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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夫人莫说阻拦,话都不敢说一句。
三夫人便笑道:“良娣,我这几日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慌,怕是有什么隐疾,不然你让张太医也给我瞧瞧吧?”
这才一会儿功夫,她的笑容已经称得上谄媚了。
“什么大事,婶婶既然有病,只管派人请去,张太医医者仁心,不会不依的。”傅瑶说道。
“那可不成,咱们请是不中用的,只有你请,张太医才肯动身呢。”
三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不堪了。
大夫人看着厌恶,索性转过头去,却听三夫人关切地问道:“嫂嫂,我听说珍儿病了,今早才没来看望老夫人,不然也让张太医瞧瞧吧?”
这话引得傅瑶注意,“五姐姐病了?”
大夫人恨不得赏这位弟妹一巴掌,好端端的,提起傅珍做什么。
傅珍的确称病,躺在床上休养——可大夫人很清楚,她这个女儿一向身体壮如牛,根本没病,定是在傅瑶那里受了气了。这会子若让张太医诊看,查出是装病,岂不更要难堪?
思及此处,大夫人故作从容说道:“她哪有什么病,不过是昨儿晚膳吃多了,积了食,疏散疏散就没事了。”
丫头们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罢了罢了,少不得丢点颜面,总比被人戳穿好。大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位三弟妹——可惜三夫人一双眼睛都殷勤地放在傅瑶身上,压根没有瞧见。
上午给老太太施完针,张太医便踱到傅瑶这边来,向她汇报诊治的情况。
傅瑶随意听了听——反正也听不大懂,至少结果是好的。她便点了点头,“有劳张太医您了。”
张太医收拾药箱准备告退。
傅瑶看着他老而挺直的背影,忽然问道:“张太医,我有一事不解,可否求教?”
张太医停下脚步,“良娣请讲。”
“我观大人平日为人,似乎颇由自主,然则方才在众人面前,大人又为何对我毕恭毕敬呢?”傅瑶字斟句酌问道。
她只盼不要触怒这位老大人才好,虽然她说的是实话——明明昨天来的时候,这位大人还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怎么过了一夜就转了性了?
不,也不能说转性,明明他对傅府诸人,也还是这般桀骜,唯独对她十分客气——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张太医不是真睡着了,只是向傅家炫示自己的身份而已,否则秋竹不会一叫便醒。
张太医淡淡说道:“无他,都是太子殿下的嘱咐耳。太子殿下说了,老臣私底下如何不打紧,当着傅良娣的面,万不可乱耍脾气,失却良娣您的颜面。”
傅瑶听得怔怔,敢情这位老太医,就是太子专程送来帮她打脸的。
太子殿下真是个好人。她不无感激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这算间接出场喵?
第10章 秦公子
“傅良娣,恕老臣直言,其实您也有病。”张太医看着她,忽然说道。
傅瑶从沉思中惊醒,这是在陈述事实呢,还是在……骂她?
好在张太医并没骂她的胆量,说道:“良娣,您近来是否月事不调,且伴有腹痛之象?”
虽说是大夫,问起月事还是有点那个,傅瑶脸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张太医总不会害她。
张太医叹了一声,“妇人内症总是如此,看似小事,但若置之不理,难免日后酿成大病。”
这句话正碰在傅瑶的心坎上,她前世也常常痛经,每每吃几粒止痛药了事。穿过来后,已经减轻许多,反而不及从前那般痛楚,她就更没在意,原来是她疏忽了么?
她忙问道:“张太医可有法子解救?”
“难是不难,臣会开一剂方子,良娣照方子抓药煎服就行,只是慢病还需慢医,良娣别急于求成就是了。”
这个傅瑶倒不以为意,她在宫中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至于喝药——以后没准还有更大的苦难等着她呢,还怕这一点中药的气味吗?
谢过张太医,傅瑶立刻命小香持着方子去外边药馆抓药——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虽然跟着太子未见得能平安终老,能多活一天,便当好好活着。
一个小丫头来报,“少爷请良娣到书房去一趟呢。”
“什么事?”傅瑶扭头问道。
“说是有好东西想请良娣赏玩。”
小丫头子退下,秋竹抿嘴笑道:“少爷还是那般性子,什么都不忘了小姐您,多半又是些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什么泥人呀、自鸣钟呀、白玉棋子儿之类的吧,也就少爷当个稀罕东西。”
她这个哥哥的确是很疼她,但,不知是不是傅瑶性子偏狭的缘故,总觉得这哥哥有些智商不足——都说读书会把人读傻,傅湛读书不行,还是一样冒着傻气呢。
她起身笑道:“也好,那咱们就去看看吧。”
书房外果然静悄悄的,很有几分神圣的气氛——最适合读书的环境,可惜没有爱好念书的人。
她轻轻唤道:“哥哥。”便顺手推开门。
书房里果然已经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却并非傅湛。
傅瑶怔怔看着,心中莫名悸动——并非出于她自己,而是这具身体本能的意识。
她认得,或者说脑海中残存的记忆认得,这人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秦爽。
秦爽生着一副温润的眉眼,行动间不带丝毫戾气,他温和唤道:“傅妹妹。”
傅瑶定一定神,端庄应道:“秦公子。”
她想这两人从前一定很熟络,否则秦爽不会叫得这样亲切。他喜欢傅瑶,这一点毫无疑问,可问题是,傅瑶喜不喜欢他呢?
这一点,连现在的傅瑶也搞不明白。女子的心思最难猜,哪怕她现在占据了这具身体,从仅有的记忆也只能推测大概,无法得出具体的结论——但至少,从前的傅瑶对他并非全然无意。
“哥哥呢?”傅瑶忽的问道。
秦爽面上有些局促,下意识按住桌子的一角,“傅兄牵挂他那匹骏马,到马厩喂槽料去了。”
这个糊涂鬼!傅瑶暗暗生气,傅湛明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已是太子良娣,居然还不知避嫌,他想害死自己吗?
她退后一步,敛衽说道:“哥哥说给我带了些好顽的东西,既然哥哥不在,那我先回去了。”
“傅妹妹!”秦爽惶急之下,猝然上前。
他险些拽住傅瑶的袖子,傅瑶凌厉瞪他一眼,秦爽这才讪讪的缩回手,“我有话想对傅妹妹说。”
看来自己猜的不错,他果然喜欢傅瑶。到了此刻,傅瑶反而沉住气,“公子请讲。”
“我就是想问一声……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吗?”秦爽望着她,语声有些忐忑。
“我很好。”傅瑶说道,又补充一句,“太子殿下也对我很好。”
“这样啊。”秦爽有些失神,袖子落寞地垂下去。
傅瑶忽然有些可怜他。想想也是,暗恋了许久——或者可能双向暗恋——的人,如今依然错过,换做谁都会怅惘。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秦爽不曾及早表露心迹,以至于赐婚的圣旨提前一步到达,这是天意,也是无可转圜的人心。
她抿了抿嘴唇,沉声说道:“秦公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也很感激,只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人总该着眼于将来,不是么?”
她是很自私的,只想苟全性命于深宫。不管从前的傅瑶与秦爽有何牵涉,那都不干她的事,她更不想赔上性命去赌,那样太不值得,而且也没必要。
太子对她很好,她所做的只是接受这份好,其中究竟掺杂着几许真心,她才懒得理会——宠妃之所以成为宠妃,不就是因为得宠么?至于战真爱,那是无聊的评论家才去做的事。
秦爽茫然看着她,仿佛有些不认识她了。
*
傅珍正躺在床上养病——或者说消食。傅大夫人说得不错,她生气的时候,原就比平时吃得多。
她往嘴里塞了一枚龙眼,就见一个小丫头匆匆来报,“五小姐,吏部侍郎家的秦公子来了。”
傅珍险些叫龙眼肉噎住喉咙,她忙一口咽下去,两眼发亮的坐起身来,“真的?”
丫头点点头,“现就在二老爷书房里。”
傅珍匆匆穿上鞋袜,“快,替我更衣,我过去瞧瞧。”
“这样不好吧……”丫头犹豫着看向她。她早知五小姐对秦公子有意,可五小姐如今已是许了人家的人了,若一时糊涂闹出什么事来,可有何颜面向程家交代?
傅珍狠狠地瞪着她,“有什么不好,秦家同傅家也算世交,我去看看熟人有什么不对。”
丫头当然知道她的目的不止于此,可又不敢说破,“可……总得有个由头不是?小姐您又病着……”
“就是病着无聊才得找本书消遣,二叔房里的藏书最多,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傅珍不耐烦说道,一甩脖就朝门外走去。
丫头也只好紧紧跟上。
*
傅瑶说了那一番自认为真理的话,便要推门出去——秦爽是什么反应,她懒得再管,更不想多做纠缠。
仿佛察觉到什么东西将离自己而去,秦爽下意识唤道:“傅妹妹……”
傅瑶侧着半身,冷冷说道:“秦公子,请你牢记自己的身份,我不仅是傅家的女儿,更是太子的良娣。你适才种种无礼之处,我不说,是因为我疏于计较,但这并非意味着,我不会降罪于你,明白么?”
秦爽或许有意做一名暖男,她可绝不想将一个备胎收入麾下。有些事可以含糊,有些话一定得说清楚,否则,便是害人害己。
秋竹方才默不作声,这会子便识趣地拉开门——这是个聪明的丫头,少说话多做事,将自己的职责看得一清二楚。
傅瑶昂首阔步走出去,却在步下台阶时,看到伏在窗下的傅珍——她显然已听了许久了。
被听到也就听到吧,反正她问心无愧,没什么可指摘的。傅瑶依旧堂堂地走下去。
傅珍快步走过来,尖声叫道:“站住!”
傅瑶果然停下脚步,淡淡说道:“姐姐有事么?”
“好一个傅良娣,好一个端正清白的太子良娣,居然在书房与人幽期密约,真亏你做得出来!”傅珍冷笑连连。
傅瑶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浅浅笑道:“姐姐真是为这个生气吗?”
“你什么意思?”傅珍眼中几乎出火。
“我是说,姐姐明知道我对秦郎君无意,还拿这话来指责我,分明是你自己对秦郎君有情吧?”傅瑶稳稳站立。
“你……”傅珍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少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姐姐心里最清楚。”傅瑶提着裙子,款款步下台阶,“可是我得提醒姐姐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心,你再恋着他也是枉然。当心此事被程家公子知晓,辱没了你的名声。”
这个女人!
傅珍恨恨地看着她。她明明什么都有了,偏作出这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秦爽那样喜欢她,她却不知爱惜,反而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下。
傅珍从前就知道秦爽对这位六妹的心思不一般,那时傅瑶虽无表示,至少称得上温厚,如今却是越来越可恶了。
不就是仗着一张好脸皮吗,怎么人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
这口气傅珍再难咽下,她愤然说道:“你少得意!若我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你以为太子殿下还会像现在这般宠你吗?”
虽无确凿的偷情证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成既定事实——就凭这一点,已经足以毁掉一个清白女人家的声望。
第11章 回宫
这下看她还有什么招数。
傅珍得意地看着对面傅瑶,虽然不愿将秦爽牵涉其中,偶尔共沉沦一下也是好的,她实在很想见见傅瑶吃瘪的模样。
“五姐姐是在威胁我么?”傅瑶凝视着她。
是在佯作镇定吧?傅珍稍稍扬起下巴,“是又如何?”
“那姐姐可错了,”傅瑶嫣然一笑,“你不是在威胁我,是在威胁傅家。一旦我被太子殿下厌弃,甚或治罪,你以为傅家能不被连累?就连五姐姐你,照样逃不脱干系。”
傅珍瞪大了眼。
傅瑶缓缓从她身边走过,轻轻说道:“我的事不过是空穴来风,五姐姐的事情可是板上钉钉呢,关于那条丝帕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傅珍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怎么会,她如何会知道?那条绣有秦爽名姓的丝帕,她明明没让任何人瞧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与其日日想着怎么针对我,五姐姐还是自求多福吧。”傅瑶撂下这句话,翩然而去。
只剩下傅珍呆呆站在原地。
她僵硬地转首,透过碧色的纱窗,看到里头身形疏朗的男子。长衫公子形貌落寞,寂寂如雪。
他依旧毫不知情。那条感情激荡下所绣的丝帕,傅珍从来没鼓起勇气送出去,因此现在已无可挽回了。
秋竹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