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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启立的眼睛越睁越大,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做梦呢。待陈海平的话暂告段落,陈启立难以置信地问道:“少爷您说的都是真的?”
陈海平容颜肃穆,他继续道:“叔,我还没说完。随我经商的子弟,伤残的,全家由我照顾终生,死的,厚恤之外,老人由我养老送终,孩子由我抚养成人。而且,每一位随我出去的子弟都占一分干股,年底分红。”
最终确定陈海平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陈启立激动的脸颊通红。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机会,而是很多人的机会。今后,他和他的家人、亲戚、朋友和相邻都将有一个崭新的生活。
第二天,陈海平护着十三奶奶离开时,把剩余的九百七十两银子都留给了陈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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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力屯回来的第五天,腊月二十三,小年到了。这一天,陈海平的脑袋着实疼了一回。
坐在厚厚的褥子上,身上裹着条大棉被,陈海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纸笺,苦笑不已。美人的亲大哥竟然真是孙传庭这个大牛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太他姥姥的邪门了。
在这个时代,无论政治、军事,还是文化、科技,等等领域都无不奇才辈出。在军事领域,要论最有个性的天才人物,那除了袁崇焕,就要属这个孙大牛了。
孙大牛官运奇佳,二十六岁那年,名牌大学硕士毕业就当了县长,然后不到四年,就又混成了吏部郎中,人事部正厅级干部。
照这个进度,看样子用不了几年,升到国家人事部部长不成问题,但就在这个风生水起的时候,孙大牛却辞官走人了,原因仅仅是看某个人不顺眼。
抛弃所有的官位和前途,回到家乡后,孙传庭安静度日。那个他看不顺眼的家伙倒台,翘辫子后,孙传庭也没有像很多正常人那样,跳出来揣上两脚,图个前程。
安静,安静,一直安静了十年,而后,就在国事日益倾颓之际,孙传庭打破了平静,主动要求复职。
一年后,孙传庭临危受命,并在无钱、无兵、无将的情况下,仅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就所向披靡,全歼风头正健、实力最强的闯王高迎祥所部。
后世评价,论军政才能,孙传庭不如洪承畴,论个人武力,孙传庭也不如卢象升,但孙传庭识大体、能练兵,作战勇敢,不贪官、不敛财,勇于任事。
不管在什么时代,孙传庭这种人都是别人眼中的怪物,而这种怪物身上几乎都必定还有另一种品质,封建思想的大毒草-愚忠。
愚忠每每让后人惋惜,但却是愚忠对象的最爱,陈海平也一样,因为要行非常之事,这种品质的重要要也就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只要能说服孙传庭,那孙传庭就是可以绝对信任,能托以大事的好同志。陈海平心中有一个名单,孙传庭就排在第一位,是他绝对志在必得的人物。
能不能让孙大牛做个便宜大舅哥呢?难呢!《明史》记载:“自父以上,四世举于乡。”可以想见,这么多年,七大姑八大姨地蔓延下来,孙家是典型的士大夫人家,而这种人家是不大可能接受他这种商人子弟的,何况还有那么一出。
哎哟,头又痛了。
第十三章 真情
人老了,心就容易软,心容易软,就容易伤身,戴定国戴老爷子就是这类典型。陈海平的事原本就没他什么责任,痛打徒弟一顿,固然是因为太气愤了,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给徒弟避祸。
这件事可大可小。
孙家官宦世家,虽说没出什么太大的官,但数代经营下来,尤其是在山西,孙家在官场的关系盘根错节,势力不可小觑。虽然看在他的面子,老朋友说不追究,但这种事难保日后不会再有波折,而当着老朋友的面这么痛打徒弟,以后即使还有什么想法,老朋友也会因不好意思而作罢。
谁又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但意外毕竟是发生了,老头子的心思一天比一天重,身体也跟着大不如前了。
“师傅,师傅!”
快到晌午,戴定国双手拢在袖中,正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这时,忽听有人大呼小叫地奔了过来。
来人是刘义山,五年前入的门,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出徒。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睁开眼睛,戴定国斥责道。
“师傅!”刘义山咽了口吐沫,道:“师傅,小师弟来了。”
“哪个小师弟?”戴定国霍地站起身来。
“师傅,海平,海平啊!海平的病好了。”刘义山激动地道,戴府上下谁都知道老爷子为小徒弟的事伤心了。
嗖的一生,戴定国一步跨到了门外,但到了门外,又停住身躯,然后慢慢走了回来,对刘义山轻声吩咐道:“去把他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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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二门,陈海平就见师傅站在屋檐下望着他。
泪水夺眶而出,师傅老了,高大的身躯依旧挺拔,但老了,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这种感觉很熟悉,另一个世界,某一天,他忽然觉得父亲老了,曾经是那么强壮的父亲骤然间老了。
在另一个世界,他留下了永远的遗憾。
咕咚一声,陈海平跪在地上,然后膝盖当脚走。到了戴定国面前,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陈海平道:“师傅,弟子来了。”
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了喉头,又迷蒙了泪眼,戴定国一动都动不了。
这本是普通的见面,本没什么大悲大喜的,但所有人的眼睛都湿了。不知为什么,在这空旷寒冷的院子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又辛酸又幸福的味道,让人忍不住落泪。
人群中,戴小蓉也在,她的眼泪比谁流的都多。
“好,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戴定国终于能动了,也终于想起了师傅的威严,但说出话来还是那个孱弱的老人。
又磕了一个头,陈海平这才爬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恭请师傅入屋。
老头子在太师椅上坐定,石头又过来磕头,然后是师兄弟互致问候,好不热闹。
中午了,没说的,翠鸣楼,吴昌全的几个小徒弟飞跑出去,搬酒菜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个小徒弟提着五个大食盒回来了。
酒宴在大厅排下,老头子吩咐,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是扫地的也都得上桌,今天是不醉不归。
似乎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老头子这顿酒喝的痛快淋漓,结果自然也就酩酊大醉。
戴定国命里无子,只有三个女儿,这也是他喜欢收徒弟的原因。大女儿、二女儿嫁的比较远,不在身边,在身边的只有小女儿戴小蓉。
夫人早亡,戴定国纳过一房妾室,但似乎出了点什么事,妾室死了。从此以后,尽管没有儿子,戴定国再也没有纳过妾。
今天谁喝的都不少,要说清醒,那还就得数陈海平和石头,最后是他们俩帮着戴小蓉把老头子安顿到炕上的。
“喝,喝,就知道喝,怎么不喝死你们?”一边炕上炕下地忙乎着,戴小蓉一边骂着。
坐在炕稍的两位都闷声大发财,全当师姐在唱有点难听的小曲。
终于忙乎完了,戴小蓉端着热水盆向外走去。这时,陈海平下地,让石头照看老头子,然后跟在戴小蓉后面出去了。
见陈海平跟着自己出来,戴小蓉停下脚步,冷冷地问道:“你又想冒什么坏水?”
跟这位师姐也算是冤家,陈海平嘻嘻一笑道:“师姐,师傅可是把我当儿子看,师姐你这么说可是有点不孝啊。”
“哪个师兄弟,父亲不是当儿子看?你以为你很特殊吗?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自以为是!”戴小蓉嗤之以鼻。
“师姐,小弟真就这么不招您待见?”陈海平歪着脖子问道。
咣当一生,戴小蓉把水盆扔到了盆架上,然后愤然道:“要我待见?那你也得做点招人待见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没去偷看你洗澡?龌龊的念头一闪而逝,陈海平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戴小蓉问道:“你干什么?”
陈海平道:“有蚊子。”
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蚊子?这小子的惫懒劲似乎有增无减,戴小蓉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愤愤地怒视。
“师姐坐。”陈海平礼貌地伸手向靠着北墙放的八仙桌让了让,但却根本没等戴小蓉有什么表示,他就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戴小蓉没动,她看着陈海平不说话。
根本不理会戴小蓉的心情,陈海平笑道:“师姐,少奶奶的生活是不是斗争很激烈啊?”
像她和陈海平这种商人家庭,每日里的戏码全都大同小异,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兄弟间勾心斗角,妯娌间勾心斗角……这是常态,没有才叫奇怪呢。这种事自然瞒不过这个混蛋,戴小蓉眼睛一瞪,道:“激不激烈,关你什么事?”
陈海平一笑,轻声道:“也许不关我什么事,但要是小弟能让姐夫结结实实、毫无争议地上位,不知这会不会关点事?”
这小子纵有千般不是,但戴小蓉无法不承认,这小子真的很有本事,而且还是她见识过的最有本事的。
丈夫各方面都不错,人不错,本事也有,但就是有点滥好人,而这在家族内的斗争中,就是窝囊,处处被动,时时受气。
见过阴的,但没见过这么阴的;见过狠的,但没见过这么狠的;见过毒的,但没见过这么毒的;见过辣的,但没见过这么辣的;见过坏的,但没见过这么坏的。
这小子阴狠毒辣坏,简直五毒俱全,做这种事,这小子要是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要是这小子帮着……戴小蓉邪念刚起,神志又立刻清醒。那毕竟是家族内部矛盾,这小子要是卷进来,那就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不要你管!”摔下这一句,戴小蓉就往里屋走去。
“师姐,我说过,我能堂堂正正让姐夫出头。”陈海平的这句话又把戴小蓉给拉了回来。
走到桌边坐下,戴小蓉板着脸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指头轻轻敲击桌面,陈海平道:“简单,让姐夫做出谁也比不了的成绩。”
第十四章 起念
戴小蓉动心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要说她现在生活的最高理想是什么?那就是把那几个贱货的嚣张气焰打没了。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死了都不屈。
“你说,你姐夫怎么才能做出谁也比不了的成绩?”
陈海平不说话,只是笑。
怎么这小子的眼睛里有只小鸡?那小鸡毫无疑问是自己,而那眼睛也毫无疑问是黄鼠狼的眼睛。
“啪!”地一声,戴小蓉手起掌落,拍到了桌子上:“你说不说?”
陈海平被吓了一跳,然后连声道:“说,说,师姐你急个什么劲?”
陈海平的反应让戴小蓉愣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变了。
人真的很奇怪,以前,感觉和这个混蛋总是隔着一层,但中午在院子里的那一幕却把这层隔膜消融的无影无踪。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但不知不觉,心态和说话的语气都已经变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戴小蓉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她板着脸道:“快点说!”
收起嬉笑之态,陈海平正容道:“师姐,我现在正着手建立一个商队。”
“商队?”
“对,商队。”点了点头,陈海平接着道:“但我的这个商队和别的商队不同,我的商队近了是要深入漠南、漠西、漠北和西域诸地,远了要去大食,一直走到古丝绸之路的尽头。”
戴小蓉嫁进了商人家,又是个好管事的性子,自然对有关商业的事不陌生。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听陈海平的话就跟听梦话似的。虽说从万历初年开始,沿长城一线开了不少马市,和蒙古人贸易,但还一直都没有深入蒙古内陆的商队。这固然是因为朝廷的限制,但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风险太大,没有商家敢这么做。
“你不是说梦话吧?”愣了半晌,戴小蓉问道。
“师姐看小弟是说梦话的人吗?”陈海平笑道。
看着陈海平,戴小蓉道:“如果不是梦话,那这种话也亏你能说得出口!”
陈海平道:“怎么了?怎么就说不出口?”
戴小蓉道:“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谁不知道,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陈海平道:“师姐,你误会了。”
戴小蓉道:“我怎么误会了?”
陈海平道:“第一,我自己有信心把事情办成;第二,对姐夫,这笔买卖赚了是你们的,赔了是我的。”
戴小蓉嘲讽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如果有了散失,你的命在不在都两说,你又拿什么来陪我们?”
微微一笑,陈海平傲然道:“师姐,人生在世,哪能一点风险都不冒,吃个饭还有噎死的呢。如果师姐真是乌鸦嘴,说中了,我死了,回不来,那师姐就只能认倒霉了,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不死,你们家的事就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这小子真是睚眦必报,既挑明了骂自己是乌鸦嘴,又瞧不起夫家。戴小蓉心头的怒火又起,她嘲讽道:“是啊,我们家是比不了你们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