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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平缓步而行,一边走边四下打量,真是太富丽堂皇了。到了殿阁之外海平停下脚步,示意向彩英进去说一声。
暖阁
田妃呆呆地坐着,目光凄然而又迷茫。
太监宫女都被打发到别的屋里去了,听到脚步声,田妃抬起头来,见是向彩英,就立刻起身,迎上两步,叫了声:“彩英姐。”
这些天来,向彩英唯一和这个田妃处的不错。田妃人虽有些冷,不爱说话,但人真是不错。像周皇后和那个袁妃,虽然已经是阶下囚,但骨子里那股皇家的傲慢依然还在。至于懿安皇后,只能用心机太深来形容了。而田妃,则更像个不爱说话但很乖巧的邻家妹妹。
向彩英道:“我们少爷来了,就在外面。”
田妃一听,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她知道,向彩英说的少爷就是那个逼死丈夫的人,也就是那位领政大人,而这位领政大人,自然与皇帝无异。
向彩英是很能人信赖的人,闲谈时,向彩英跟她说了很多有关这位领政大人的事儿,而这也是她终于鼓起勇气拜托向彩英去传这个话的原因。
帝王家非比寻常人家,事大都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位领政大人虽然逼死了自己的丈夫,但这是争夺天下,私人的仇恨反而不那么强烈,只是这位领政大人要想玷污自己的身子,那就是两回事了。
见田妃脸色了,身子又在颤抖,向彩英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本是想话传过去了,领政大人同意,那田妃就自己过去。现在话刚一传过去,领政大人自己就巴巴地跑了过来,田妃多想了。
向彩英拉起田妃的右,轻轻拍了拍,温和地道:“秀英你多想了,没事。”
田的闺名叫田秀英。
话不用多,田英的情绪安稳了不少。见田秀英脸色不那么白了,向彩英道:“那我让少爷进来?”
田秀英微:点了点头。
缓步走进暖阁,陈海平就是一愣,他看见了一幅画,那个女子就是画中人。
暖阁里的布置一点都不奢华,非但不奢华,反而恬淡素雅。屋中的一切都是一个整体,每一个物件都融进了这个整体之中。步入其间,感觉似远又近,咫尺之间似乎又远在天涯。
这个田妃果然名不虚传!
史载这个田妃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蹴鞠骑乘无所不能,田妃的字宗法钟、王,据说已臻能品之境,丹青泼墨也颇得名家笔意。最为出众的还是她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田妃吹得一管好笛,崇祯称赞她的笛音“裂石穿云”;抚琴更是她的一项绝技,声遏行云,绕梁三日。
要做的事情太多,想做的事情更多,陈海平几乎兴不起这些闲情逸致只是今天向彩英提起,他才来了兴趣过来看一看。
一晃神过后,那个女子的真容渐渐浮现在眼前。
真是我见犹怜!
穿什么,看不见,只是想抱在怀里百般呵护。
“少爷。”见少爷看着田秀英发愣彩英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
“啊。”反应过来,陈海平尴尬地笑了笑。
田秀英原本紧张的要死,但见到这位少爷尴尬一笑之后,紧张的心突然莫名地轻松下来:向彩英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少爷看上去一点都不可怕。她不害怕这人,这是一瞬间的感觉。
见礼落座之后,田秀英要去沏茶,陈海平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坐。”
这时,向彩英要去出,陈海平发现了,于是道:“彩英也坐。”
陈海平让向彩英也坐下,田秀英的神色更自然了些。
都坐下后海平看着田秀英,温和地问道:“彩英说你有事要见我?”
微微垂下头,田秀英道:“是的,大人。”
陈海平问道:“什么事?”
讷讷了半晌,田秀英终于鼓足勇气道:“大人,我不想去南京。”
啊海平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崇祯极为宠爱这位田妃,周皇后很是嫉妒也是歹毒,然后就是老戏码后田妃和爱子都死在了周皇后之手。
现在田妃虽然还没有失宠,但想必对周皇后的为人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果跟着去南京,周皇后大权独揽,不说自己好不了,极可能连带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田妃能鼓起勇气见自己这个杀死她丈夫的人,多一半还是为了家人。只要她跟着去了南京,那她的家人也一定去的。
“那好,你先收拾收拾。”而后,陈海平又对向彩英道:“彩英,过两天你亲自把田姑娘送回家。”
陈海平这话说的很有问题,一个是称田妃为田姑娘,二一个是让向彩英亲自送。看着向彩英陪着这位她不怕的领政大人走了,田秀英愁肠百结,一件事去了,一件事又上心头。
轩仁里胡同有一所宅子,锦衣卫左都督田弘遇一家就住在这儿。不过,这可不是田弘遇的家,他们只是暂住。
这是田仁成的家,田仁成是田弘遇的族弟,属鸡犬升天一族。
咣当一声,田弘遇吓得一哆嗦,抬头一看,原来是族弟田仁成推门进来了。
一见田仁成进来,田弘遇立刻起身,脸上瞬间就堆满了谄媚的笑纹,一如以前田仁成在他面前脸上常带的那种笑。
从天堂到地狱,也就是一觉醒来的事儿。
仅仅一个月,田弘遇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添了许多白丝。
富贵消磨人的意志,田弘遇早年是商人,却性好游侠,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但现在,也只有对老婆发发脾气的底气了。
一个月前,东宫国丈、锦衣卫
纵马京城,顾盼自雄!而今,低声下气,往日环~妾大都已四散而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田家也是如此,跟着田国丈抖起来的族人也有几位,福祥号的掌柜田仁成就是。
被从内城赶了出来,往日跟他最近的族人都闭门不纳,连门都没有给他开,只有田仁成收留了他们一家。
以前,自己对田仁成跟狗似的,但现在看看田仁成是怎么对自己的?患难见真情啊!田仁成和那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不一样。
一开始,田弘遇还抱着很大的希望,女儿那么美,又那么多才多艺,被皇帝宠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但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这个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
田仁成是聪明,至少比那些一见风势不对就立刻变脸的王八蛋聪明,他也抱着和田弘遇同样的希望。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田成的脸色也就越来越不好,而随着田仁成的脸色变坏,田弘遇的待遇也随之降低。
山珍海味变了鸡鸭鱼肉,跟着,鸡鸭鱼肉也没了,变成了粗茶淡饭。
听到协议签订的消息来弘遇就开始担心,随时随地,他们一家人就会再次被扫地出门,而且这次比上一次会更彻底。
早听说女儿和皇后不对盘,现在母凭子贵了南京,女儿还能有什么地位?
这些天的花,田仁成这个兔崽子一定会加倍算的。
“七哥,恭喜喜!”
看着田仁成的笑,田弘遇的心阵阵发紧,强笑道:“仁成,别取笑七哥了,这喜从何来?”
田仁成笑道:“这协议已经签了,七哥一回到南京,还不照样是以前的左都督!”
田弘遇难看地道:“但愿愿吧。”
“七哥,我中午出去应酬,遇到了李老板。”见田弘遇没想起来,田仁成提醒道:“就是德昌兴米行的老板李胖子。”
“啊想起来了。”田弘遇道。
“七哥,人家李老板那可是有钱的主儿。”田仁成艳羡地道。
“他有钱怎么了?”田弘遇心惊胆战地问道。
“七哥这么跟你说吧,人家李老板看上淑英了,愿意出这个数!”说着,田仁成伸出三个手指头在田弘遇眼前晃了晃。
李老板六十多了,胖的大肥猪见了都深感惭愧,田弘遇气的要吐血吐不出来,早没那个底气了。
田弘遇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大夫人生的是田秀英,嫁给了信王朱由检步登天;小女儿是妾侍王氏所生,叫田淑英,今年十四岁,和姐姐一样是花容月貌、多才多艺。
田弘遇脸色紫黑,但田仁成毫不在意,继续道:“七哥,三千两,三千两啊!”
见田弘遇还不说话,田仁成的脸色冷了下来,道:“七哥,兄弟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我冒险收留了你们一家,但七哥你也总得替兄弟考虑考虑吧。”
这个王八蛋,一见没什么希望了,就撺掇宝儿这个骚狐狸,把他仅剩的一点珠宝全都卷走了,现在又来……
“七哥,七嫂身体不好,治病也需要银子,我看你还是算了吧。”田仁成嘲讽道。
田弘遇双眼无光,就像是泄了气皮球,整个人都堆了下去。半晌,在田仁成冰冷嘲讽的目光注视下,田弘遇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安排吧。”
“那行,谁让是七哥您的事呢,我这就给李老板回个话。”说完,田仁成得意洋洋地走了。
这要让老婆知道还不得气死!田弘遇瘫坐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田弘遇听到身旁有人喊他。
凝滞的眼珠动了动,田弘遇看清了,是田仁成的仆人田三儿。跟着,田弘遇有听清了田三儿在说什么。
“老爷,外面有人找您。”
怎么回事?这个狗奴才怎么又恭敬起自己来了?动了动,田弘遇觉得昏昏沉沉的,又摇了摇头,这才艰难地问道:“谁找我?”
田三儿道:“小的也不认识。”
精神恢复了点,田弘遇发现田三儿这个狗奴才确实很反常,好像很害怕。
“我出去看看。”说着,田弘遇挣扎着起来。田三儿一见,赶紧过来搀扶。
到了头进院子,田弘遇的精神又恢复了些,他看见有一个士兵站在院子里。
“您找我?”田弘遇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是田弘遇?”士兵问道。
“是,我是。”
“左都督田弘遇?”
“是。”
“我来通知你,现在你们家可以搬到原驸马都尉李千里的府邸去住。”士兵道。
“什么?”田弘遇傻了,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家还有什么人?跟我去办个手续。”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士兵问道。
“军爷,我这就跟您去。”终于反应过来,跟吃了仙丹似的,田弘遇的身体似乎立刻就复原如初了。
看了看田弘遇,士兵很奇怪,以为眼花了,怎么这个老头突然变年轻了。
“那行,你跟我来。”士兵道。
田三儿有股机灵劲,田弘遇走到大门外时,他已经把一匹马牵了出来,然后谄笑道:“老爷骑它去。”
田弘遇也没理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士兵去了。
一边走,田弘遇一边琢磨个变化一定是因为女儿,但要是女儿被那位领政大人看上了,那应该要他们搬回原来
啊!那个驸马都尉李千里的府邸他知道,太小了,二十分之一都不到。
怎么也想不明白,而那个士兵又一脸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田弘遇也不敢问,就这么向内城走去。
到了以前的礼部衙门,田弘遇签了字了一块腰牌,然后那人告诉他,拿着这个腰牌就可以搬了,而且拿这个腰牌个月还可以来支领二十两的银子。
二十两银子,放在以前就几盘菜钱,但现在,这二十两银子却足以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腰牌拿在手里,田弘遇跟做梦似的出了礼部,然后又跟梦游似的到了驸马都尉李千里的府邸。
李千里是老驸,府邸虽然不大位置不错,景色非常好为清雅幽静。府门前有两个士兵,田弘遇想把腰杆挺起来最终还是没能挺起来,而且离着好远呢就下了马。
见有人过来两个士兵的立刻威严起来,警惕地注视着田弘遇。
田弘遇的腰由得哈的更低,到了近前,把腰牌递了上去。左面的士兵把腰牌接了过去,演看过后,然后又递给了右边的士兵。
右边的士兵看过之后,把腰牌又还给了田弘遇,然后指着西北方,道:“那里就是我们的卫所,如果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们。”
“是,,谢谢军爷,谢谢军爷。”田弘遇连连致谢。
士兵走了,府前就剩田弘遇一个人了。
在大门前了足足有一刻钟,田弘遇这才走上前,轻轻推开了府门。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那一声吱呀,听在耳里,仿佛九天而来的仙音,灌进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这儿确实不大,只有两进院子和一个小花园,但流连在房舍之间,田弘遇目光里的温柔可能是他这一生从没有过的,溢满心头的幸福和欣喜之情同样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如果现在让田弘遇回到以前的府邸,一切也都恢复如初,那他的感觉可能和大难不死类似,惊喜之极,但绝对感受不到这一刻体验到的幸福和欣喜。
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前一种的感觉是属于锦衣卫左都督田弘遇的,而后一种感觉则是属于普通人田弘遇的。
从府里出来,田弘遇算是彻底清醒了,尽管暮色已起,但天怎么还那么蓝呢?
田家的仆人以前自然有很多,但现在还把田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