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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几个痛哭过后,方才想起安顿客人,忙忙唤了先前迎阮蕙她们进门的那个中年仆妇并方才那两个丫头去安排饭食。
因见苏家仆人太少,阮蕙便让采平领了玲儿珑儿几个去厨房帮忙,又让采青去请阮芸和苏定进府歇息。
苏夫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阮蕙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多时,采青回来说不见芸二爷和定二爷。
阮蕙心下犯疑,想起路上情形,便猜可能是苏夫人作了安排,又想到苏家与江家并非血亲,苏夫人能送自己到扬州已是大义之举了,自己与阮蒙的事情,又怎好再麻烦她?当下便向江老太爷说道:“……虽有干娘同来,老太太还是怕不妥帖,特意请了大房的芸二哥送我,芸二哥去年秋天中了秀才,今年还要去京城长宁参加礼闱……虽是自家兄妹,到底还是芸二哥的前程要紧,蕙儿想着等芸二哥稍作休整便回晋阳,也好安心温习功课……”
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夫人面带微笑,便又向她笑道,“干娘千金之躯,为送蕙儿受尽这奔波劳顿之苦,蕙儿万分感激……如今外祖父双目失明,外祖母重病缠身,家里人手又少,蕙儿想等外祖母康复之后再回晋阳,不知干娘……可等得蕙儿?”苏夫人毕竟是外人,就算认她做了干娘,也不能完全放心,况且江家窘迫至此,也不好留她,权衡之下,只得红着脸问出此话,以苏夫人的聪明,自然能明白她的苦心。
苏夫人微微一笑:“蕙儿孝义两全,令我十分感动。其实这次送你到扬州,全是定儿的主意,你也不必谢我,路上让你受了一场虚惊我还过意不去呢!……我在扬州还有旧识,正好趁机前去拜访,一来叙叙旧,二来散散心,一举两得。定儿另有公务在身,只盘桓数日就回晋阳。我们人多,老太太又要养病,不便在此叨扰……”话里话外,处处为江家考虑,十分诚恳的样子。
江宗瑱也隐隐猜出阮蕙的意图,此时听苏夫人客气,很是过意不去,连声挽留苏夫人就歇在江家,又吩咐小丫头去收拾房间。
苏夫人仍以人多为由,坚持要住客栈,并让身边的丫头去给苏定的厮儿传话,叫他安置两间上房。
阮蕙眼见苏夫人如此,更是心存感激。
江宗瑱此时已令小丫头泡上茶来。
苏夫人慢慢喝了茶,又闲谈了一会,就有丫头进来回话说上房已经备妥只等夫人过去,苏夫人看了看眼圈红肿的阮蕙,便提出告辞,临走时却郑重说道:“……如今世道炎凉,等我安顿妥当后,你跟我外出走走,结识一下扬州的名门望族……苏家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家族,可在扬州城内,这点薄面还是有的……”
阮蕙忖度着苏夫人兴许是见了江家的窘境而有意出手相助,虽心存感激,也未多作挽留,亲自送了苏夫人母女上了马车,目送马车缓缓离开后,她才慢慢踱回江宗瑱的房间。
祖孙俩都有满腹的疑惑,此时没有外人,这才坦诚相待。江宗瑱问的是阮蕙这十几年来是怎样过的,阮蕙问的则是江宗瑱的眼睛和江老太太的病情。
在江宗瑱涕泪并下的倾吐中,阮蕙终于明白了老人并不是真的狠心到连女儿一面都不见。
十八年前,江、阮两家都还居住在扬州,因江老太太疾病缠身,江家一直不算宽裕,江宗瑱本是清高文人,为了糊口,不得不做了阮继丰的西席先生。
阮继丰不仅聪明过人,而且勤快能干,常常帮江家做些活计,让江宗瑱对相貌堂堂风流倜傥的阮继丰生出几分好感。哪知道阮继丰出入江家数年,已对貌美如花的江婉玉生出非分之想,那一日竟趁江宗瑱外出未归强暴了江婉玉。江婉玉失身之后痛哭流涕一番之后便欲悬梁自尽,幸得江老太太因口渴唤人茶水才让她念及父母养育之恩暂时放下自杀之心。
后来江婉玉发现身怀有孕,怕累及父母清名,又生出自绝之心。江老太太发现女儿盘问之下才知真相,母女抱头痛哭。江宗瑱随后也觉出异常,从老伴口中弄清事情原委,一怒之下将阮继丰暴打了一顿。
阮家老太太在得知江婉玉已有身孕之后欣喜万分,立刻着人捆了阮继丰到江家负荆请罪,并许以重金聘娶江婉玉。
江宗瑱为人清高,盛怒之下便令女儿自尽以保江家清白,亏得江老太太以死相挟,江宗瑱才算作罢,却发誓再不见女儿一面。
之后江婉玉不得已嫁入阮家,常与阮继丰发生争吵,都是腹中鲜活的小生命唤起她生活下去的勇气,十月怀胎生下阮蕙姐弟的第三天,又与阮继丰大吵一架,之后便因血崩不幸去世。
江宗瑱与江老太太只得江婉玉一个独女,闻知女儿死讯,几度晕厥。江宗瑱性格倔强,因女儿败坏了江家清誉,虽然心中悲痛却不许江老太太前去阮家吊唁。此后,江老太太的病势加重,而他自己,也因过度悲伤,生生哭瞎了双眼。
这之后,他也曾生出前往晋阳探望外孙之心,可一想到那是阮家的骨肉,那心便又淡了,后来听说俩个外孙病的病傻的傻,只当是阮家受了报应,暗地里却又狠狠痛哭了一场。
哪料到前些天竟接到阮蕙的来信,这才知道他们姐弟俩所受的委屈,本想到晋阳与阮家理论,可又不放心病榻上的老伴,无奈之下只得托已经去世的结拜兄弟苏鼎之子苏启明营救阮蕙姐弟。
虽然江宗瑱说的与阮老太太之前所言有些许出入,可面对老人灰暗无神的双眸,阮蕙还是选择相信老人的话,也只有这样的选择,才会让她对老人产生同情、亲近之心。
此阮蕙虽非彼阮蕙,可她身体里面流动的血液,却是与江家一脉相连的。人无完人,又有谁无过错?又有谁能狠心到不原谅自己至亲的人犯错?换作彼阮蕙,也一定会这样的。
031、疑窦丛生
祖孙俩个一番倾谈之后,已是正午时分,阮芸方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辆采买马车,大到床上用的棉布床单,小到漱口用的青花瓷杯,装了满满一车,让小丫头报知姚妈妈。
姚妈妈闻讯出来,忙招呼跟来的小厮们卸车,阮芸接过厮儿递上来帕子擦了汗,便在姚妈妈带领下前去拜见江家二老。
阮芸进来便向二老磕过头请安。
江宗瑱先前听见一个“阮”字时,便不由得拉下脸来,不过从阮蕙口中得知是这阮芸一路护送,倒也不好十分得罪,只侧着身受了他的礼。
阮芸便笑容可掬地问起二老的近况,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朱漆匣子,略带羞赧地说道:“先前出来得仓促,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妹妹,方才去扬州的珍玉楼买了一支玉籫,也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阮蕙先前对阮芸还心存芥蒂,眼见他风仆尘尘步履匆忙前来拜见江家二老,姚妈妈还面带喜色说‘二爷采买了一车物件回来’,不免感叹他想得周到,又见他特意去给自己买礼物,心中的疑虑便消去了几分,便笑着对阮芸道:“多谢芸二哥了!”边说边伸手接了匣子,当着众人打开,只见籫体碧绿通透,一眼望去竟莹莹生辉,就算她不识货,也知道这籫子是上品,当下便笑吟吟地拿起玉籫在鬂边比划:“这籫子真漂亮,我戴上一定好看,是吧,芸二哥?”
阮芸本就聪慧过人善解人意,对于江宗瑱那阴沉沉的脸色,他只当没有看见——十几年前的旧事早在阮家传得纷纷扬扬,又有谁不知道?也难怪这江老头生气。他眸光一转,看到笑语嫣然的阮蕙将玉籫插在乌黑的鬂边,犹如画龙点睛般为娇俏柔媚的她更添了几分秀雅,不禁脱口而出:“蕙妹妹戴着,果然好看。”
江宗瑱虽然初见阮蕙,却也深信她不是为了些许小利就忘乎所以的人,此际听她主动收礼,心知她必有打算,也就恍若未闻。
阮芸又从袖里摸出一张大红礼单,恭恭敬敬捧到江宗瑱面前,十分诚恳地说,“这是阮家的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的一点心意,二老爷还说,请老太爷看在蕙妹妹和蒙兄弟的情分上,原谅他早年犯下的错……老太太还说了,前些日子晋阳名医罗贤志已为他们姐弟俩用了祖传密方,痊愈已是指日可待,蕙妹妹如今到了扬州,还请老太爷为她好好用药……”
阮蕙听得心里一动。莫非老太太已看出端倪,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或者是趁此时机与江老太爷重修旧好?又或者是因为苏夫人与阮家关系亲近?她这么做,到底有何意图?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蕙儿是我嫡亲的外孙,我自当尽力而为,就不劳她多费口舌了。”江宗瑱听罢,沉吟良久,方才冷笑一声:“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这都是祖母和父亲他们的一点心意,外祖父就收下吧!”阮蕙心念一动,早伸手接过阮芸手里的礼单,只扫了一眼已然瞧清上头写着人参、鹿茸等物,当即毫不犹豫地塞在江宗瑱手里,暗暗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背。江家窘迫至此,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于阮家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江家却无疑是雪中送炭。阮家欠江家的,远不是这些东西就可以弥补的。自己人微力薄,无法为江家做些什么,只有借老太太之手将这些身外之物馈赠给江家,也算是一些补偿吧!
江宗瑱握着薄薄的礼单,淡淡说道:“既如此,那就代我多谢阮家的盛情,我江家已至食不裹腹的窘境,就没有什么回礼了。”
阮芸松了口气,陪笑说道:“老太爷太客气了,您能收下这些东西,就比什么都好。”
江宗瑱虽然不待见阮家人,但听阮芸谈吐有致谦逊有礼,也知是个出类拔萃的,便也不加为难,眉头一展就问起他家中情况来。
阮芸落落大方地一一回话:“……今年二十二了,成了亲,去年过了乡试……曾师从晋阳武则勋,习过六年武艺……”
倒让此前一知半解的阮蕙弄了个清清楚楚。
江宗瑱打开了话匣,态度愈见和蔼,又趁势问起了阮氏族中子弟的情况,阮芸虽心中疑惑,却仍不失礼数地一一作答。
江宗瑱十分满意,频频点头。阮芸却更加肃然,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好在阮蕙似是不耐烦听这些复杂的阮氏家史,拉着江宗瑱只嚷肚子饿,江宗瑱这才罢休,命先前领阮蕙进府的那个中年仆妇唤作娟娘的去厨下传饭,阮芸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少时,娟娘便与姚妈妈采青她们摆桌安箸,过来请他们吃饭。
饭厅就在隔壁,与客房仅一墙之隔,想必也是江家平时无太多亲眷走动之故,当然,也可能是为了方便江家这两位病残的主人。阮蕙心下暗忖,过去吃饭不提。
饭毕,阮芸自去洗浴,江宗瑱便派人去收拾客房让阮芸歇息。
待阮蕙洗浴换衣后,江宗瑱便请她过去说话,问起了苏夫人的事。
阮蕙便将途中所见了一字不漏说出,又把苏夫人拜访阮老太太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笑道:“苏夫人自称是我表姨,当真让老太太吃惊不小,后来听苏夫人说要带我和蒙儿来扬州时,老太太的脸色……真是好看极了……”她说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声音里的清扬愉悦。
听到阮蕙格格的笑声,江宗瑱便知道她对老太太没有好感,他脸色便沉了下来,眉峰也微微颦起,好半晌才道,“老太太……到底是你的祖母……”
阮蕙心中一凛,连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温顺地应道:“是,蕙儿知道了。”阮老太太是她的祖母不错,却连她身边的柳妈妈也不如。但凡她有个头痛脑热的,柳妈妈恨不得替了她病才好,而那个时候,阮老太太又在哪里,可曾来见过她一面,说过一句怜惜的话?
“老太太现在肯放你到扬州来,必定是有拿捏你的法子。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非大恶之辈,论起来,毕竟还是你和蒙儿嫡亲的祖母,是你们的至亲,你们只要好好奉承、孝敬,将来,说不定还能替你们拣一门好亲……”江宗瑱则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我与你外祖母自身难保,这件事上,只怕是无能为力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阮蕙的手背,声音逐渐哽咽起来,“高门大户必定规矩森严,不比咱们贫寒之家人口简单……这些年,也不知你与蒙儿是怎么熬过来的……”说话间已潸然泪下。
简简单单一个“熬”字,已将阮氏姐弟俩这些年所受的辛酸苦楚包含殆尽。阮蕙看着老人脸上滚落的泪水,她心里不由得一恸,眼里泛起一片水光,连忙蹲下身去伏在他的膝头,垂泪说道:“您老人家请放心,蕙儿定会牢记您的教诲……蕙儿虽然愚钝,在大事上还不至犯了糊涂……老太太跟前,我们定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只需好好保重身体,等将来蕙儿当家作主了,定让您和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