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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静身后的侍卫张口欲为公子解释,成静抬手,止住了那人多言。
谢映舒倏然转身,冷淡道:“成兄,有事相商。”自己推门出去。
成静淡淡垂眼,随之出去。
廊下无雪,铁马乱摇,风卷碎花,触目是鲜艳冬梅,花枝伸展在头顶,似女子腰身,婀娜妩媚。
谢映舒拢袖在廊下站定,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冷漠,回身问道:“剪舌之事,是你的人做的?”
成静叹道:“确是。此事是我失策,未曾选好时机,不巧竟会被令妹撞见。”
谢映舒彻底淡漠了眉眼,冷冷道:“成兄身兼大才,在下小小府邸,实在容不下成兄施展。”
侍从忍不住道:“谢大人何必动怒?此事于我家公子何干?谢大人这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么?”
成静斜眉看来,眸色微沉,“谁许你多言?退下!”
那侍从只好噤声,转身离去。
廊下只剩二人,成静只道:“这回,我抓的是奸细。”
谢映舒转过身来,皱眉看着他。
“此人声称谢府奴仆,跟踪于我,欲盗我信笺,三郎当知,此事意味着什么。”成静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道:“我是天子亲信,正常情况之下,三郎试想,若被主人家监视,我应如何做?”
谢映舒心思何其通透,当下便明白过来,遽然一惊。
成静身为天子亲信,表面上说的是姑且留在谢府,实际上这其中利害关系,又有很多讲究。
比如,一个与世家作对的天子亲信,在世族里面被人跟踪,被盗看机密,他应作出什么反应?
应上奏陛下,弹劾谢族。
这是皇帝在测试他的忠诚。
成静若真的符合帝王的期待,就应该将那人杀了,与谢族为敌。
“我不傻,亦知你也不傻,跟踪这等下作之事,自然不是你做的。”成静的目光掠向一边落雪的石狮子上,嗓音凉冷了下去,“此人,是宫中派来的,针对的是你,更是我,我们的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我的忠诚了。”
所以,他选了折中之法,让人就地剪去那人舌头,以示警告。
谢映舒皱眉更深,慢慢重复道:“……怀疑你?”
“其间恩怨,一时难以解释。”少年无奈地苦笑一声,看向那落雪飞檐,温声道:“我亲自扶他登基为帝,从此之后,便与他只是君臣,不再是生死之交。”
其实陛下早就开始怀疑他的忠诚。
从他身后总是跟随的侍卫便可看出,那些人,以保护之名,做着监视之事。
谢映舒沉默许久,才道:“你要与陛下为敌?”
“不敢为敌,陛下是君,臣只能听候君命罢了。”成静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个人,无论是怎样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温柔无害,可谢映舒与他相识多年,自然明白他即便是要对什么人下手,也是微笑从容着的。
是时,下人快步过来道:“禀郎君,翁主醒了。”
谢映舒阖目敛去眸中冷意,再睁开时已恢复日常温和淡静之态,转身回屋。
刚一进门,就瞧见在榻上缩成一团的谢映棠,小脸素白,精神萎靡,只一双晃着水意的大眼睛含着不安之色,一见谢映舒进来,便朝他伸手喊道:“阿兄。”
谢映舒心软亦心疼,走到她身边去,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妹妹的背脊,柔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谢映棠将唇咬至渗血,倔强地将尚未涌出的泪生生憋回,伸手扯了扯谢映舒的衣袖,嗓音干哑道:“那个人……”
“此事已经料理,日后定不会再有,棠儿勿念此事。”谢映舒在她看不见处皱紧了眉,此刻成静抱着猫儿推门而入,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笑道:“翁主,看看谁来了?”
谢映棠从阿兄怀里探出脑袋来,眼色微动,“冬冬。”
那只长毛的尺玉霄飞练轻轻“喵”了一声。
成静道:“它想你了,翁主想不想抱一抱?”
谢映棠身子微僵,又重新把脑袋埋了回去。
她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了,成大人这是在哄她,她如何听不出来。
……他居然特意过来哄她开心。
她又退出阿兄的怀抱,揉了揉眼睛,才朝成静伸出手,将冬冬抱到怀里去。
小姑娘蹭着雪白柔顺的猫毛,也跟这只猫儿一般,柔软温顺下来。
她也惦记着他,问道:“大人被吓到了么?那人……”一回想那情形,谢映棠脸色变慢慢僵白下来。
成静弯了弯眼睛,柔声道:“我若怕了,今日谁能救你呢?”
他说的委婉,自然不能说自己早已司空见惯,更不能说此事就是他安排的。谢映棠听在耳中,却不由得愧疚地想:原来成大人为了保护我,强忍着惧意。也是,像成大人这般如雪雕琢的儿郎,想必也不曾见过这等恶心血腥之事。
第7章 戏谑
谢映棠当日再阖眼时,便做了噩梦。
三郎院中新收拾出的厢房内,侍女随从们跪了一地,小姑娘拉着自己阿兄的衣角,哀哀地诉苦,女儿家的声音惊扰了枝头的雀儿。成静在树下喝茶,问道:“素闻翁主体弱,三郎平日竟连这等小事……也瞒着她么?”
相比于其他官家小姐,这般年纪早会在后宅里明争暗斗,胆量也绝无如此之小,小到……令人费解。
谢府仆人闻声笑了,恭敬地答道:“大人不知,我们这位翁主,既娇养,也不娇养。譬如,那日受惊是真的,如今抓着我家公子的衣裳,却是在故意闹了。”
成静饮茶的动作一顿,蓦地笑了开来。是时梅花花瓣被风送到了石桌之上,少年抬起广袖轻轻拂去,微笑道:“懂了。”
谢幺非说自己晚上睡觉害怕,这胡搅蛮缠的结果,便是被应允在三郎院中住上几日。
翌日清晨之时,成静与谢定之相坐于府中湖亭之上,两人就天下大势与兵法相谈甚久,太尉兴致极佳,便命人摆出一盘棋来,与成静切磋对弈。
白玉棋子叩响棋盘,清鸣悦耳。
“明公走棋过于保守,小辈请教,而今包抄夹击之势,当如何破解?”
“世侄擅于谋略,可算漏了一点。”
“何处?”
“祸起萧墙。”
少年眯起桃花眼,眸光微挪,良久抬头道:“小辈受人掣肘已久,此局应如何解?”
谢定之抚须微笑,“不破不立。”
成静沉思良久,正欲再言,忽然听得一片清脆悦耳之声。
谢映棠早早在外晃悠,腰间金玲作响,打破了一片寂静。
“成大人早安。”小姑娘踩着铃声靠近,在不远处停下,朝他一笑,又对谢定之道:“阿耶早安。”
谢定之笑道:“你这丫头,趁三郎不在,便来我这处闹腾?”
她粲然一笑,说道:“本是想找阿耶切磋棋艺,不想阿耶正与成大人对弈,女儿可以过来旁观吗?”
谢定之一口回绝,“你去别处玩玩,待我下完这盘棋,再与你切磋。”
谢映棠只好走了开。
她在偌大谢府中徘徊多次,待谢定之第三盘棋下完,小姑娘又在树后探头笑道:“阿耶阿耶,你下完了吗?”
谢定之敷衍地抬了抬手,“你爹与成大人棋逢对手,尚未下完。”将她打发走了。
谢映棠在亭外绕着柳树直打转儿,分外无聊,她将枝头的各色梅花折下,一片一片地吹了出去,想了想,又亲自去了一趟公主府。
谢定之下到第六盘棋时,谢映棠又在树后探头笑道:“阿耶,家家叫你去公主府用膳。”
连亲娘都搬出来了。
谢定之回绝道:“你家家素来最疼你,你代我去用膳也是一样。”小姑娘跺了跺脚,恼怒而去。
又过半个时辰,她又回来了,在远处唤道:“阿耶,翁翁他说……”
这回搬来了辈分最大的人。
成静先是未能忍住,低笑了一声。
“让世侄见笑。”谢定之叹息一声,转过头对她低声怒斥道:“你还给不给你阿耶面子……”
谢映棠笑吟吟道:“阿耶,您可别让翁翁久等了。”
谢定之抬手招来侍从,低声吩咐几句,过了一会儿,她翁翁谢太傅身边的老仆人亲自过来,将谢映棠领走了。
总算清净了一个时辰。
谢映棠犹不死心,待哄好了翁翁再来时,便见谢定之与成静已换了个地方,谢定之赏识这位后生,从朝局、棋艺、兵法,一直谈论到琴棋书画、圣贤之言,乃至昔日所见的珍奇古玩,将他引为忘年之交。
谢映棠爬上假山,放眼偷看,看得瞠目结舌,问红杏道:“成大人当真如此厉害?”
红杏笑道:“奴婢听闻,成大人七岁入宫时,先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考校他学识,当时成大人对答如流,遂被命为太子伴读。”
谢映棠不由得心想:几次亲眼目睹,成大人之才自然不言而喻了,只是这种只读诗书的文弱君子,昨日竟然也同我一起被那剪舌之事给吓到,果真是为难唐突了大人。
她越是这样想着,看着成静的目光更有几分不忍与倾慕,小姑娘趴在假山上,鹅黄衣衫在风中招展,在一片黑绿中分外醒目。
成静完成画作,抬眼便看见那一抹清秀人影,谢定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对下人吩咐道:“实在不像话,你去把她撵下来,让三郎去管着她。”
她素来怕三郎,回去只怕又是一翻闹腾。成静淡淡道:“不必。”他拿过案上玉笛,横执轻吹,不一会儿,谢映棠果然被他吸引了来,少年看着树后躲躲闪闪的丽影,和煦一笑:“翁主出来罢,太尉绝不罚你。”
她只好大大方方走出来,对成大人一礼,“打扰大人一整日,实在唐突。”
谢定之吹胡子瞪眼,“你还知道唐突?”
谢映棠抿了抿唇,还是顶嘴道:“阿耶总是不肯理我。”
成静抬眼,看了她一眼。
初见时她着素衫罗裙,长发随意束起,随性活泼,却在他跟前拘谨万分。再见时,她衣着华美,缎发上插着琉璃钗子,仪态合乎翁主身份,顾盼神飞,端庄温驯。此番见她,她却穿着嫩黄罗裙,白色披风衬得小脸精致,双眼骨碌碌转着,露出了她的秉性。
谢族教养出了一个妙人儿。
成静淡淡一笑,将玉笛递给她,道:“翁主若能吹出一支好曲子来,在下便将太尉还给你,如何?”
她却笑道:“我不要阿耶了,我要你陪我玩儿。”
谢定之:“……”
小姑娘无视父亲的怒目,横笛吹了一曲,竟是模仿着方才成静所吹曲目,自己临时变调,吹了个八九不离十,谢定之也有几分惊诧,不想这顽劣幺女居然如此聪慧。成静拿回玉笛,对谢定之拱手拜道:“小侄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找明公讨教。”
谢定之无奈叹道:“我这女儿素来顽劣多事,你莫过于迁就,待她兄长自官署回来,这丫头也不敢嚣张了。”
成静笑道:“晚辈自有分寸。”
言罢,转过身去,示意谢映棠先走,谢映棠眉开眼笑,同成静一道走了。
从花苑到谢映舒院落之间的小路本积了宿雪,仆人将雪扫开,便由得谢映棠活蹦乱跳了,她脚步轻快,回头问道:“成大人昨日……真的没有被吓到吗?”
他微顿,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道:“小娘子收到我的赔礼了吗?”
她见他不正面回答,心道果真是吓到了他,目光登时有几分了然与内疚,又见他发问,忙笑道:“收到了,好漂亮的一个琉璃盏,比我叔父送我的还要名贵。”
他微笑道:“喜欢就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着痕迹地敛眸,心念微动,不知是错觉与否,谢映棠看着他的目光……竟有几分怜爱?
这名满天下的少年郎头一回开始自我反思。
……他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地方吗??
成静思虑间,已走到院中,冬冬见他来了,绕着他的腿直打转儿。成静将它抱起,谢映棠摸了摸猫儿的脑袋,问道:“它应是快生了罢?”
成静道:“是——且慢!”
可这一声已经晚了,谢映棠好奇地挪动指尖,欲摸它肚子,冬冬忽然尖锐地喵了一声,抬爪抓向那只纤白小手,手背上登时留下了三道抓痕。
这抓痕一深两浅,鲜血霎时渗出,沾红了衣袖,谢映棠细眉一皱,眼睛登时腾起水雾来。
成静皱紧了眉,将这猫儿放下,握紧她的手腕,细细看了一刻,忽大步走回屋中,取了药箱来,沉声道:“怀孕母猫的肚子是碰不得的,小娘子坐到那处去。”
他语气不容置喙,谢映棠收了泪水,坐到石桌前去,她垂眼看着原本被他握过的地方,那处似乎有些发烫。
他却不查这女儿家心思,又抓住她手腕,牢牢控住,才将药粉撒在伤口处,她疼得低呼一声,他又取了另一种药膏,以手指抹开,这回怕弄疼了她,他动作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