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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肩碰着肩头挨着头,说起私房话来,“倒是委屈你成天窝在这小院子里,连个走动的地方也没有。难怪你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刚才往祖母那里晨定时,祖母的话风昨晚就漏出来了,就连六妹和八妹都已经知道,那吴五娘如今……可是个嘴巴厉害的主儿。”
却是大吴氏昨晚提前离开奉圣阁,顶着个泛红的巴掌印哪里遮掩得过去,那火辣辣的刺得大吴氏也没想过要遮掩,一回自家大院就开始砸东西骂丫鬟,话里话外不说把吴五娘的狠话交待清楚,倒也将吴五娘的嚣张、厉害还原了十成十,野种、贱人的轮番着骂了半夜。
到得今早各处晚辈来问安,一瞧见杜仁安稳喝茶说话的样子越发起了气性,把吴五娘如今的“飞黄腾达”全算在了杜仁头上,又是一阵指桑骂槐,要不是估计这杜晨柳、杜晨芭也在,指不定能骂得多难听。
这番动静传不到小一房妾室通房的耳朵里,现在叫珠儿刻意引导,杜振益背后说道起最疼他的祖母来,半点没有避讳珠儿。
珠儿眼珠子乱转,当真是惊讶得直捂嘴,只那惊讶还掺杂着杜振益不懂的赞叹,“没想到吴五娘竟然还有这样一番造化?竟能得谨郡王这般宠爱?这可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所谓宁做高门妾不做寒门妻,杜府虽不算寒门陆念稚亦是个有功名的,但珠儿见识实在有限,倒有些艳羡吴五娘的“一步登天”,至于吴五娘对杜府的恨意,她其实不甚在意,还巴不得吴五娘真个能出手,把大吴氏那老虔婆收拾一番才好。
面上却流露出恰当的担忧来,有些紧张的问道,“我只听说当初吴五娘没能做成东府的亲事,是因着老太太没瞧中她,吴家也不耐烦再养着个没有用处的远房侄女,这才由二老爷做主,另替她寻了门亲事,才远嫁闽南给人做妾。吴五娘倒因此恨起老太太、二夫人来了?”
她纯粹是不解,杜振益却当她是为家人忧心,极其满意珠儿这份贴心,立时讥诮一笑道,“亲事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她自家没叫人挑中,是她没那个福分。随她去怨去恨,左右我们杜府没有半点理亏。再说了,她现在是谨郡王的人,难道还能成天为了一桩没能做成的亲事,挑唆谨郡王为她出头不成。”
他的思路虽有些偏,却也和江氏、陆念稚、杜振熙殊途同归,同样不怎么将吴五娘的狠话放在心上。
说起话来自然是满脸不以为然。
珠儿听他这样一说,心下不由有些失望和惋惜。
结合杜振益的话细想,还真指望不上吴五娘能闹出什么事来,可惜她比杜振益还知道得多些,早前下药事败她和江玉被塞进马车拉回府,关进柴房时吴五娘就在她们隔壁,她虽不知吴五娘做了什么,却听了半夜吴五娘痛苦的哭骂声。
那般痛苦情状,当时就算她没能亲眼看见,再一想自家用在杜振熙身上的手段,倒也能断定吴五娘定是做了丑事,才遭了江氏的厌弃,最后又被杜仁远远送走。
吴五娘恨江氏和大吴氏,难道就不恨不肯娶她的陆念稚
?
陆念稚和杜振熙这对看似亲近的叔侄,中间横亘着家主之位,关系可有些微妙呢。
可恨她得了江玉的交待,私下帮东府做盯人的眼线,两三回来往间送出去的消息,不过是关于杜仁、杜振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厮,霜晓榭消息倒是收了打赏也给了,对她的态度却依然不冷不热的。
该怎么做才能牵连上东府的人,借此恨恨踩死江玉那黑心手狠的货色呢……
珠儿心下转着心思,一时没留意杜振益又说了什么,好容易收敛起心绪,就听杜振益正说起余方德,“倒是那余内相的态度古怪得很。后来瞧见七弟时,那脸色似笑非笑的,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只不知余内相和七弟先后脚离开宴厅,又一前一后回转,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余方德这是……留意上杜振熙了?
珠儿心下一震,只觉有什么闪过脑际,口中已经问道,“我听说余内相先还想着将曲大家献给谨郡王,还是您告诉我的呢,余内相可在庆元堂闹得不太好看。当时是七少帮曲大家拦了一拦,现在曲大家正经挂了余指挥使的名,余内相没能献成美人,该不会把曾给曲大家出过头的七少给恨上了吧?”
“我瞧着不像。”杜振益闻言细细回忆了下昨晚的情景,摇头否定后,很快就转了心思,“七弟长得是俊,可又不是能随余内相拿捏的什么美人儿,主意总打不到七弟头上。你我跟这儿操这些心做什么?好珠儿,我可给你说了不少趣事,你怎么回报我?”
珠儿晓得话只能说到这里了,便顺着杜振益的暗示娇嗔道,“您昨晚才宿在姨娘屋里,这一大早的统共和我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又闹到我身上来了?”
“你家姨娘倒比我还闹得狠,我却是懒得招架她,昨晚根本没尽兴。”杜振益已经开始毛手毛脚,话里自是捧一个踩一个,“我可留着体力给你呢,还是你服侍得我最顺心,好珠儿,快来回报回报我对你的好……”
珠儿任由他施为,心里早已冷笑连连。
杜振益不知道,她却是知道江玉为什么闹的狠,不过是想着尽快母凭子贵,偷偷往杜振益的茶水里加了料,杜振益再好风月也架不住江玉这么个算计法儿,她却是不管杜振益受不受得了,甚至还帮着江玉加料,左右杜振益腻烦江玉,得好处的是她,还能让杜振益多往她屋里跑。
此刻她心里想的是零散字眼,余方德……吴五娘……杜振益几个零碎欣喜转来转去,半晌才模模糊糊捏下个计策来。
待得风停雨歇,珠儿起身转头,瞧一眼睡死过去的杜振益暗中闪过不屑,穿戴好衣裳就去了江玉的上房。
她和杜振益隔三差五的混做一团,总要去给江玉“复命”,掀起门帘半跪在江玉跟前,边给江玉瞧腿边将杜振益的话挑拣着说了,末了道,“除了二夫人指着个吴五娘骂个不够外,二老爷和大少这两边倒没什么特别,我看他们也没想着再和吴五娘重新攀上关系,对东府不会有影响。”
“你把这话透给霜晓榭,七少知道是一回事,我们有没有认真负责的盯人是另一回事,你能多得一份赏钱也不吃
亏不是?”江玉随口吩咐一句,掩嘴打了个哈欠,“这年还没过完呢,我倒似犯起春困来了。今儿这身子总是懒懒的,你也不必里里外外的忙着伺候我了,一会儿就找机会往霜晓榭走一趟。”
那眼神那语气,倒有些炫耀的意思,仿佛在提醒珠儿,再得杜振益“疼爱”也是白费功夫,她才是那个被杜振益磋磨狠了,有望尽快怀上子嗣的那一个。
珠儿心下越发冷笑,面上露出的笑却是暖而怯,“即犯困,奴婢给您盛补药来喝过,您也好补个觉?”
江玉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珠儿转去耳房,借着袖口掩饰将日日藏着的药包,尽数洒进汤药里。
自负如江玉怕是死也想不到,她不仅帮江玉给杜振益加料,同样一天不落的给江玉的补药加足了料!
珠儿阴冷一笑,端稳药碗送到了江玉手上。
她隐忍而不动,一道西墙之隔的东府外院里,却有个人盘算着隐忍而动了。
拂冬面带欣喜的收拾着庐隐居二进院落的内室,抱起新换下的床铺被褥,笑着和练秋议论道,“四爷这段时间一忙,成日里也不见个人影,天天宿在奉圣阁里,也不知有没有吃好穿好,今儿可算要回来了。”
练秋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闻言偏头看向拂冬,扫视着她面上欣喜,眉头微皱,“就算四爷住在府里,也用不着我们做丫鬟的近身服侍。又不是没在外头长住过,明忠、明诚哪个不是服侍惯了的?你倒有这许多话好抱怨。”
再多话,也没有练秋时时刻刻都想着教训她的话多!
拂冬心下即不服又厌烦,倒也习惯了练秋这副居高临下的口吻,半点不露声色的笑了一笑,收拾起换洗的物件,提脚就走,“好啦,知道你是个最讲规矩尊卑的。我不说行了吧,也就跟你念叨两句,你倒也有一车话等着我。”
这般嗔怪模样倒把那份欣喜掩了过去,练秋扯了扯嘴角摇摇头,二人一道出了内室,将二进院落里外都洒扫过一遍,就听院门处传来一阵响动。
“四爷。”练秋和拂冬尚来不及迎到外头,刚走到二进穿堂就见陆念稚只身进来,忙站定行礼,“您回来了。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您可要用点吃食,或是先沐浴更衣?”
陆念稚要回来的消息送得急,现在已经过了晚膳的点,杜府内外已临近熄灯时分。
倒是省去了再往内院去,给江氏问安的事。
殊不知陆念稚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错开时辰,也省得给江氏昏省,不定还要见上杜振熙一面。
接风宴过后,他在奉圣阁多留了几天,用的是收拾后续、陪谨郡王游城郊的借口,他心里其实还乱着,还没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理对杜振熙的感情。
只是长久住在奉圣阁终究不是个办法,没有为了暂时“避”着杜振熙,连家也不回连江氏也不见的道理。
他心里想着事,听见问好声才定了定神,一抬眼,就见盈盈灯火下,立着两道玲珑高挑的身影。
第177章 滚
大概是夜色太浓而灯火却太过明亮,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两道身影忽然一晃,仿佛和另一道高挑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随着夜风起起落落的帷幔也跟着一阵阵晃动,眼前的两道身影倏忽模糊,全数被另一道高挑身影替代。
闪过眼前晃过脑际,又落在心间。
陆念稚的嘴角几不可察的扬起个弧度,仿佛又看见杜振熙小小的身影在帷幔间穿梭,一时躲躲藏藏的不愿读艰深的课业,一时又嘟着嘴耷拉着肩膀,敢怒不敢言的被他罚家法,埋着小脑袋跪坐在廊下拨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那熟悉的算珠碰撞声忽然掺杂进清清楚楚的风铃响,杜振熙小小的身影又变成现在的模样,被他换着花样欺负逗弄,仰起的小脸再无幼时的稚嫩懵懂,已然半长成的精致五官越发漂亮令人侧目。
陆念稚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循声望向廊下,随风摆动的风铃声响脱出臆想,摇出的声响越发清晰,脆脆的落在他的耳中。
几天不见,他极力不去想杜振熙,此刻才发现他实在很想他。
陆念稚嘴角的弧度又向上勾了勾,神色间满是不自知的恍惚。
练秋见陆念稚竟干站着发起呆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拂冬亦察觉到陆念稚的异样,她眼中同样有些错愕,随即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跳起来,似被陆念稚的目光顶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鬓角,再次出声道,“四爷?小厨房备着宵夜和甜点,您现在可要用一些?”
陆念稚似被这不同于杜振熙的柔美声线惊醒,垂眸收回目光,随意颔首道,“确实饿了,你拣些好克化的送上来,不必多。”
这话直接吩咐的是拂冬,练秋自然没有二话,冲拂冬一点头,就先退出二进院落,绕过影壁正见明忠、明诚正等在外头,自取来茶水点心填肚子,亦是一身风尘仆仆,她忙上前添茶倒水,问道,“怎么没回下头休息?这是四爷有交待,让你们留在上头待命?”
下头是指庐隐居半山脚的下人房。
明诚忙着往嘴里填东西,明忠啜了口茶,往练秋身后一看没见拂冬跟出来,便顺势道,“倒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过几天奉圣阁正式挂牌,四爷在府里住几天还得再去奉圣阁亲自盯着。我和明诚是来送换洗衣物的,你这会儿要是得空,就收了旧的再换新的,先帮着收拾些箱笼出来,省得到了要走的日子,又是一番忙乱。”
已过初五开市的日子,奉圣阁正式挂牌营业的日子是专门请人算过的吉日,说起来也没有几天好等,竟是只回府住上三五天,马上又要去奉圣阁长住。
再一算后头的日子,市舶提举司开衙的吉日也是早就算过定好的,前后这么一叠加,海禁重开又是顶天的大事,只怕陆念稚剩下的正月辰光,还有好一阵忙活。
练秋立即领会过来,示意明忠和明诚先歇脚缓口气,她自会打点,“四爷那里要个茶要个炭的,有拂冬听着命。我倒是正好空出手来,你们歇过来就先回下头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们再合计带什么东西、带多少东西合适。”
这些虽是丫鬟的分内之职,但她们不常跟陆念稚出外走动,倒是明忠、明诚更清楚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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