多算和大燕军打了个平手。
王泰变色是忧虑这次对阵鲜卑人与棘城之战不同,此时的大魏军主力不是悍民军,而是战力有待整合的一般禁军;大燕军则更上一层楼,竟然装备上了马镫骑兵。双方一退一进,形势显得格外严峻。
“三位慢走。王某不送了。”王泰辞别刘琦三人,急匆匆赶往中军大帐。他要向冉闵力谏,筑垒固守,并调邺城人马北上赴援。
王泰踏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帐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中书监卢偡、尚书徐机、道士法饶、射声校尉张艾等人围在帅案的舆图前,听冉闵慨然讲解道:“汝等且看…这里是渚水和滏阳河最狭窄处,两河相距不过九里,其中还有一两里的草滩沼泽,刨去这些,真正能交战的,只有七里宽,这种狭窄地带正好可以限制对方骑兵。而且,此地距离我中军大营不过十五里,辎重粮草随时可以得到补给,利于我军结阵久战,只要挡住对方前几轮冲击,拖个一日半日,胜利就是我们的。是以,寡人欲亲率主力屯于此,与敌一决胜负…”
拖得下去吗?王泰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旋即被他否定了。马镫骑兵太厉害,鲜卑人不会给大魏军拖下去的机会。
“皇上!此计不妥…”
王泰分开众人,上前进谏道:“今襄国未下,外救云集,我若出战,必腹背受敌。此危道也。不若固垒以挫其锐,徐观其衅而击之,且陛下亲临敌阵,如失万全,则大事去矣。”
王泰所言,从战术上来说,也许更为稳妥。冉闵曾经有个这种想法,不过最终还是被他摒弃了。这种做法看似稳妥,在对手不犯错的情况下,极可能让大魏军陷入重围。一支客军若是陷入重围,行事艰难被动不说,更可能对士气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这种打击甚至能摧毁全军的斗志。与其后果艰险难测,不如逞险一击,胜了便即全面扭转当前恶劣的局势,败了仍旧回归艰险的局面而已。
如果这是其他人的建议,冉闵会不加犹豫给予否决,王泰却不一样。不仅是照顾自己左膀右臂的面子,更重要的是王泰乃多年宿将,所言自然有些道理,不能不加以考虑。
冉闵沉吟之间,道士法饶站了出来。
法饶原在南方修道,听闻北方大变,冉闵颁布杀胡令后,他不甘寂寞,北上邺城,意欲帮助冉闵匡扶汉人社稷。法饶运气很好,他赶上冉闵铸像失败正对佛图空愤恨不已、连带对佛教心生间隙之时来到邺城,因此一见之下,立即得到冉闵礼遇,随时带在身边参赞。
可惜的是,法饶虽有心为大魏出力,奈何胸中锦绣实在有限,来北方年余,迟迟没有任何善举良谋贡献,以至于渐渐被他人小觑非议。这让法饶很是着急。
适才冉闵讲诉对敌方略的时候,法饶颇以为然,待到王泰出言阻止,冉闵有些踌躇的时候,法饶认为自己进言的机会来了。当下站出来反驳道:“陛下围襄国经年,未有尺寸之功;今敌至,又避而不击,将何以使将士乎。且太白入昂,当杀胡王,百战百可,不可失也!”
冉闵闻言,再不迟疑,扬声喝道:“吾意决矣,敢沮众者斩!”
永和七年。二月十六。辰时正。
冉闵留五千人守卫滏阳河南的后军辎重营,留五千人守卫襄国东北方的中军大营。亲率五万马步在滏阳河西岸布阵,准备迎战石琨、悦绾的联军。
与此同时,冀州军、大燕军伤患留在渚阳城,悦绾、石琨率七万五千余主力出城,沿着滏阳河西岸南下,天近午时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大魏军的战阵。
第五集 第五十五章 襄国之战(五)
滏阳河大营主要的职责是接应囤积邺城运来的粮秣,兼带堵断襄国南面交通;冉闵没要求后军直接参与对襄国作战,只要求后军防守好滏阳河大营就行。鉴于此,后军在滏阳河上搭起了一座浮桥连接南北交通。浮桥南端直通滏阳河大营,北端派驻了一曲人马警戒防御,若见势不对,即刻焚烧浮桥,以保护南岸的粮秣。
孙威三人急赶慢赶,天色大明时才通过浮桥来到滏阳河大营。
滏阳河大营由太原王冉胤坐旄。太原王尚不满十岁,所谓的坐旄只是个姿态,一应事物都由后军统带苏彦打理。苏彦出自悍民军,与孙威私交很不错,和刘琦、胡睦一道拜见过冉胤之后,孙威便打算到苏彦那帮忙。
“刘仆射、胡车骑。二位是在太原王身边照应,还是和孙某一道去苏彦军中?”孙威是个直性子武人,他认为若想将功赎罪,就应该在军中厮杀拼命,浑不知胡睦、刘琦对此不以为然。上阵厮杀这种赎罪方式哪有跟在太原王身边来得快?
胡睦迟疑了片刻,不知道怎么回答,顺手将问题推给刘琦,问道:“刘仆射以为呢?”
“这个…”
刘琦为难地看看太原王,正想找个借口拒绝。帐外突然进来一人,对冉胤叩拜道:“太原王。听说石琨和鲜卑大军前来救援襄国,朝廷分兵抵挡,人手十分紧张。危难时刻,正是义士尽忠之时。栗特康不才,愿将商队旧部组成劲旅,为朝廷上阵厮杀,略尽绵薄。请太原王恩准。”
栗特人拆散之后分在各处营地充当杂役。渚阳战败,各营大魏军俱向中军大营汇集,却将杂役全部遣到了滏阳河大营,栗特人得以重新聚首,栗特康因此有了这个建议。
请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决断,本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只是三个败军之将各有心事,谁也没注意到其中的异常。冉胤更不会知道,他迷迷糊糊的甚至没有听懂,只噘着嘴拿眼去看胡睦。胡睦曾经作过一段时日的后军主将,两人比较熟悉,因此他只好向胡睦求助。
胡睦还没有发话,刘琦先站了出来,抚掌称善道:“甚好。甚好。栗特康真乃忠义之士。以刘琦之见,不如将栗特人商队组成太原王卫队,由车骑将军统带,需用之时,太原王可亲自指挥卫队冲锋陷阵……”
胡睦从领兵省尚书这个文职转为车骑将军,还没来得及痛快淋漓地驰骋沙场,两万人马便损折得一干二净,正自愁苦之际,听到刘琦的建议,当下心中一亮:栗特人商队虽然只有千余人,但怎么也强过当光杆将军啊。
“太原王。栗特康精白忠心,应当体恤鼓励,不可多加挫磨。”胡睦对冉胤点点头,附和道:“刘仆射说得有理,以胡睦之见,可以把栗特人装备成太原王卫队,战事多变,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嗯。好吧,这事就交给车骑将军了。”冉胤竭力学着老成的模样,点头允准。
孙威见状,知道胡睦、刘琦会留在太原王身边,当下辞别冉胤等人,出帐去找苏彦。
这个时候,东边的太阳刚刚升到一竿子高。冉闵命令王泰率五千宿卫军留守中军,亲率五万大军离开大营,向东北进发。悦绾、石琨的联军因为攻打渚阳耗费了一阵时间,昨夜休整太晚以至于还未整军离开。
这个时候,襄国西北的太行山东麓和襄国东面的安乐国广宗县(今河北威县),各有一支大军正在向襄国急速推进。
太行山西麓的大军由三万马镫骑兵和六万匹战马组成,没有一辆辎重车,没有一名步卒。骑兵每人双马,一骑用于战斗,一骑用于驮负战马和骑士五日的粮秣辎用。六万匹战马分成三个纵队,每纵队八骑一排,三个纵队拖出近十里长的队列。
这是一支看起来比悦绾的精骑更威猛更雄壮的骑兵。
游骑兵成群结队,在队列前后左右纵横驰骋,四处侦缉,隔断大军行踪。左翼纵队长枪如林,密密竖起,连驮马上都挂着两支备用长枪,不用说这是一万精骑。右翼纵队枪林比左翼明显稀疏许多,战马和驮马上看得更多的是羽箭,一个个箭囊斜挂左右,长长的步兵弓没有上弦,挂在驮马上;小巧的马弓放在鞍前伸手可及之处,弓弦紧绷,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这是一万弓骑兵。
兴许四散侦缉的游骑兵属于中军队列,因此,与两翼相比,中军的队列稍微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