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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扰,打扰,”何明挤出一脸笑,“陛下请您到紫宸殿用茶,还请大人不要推辞。”若是其他人,何明只需说一句陛下召见即可,但这位是未来皇后的亲哥哥,又颇受陛下器重,这分寸可要拿捏好。
“原来如此,有劳公公特意走这一趟。”顾存璟朝何明客气一笑,往紫宸殿方向走去。
顾存璟虽然性格爽朗,但是向来粗中有细,礼仪周全。便是面对何明这种宦官,也不会摆世家贵公子的谱,让人内里难堪。
作为御前伺候的太监,何明见惯了各种嘴脸,有表面客气内里不屑的,有奴颜婢膝讨好他的,还有从头到尾不拿正眼看他们。倒是顾家的几位贵人对他们这些下等人,并没有摆出什么刻意的姿态,反而让人觉得自在。
顾尚书令,顾夫人,顾家世子与顾家二郎,长颜县主,他都亲自去迎过,迎接了过后,他就明白了为何顾氏一族人不多,但却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会做人,也是一大优点。
进了紫宸殿,顾存璟刚给晋鞅行了半礼,就被他叫起,但他仍旧坚持把这个礼行完后才道:“陛下,不知您叫微臣过来,是……”
“顾卿先用茶,”晋鞅让顾存璟落座,又让宫女给他奉上茶,“今天特意叫顾卿过来,是想跟你聊一聊家事。”
顾存璟把已经端起来的茶杯放了下去,顶着一张严肃脸道:“陛下请说。”
“顾卿不必如此严肃,按照民间叫法,你乃是我舅兄,自家人不用如此讲究。”晋鞅干咳一声,“我就是想问问,久久最近还好么?上次她进宫小住的时候,我见她瘦了许多,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
顾存璟在内心呵呵,我家妹子还没嫁给你,别这么急着攀关系好吗?
不过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嘴巴上是不能说出来的。
“妹妹她近来挺好,”顾存璟抬头,见陛下仍旧双目灼灼的盯着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心情好,所以用的饭食也多了。”
晋鞅顿时露出笑容,然后道:“最近藩国进贡了一批水果,舅兄若是不嫌弃,就带些回去尝尝。”
白贤捧着一包装好的水果走进来,躬身站在了顾存璟身后。
现在已经入冬,新鲜的瓜果蔬菜并不多。顾存璟并不傻,他知道久久平时喜欢吃些果蔬之类的食物,现在陛下让他带这些东西回去,让他尝尝是假,给久久送水果是真。
陛下能惦记着自己妹妹,这是好事。顾存璟谢恩过后,便捧着鼓鼓囊囊一大包水果回了顾家,径直去了妹妹居住的小院。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顾如玖见顾存璟抱着一个硕大的布包进来,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给你送好吃的来了。”顾存璟把布包放到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放着香梨、橘子、龙眼以及两个香柚。
“从哪买到这么多水果?”顾如玖惊讶的走到桌边,拿起一颗龙眼,“京城里现在还有这个?”
“我这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顾存璟在凳子上坐下,“这些东西,外面不一定有,但有个地方却不缺。”
“是陛下让你带来的?”顾如玖顿时明白过来,前几日有藩国纳贡,金银珠宝自不必说,当地野珍以及水果也送了两车过来,虽然大部分在运送途中以及损坏,但总还有一小部分保存完好。
这些水果皇室还要赏一些出去,真正能留给晋鞅的,恐怕并没有多少。
“想必是陛下知道你喜欢吃水果,才让我特意送来,”顾存璟喝了一口秋罗送来的茶,笑着道,“陛下能有这个心,倒也不错。”
顾如玖伸手摸了摸那两个大大的香柚,笑了笑。
第二天,顾二哥又任劳任怨的揣着一小包东西进宫面见了晋鞅。
晋鞅打开小包,里面放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放着四个糕点,糕点正中央还点着一粒酸梅,从卖相上来看,只能算作一般。
可是这几个酸梅糕却让晋鞅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他拿起一个尝了尝,嘴里的糕点松软可口,甜度适中,就连他的心也跟着甜软起来。
见陛下就直接把糕点吃进嘴里,顾存璟吓了一跳,验食太监呢?
等把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糕点用完,晋鞅才道:“有劳二舅兄了。”
“微臣不敢。”顾存璟被晋鞅这个行为震得发懵,出了紫宸殿后,仍旧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兄,你怎么了?”胡云旗见他神情有些不对劲,避开其他人后,低声问了一句。
顾存璟摇了摇头,把龙禁卫的佩刀挂在腰间:“没什么。”
见他不打算说,胡云旗也不再问,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来的时候,听说了么?”
顾存璟把手放在冰凉的刀鞘上,刀鞘上纹着飞鱼与祥云图样,乃是龙禁卫专用的兵器,“你说的是曹令尉那件事”
宫中龙禁卫共三百人,他们这些龙禁卫大半出身高贵,并且身手不凡,不然也担不起近身保护帝王之责。所有的龙禁卫隶属于龙禁尉,曹令尉便是龙禁卫之首,居正三品令尉之职。
“他这次犯的事不小,”胡云旗看了眼四周,小声道,“令尉之职怕是保不住了。”事情还没穿出来,好多人还不知道,他也是恰巧得了些消息。
曹氏一族在十多年前曾经风光过一阵,也算得上是朝中新贵,不过近几年已经没落,仅仅靠着曹令尉在宫中任职,勉强维持着贵族体面。只可惜曹令尉此人不太聪明,本来安安心心做帝王近侍之长挺好,他偏偏要去巴结世家,还泄露陛下行踪,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身为龙禁卫,第一要务便是陛下的人身安全,关于陛下的行踪爱好更是半点都不能透露,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做什么龙禁卫?
“他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别人也拦不住,”顾存璟注意到有人过来,提高声音道,“那我就先出去了,马上就要换班了。”
胡云旗笑呵呵的点头,若是让别人看来,只以为这两位好哥们随便在闲聊。
晚膳的时候,晋鞅特命御膳房给他准备了一碗素粥,然后就着素粥,把剩下的三个酸梅糕全部吃进了肚子。
太监们上前收拾桌子的时候,晋鞅把装酸枣糕的盒子拿到手上,然后递给白贤:“收起来吧。”
白贤捧着这个比成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食盒,躬身退了下去。
食盒很普通,只是盒子上的花纹很漂亮,花与枝缠缠绕绕,带出了几分缠绵与艳丽。
帝王的私库很大,普通人根本不能随意靠近,白贤作为近身太监,与守库太监各有一把钥匙,若是缺了其中任何一把,又没有帝王亲令,那么任谁来了,这个库房的大门也不会打开。
进了库房,白贤看了眼手里的食盒,想了想,把它放进了左边墙角的柜子里。
这口柜子很大,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或珍贵或普通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洗得发白绣工不怎样的福寿荷包。
掌灯的太监瞥了眼柜子里的东西,心里有些不解,陛下跟白公公怎么把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当个宝贝似的?这屋子里随随便便一样东西,也要比这杨木食盒值钱。
心里虽然好奇,他嘴里却不敢多说,送走白贤后,他喃喃自语道:“贵人们的想法,当真是奇怪。”
日子在晋鞅的期待中,一天天过去。时不时还要因为迎后大典的规格与官员们辩论,所以他的日子过得充实到繁忙的地步。
半个月后,他查办了曹令尉,免了他的一切职务,然后提了顾存璟为令尉,让他成为为龙禁卫之首。
这一职务调动,虽然引起人侧目,但是没有人跳出来说什么。陛下既然要娶顾氏女为后,自然要给她的娘家几分恩典。比如说顾尚书令身上的侯爵,等他女儿成为皇后,只怕就要变成国公了。
大丰的爵位是可以降等世袭的,所以不管是新贵还是世家,对爵位这个东西,还是很看重的。甚至有些新贵拼死拼活,流血又流泪,就盼着能挣个爵位回去。
所以怎么能不说大丰百年前那位皇帝心思狡诈呢,重排世家谱,大兴科举,爵位可降等世袭,每一件事看起来安排得都很好,可实际上这些事的背后,全部都带着一个目的,那就是中央集权,削弱世家影响力。
想要皇室颁发的爵位,没问题,首先你要让皇帝高兴满意。这一来二去,无形之中,便提高了皇室的影响力。
不管当初想实行这些政策,大丰几代皇帝付出了多少努力,至少从现在看来,当年那些政策,都是有用的。
不过顾存璟在短短几年内,就从一个普通的龙禁卫变成正三品令尉,这升迁速度,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这心里一嫉妒,难免就有闲话传出来。
什么裙带关系,什么靠女人往上爬云云,背后说的人不算多,但架不住话难听。
若是一般性子刚烈的人,这会恐怕已经大为不满了。不过对于顾存璟来说,这些流言完全不是什么事。
本来顾如玖还担心他受影响,哪知道他反而比顾如玖还看得开。
“那些背后说我闲话的人,哪里是真的对这种事表示不屑,他们那是嫉妒别人能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摆出一副清高模样,让别人多注意他们几分。”顾存璟摇了摇头,颇为自得道,“不被人说的是庸才,我跟这些人计较做什么。”
说难听点,这些人就是靠贬低别人来找存在感,实际上满腔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满腔劝解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顾如玖剥了一个橘子放到顾存璟手里,“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
“倒是妹妹你,别为了这些闲话影响自个儿心情,”顾存璟扔了一瓣橘子到嘴里,结果酸得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妹子,你这是从哪找的?”
“我后院结的那些啊,”顾如玖用手帕擦着手上的柑橘油,笑眯眯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这要能说好吃,那简直就是昧着良心。
“你去年跟今年送进宫的橘子,不会也是这个吧?”顾存璟瞪大眼看着顾如玖,他当初可是看到陛下吃下整个柑橘的,如果每个橘子都酸成这样,陛下究竟是以何等毅力,把它们给咽下去的?
“送进宫的那些,我特意选了枝头上的那些,应该没有这么酸,”顾如玖拿了一个橘子在桌上滚来滚去,“摘下来的橘子坏了不少,能保存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你就别嫌弃它不够甜了。”
顾存璟把手里剩下的其他柑橘放回桌上,喝了两大口茶,语重心长道:“妹子,我觉得陛下是个万众挑一的好夫婿,嫁给他挺好的。”
酸成这样的橘子都能吃下去,那必须是真爱啊。
顾如玖闻言,捂着嘴不停的笑,眼底万分柔和。
然后时间就无声无息的到了年关,朝中大臣们都开始封笔,京城街道上摆满了各种年货,大街小巷都充满了过年的气息。
顾家今年的年节过得格外的繁忙,收到的年礼是去年的好几倍,有些身份不够进顾家大门的,就想尽办法把礼物塞进来,只求能在顾家这里有几分存在感。
往年这个时候,顾如玖会随着杨氏到各家拜年,但是今年除了她的外祖家外,她哪儿都不会去。
顾如玖大的外祖杨氏一族,跟顾家一样,曾经是其他地方的望族,后来才搬入京城。
外祖父与外祖母都是非常温和的老人,并没有因为顾如玖即将成为皇后对她的态度就格外刻意。两位舅母虽然变得拘谨了些,但是对她的关切仍旧带着真心,她跟几位表兄妹也没有因此变得生疏。
因为杨文霁与胡喜定了亲,顾如玖还特意跟他道了喜,惹得性格温和的杨文霁差点红了脸。
杨夫人见几个小辈关系仍旧十分亲近,便笑着对杨氏道:“久久瞧着倒是比以往沉稳了不少。”
看了眼跟几个侄儿侄女聊天的女儿,杨氏叹息一声:“若她再像以往那个性子,我这心里才真是要发愁。”
“我看你这性子什么都好,就是爱操心这一点,几十年也改不过来,”杨夫人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很了解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些年来,可曾给你们添过麻烦,让你们为难过?”
杨氏闻言一怔,自从久久出生,这孩子总是十分讨喜,乖巧可爱,娇俏懂事,惹得她跟夫君疼爱不已,把她养得无忧无虑,恨不得半点不好的东西都不让她沾上。但确实如母亲所说,久久性子虽然天真纯善了些,但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让家人为难的事情。
见女儿一脸恍然的模样,杨夫人笑得满脸和蔼:“所以你就放心吧,这孩子可比你想得还要聪慧。与其无谓的操心她,不如想想日后的事情。”
杨氏明白母亲担心的是什么,她道:“家里已经想好了,待久久成了皇后,夫君便辞去尚书令一职。”
“嗯,这样也好。”杨夫人想了片刻,点头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