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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蕙忙伸手拉她们起来,“你们与佑王,也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此见外的话,胡妹妹就不必说了。”
胡清媚这才拉了小悦直起腰来。
阮蕙复又请两人坐下说话。
“我的身份,想必佑王已经跟阮姐姐说了吧?” 胡清媚说道,“此次进宫,我的身份,就是佑王从晋阳富豪家里所买来的歌妓胡清媚。”她顿了顿,又道,“既然佑王打算就这几天送我进宫,那就说明万事俱备了,我在这里,想必也没有多有几天可以逗留了……阮姐姐可还有话要带给淑妃娘娘的?”
阮薇那里,阮蕙的确有些许多疑团未解。可胡清媚即便进了宫,也并不一定能与淑妃碰面,再说了,阮薇又怎么敢轻易相信一个新进宫的妃子所说的话?况且现在时局大变,阮薇在宫中的处境也一定会同时受到影响,与其捎话让阮薇不安,还不如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想了想,她便说道,“淑妃娘娘那里,胡妹妹若能照应上的,就帮我照应一二吧!别的话,也没什么捎带的了。”
胡清媚点了点头,郑重说道,“请阮姐姐放心,一旦起事,清媚一定竭尽所能帮助淑妃安全离开,等佑王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具体的事宜吧!”
“也只好如此了。” 阮蕙说道,“既是昏君无道,天下人得而伐之。唯愿此次起事能少一些血腥,少殃及无辜,便是大幸也!”
“我们虽怀有私愿,却也不是嗜杀之人。众位王爷也都是仁慈的长者,希望能最低限度地减少人员伤亡……”胡清媚显然已经熟知起事的章程,说起来十分熟稔的样子。
阮蕙点点头,“也唯愿如此了。”
……
午时,杨恪突然返家。
这比他平时傍晚时分着家的时辰足足早了小半天。
未进二门,看门的婆子便立刻让小丫头飞跑着进去向阮蕙通报。
芍药一把拦住飞奔的小丫头,低声喝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丫头忙答道,“是佑王爷回来了。”
“佑王爷哪天不回来?用得着这么慌张么?” 芍药瞪了小丫头一眼。
“可是,佑王爷身后,还跟着几位身着官服的男子。”小丫头低声嘟哝。
“什么?”芍药不禁把脚一跳,骂道,“你怎么不早说?”竟然有外男随杨恪进了内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如今看来,这小丫头竟是慌张对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等小丫头回答,芍药已经迈开步子进了上房,一路走来,急急吩咐人去给西跨院报信,让黄玉儿与胡清媚两位小姐千万不要擅自出屋,以免让人碰见。
这才进了上房,就见阮蕙正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她不及细看,便出声说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今日怎么这么早?”阮蕙抬头,奇道。
“方才二门上的小丫头跑着进来通报,说是王爷还带了几名身着官服的男子进来。”芍药飞快地说着,边说边瞟向门外。
还好,内院还没出现男人的身影。
阮蕙略感意外,沉吟片刻,当下便果断说道,“王爷行事向来缜密,怎么会不事先通知我就带了外男入内?想必定有急事。”说罢,便低声吩咐芍药让内院一应的女眷回避,没有她的命令不可擅自走动。
芍药应了,遂匆匆出去通知各房。
阮蕙想了想,把画了一半的画稿撕成碎片扔在旁边的纸篓里,又提起笔来,凝神片刻,就运笔如飞起来。
少顷,只听房门咯吱一响,随着纷旮的脚步声,门口就传来杨恪的声音,“王妃可在屋里?”
候在门口的小丫头连忙应道,“在。”
小丫头话音刚落,门帘便被撩起,杨恪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帘间。
阮蕙遂抬起头来,笑盈盈地说道,“王爷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她留神看杨恪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只是步履比平常略显匆忙,心知一定是出了事,不过事情并不十分严重罢了。
杨恪的脚步略在门口缓了一缓,就微微笑道,“今日圣上病了无法理政,所以,咱们杨家的叔侄几个就在外头酒楼里吃了顿饭,听我说家里新近买了个姿色过人晋阳歌妓,就非闹要要过来瞧一瞧。”
晋阳歌妓?看来胡清媚所料不差了。阮蕙心里一忖,便猜出了杨恪的用意,当下就应声笑道,“王爷买了歌妓这才几天,怎么叔伯兄弟们就知道了?”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毛笔,迎向门口,“既然叔伯兄弟们都来了,那还不请他们进屋?”
杨恪在阮蕙走近他的身边时,悄无声息地朝她递了个眼色,遂接了她的话茬,笑道,“他们是特意来看胡清媚的,怎么会不进屋呢?”一面说,一边回身招呼,“怎么还不进来,莫非是临时打起了退堂鼓不成?”
屋外顿时传来朗朗的笑声,便有人应声道,“既然来了,又怎么会临阵退缩?就算嫂夫人笑话,我们也是要看那色艺双全的胡清媚的。若不听一听她的歌声,一睹她的绝世芳容,岂不是白活了这一世?”
阮蕙支耳细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竟像是景王。她心中微惊,与杨恪对望一眼,点了点头,遂跟着杨恪迎出门外。
走廊里,赫然站着数位发束玉冠身着蟒袍的男子,一眼看去,都有几分面熟,再逐一细看,果然都是杨家的本家的老少王爷们——安王,贤王,景王……
众人见了阮蕙,一愣之下,那安王就笑着说道,“恪儿媳妇可真是开明,竟然陪着恪儿去晋阳觅了这才色双绝的胡清媚来……你们夫妻情深,真算得上是咱们长宁城内的一段佳话了。”
阮蕙听得直在心里暗笑——陪着丈夫去找歌妓,这算是哪门子夫妻情深的一段佳话?不过,她嘴里还是客气地应付着,“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叔伯、兄弟们不要见怪……”
就听景王笑道,“恪大嫂贤良淑德,比起我家那位雌虎,真是天壤之别,恪兄有福,恪兄有福哇!”一边说,一边瞅着杨恪嘿嘿一笑。
众人也把目光投向杨恪,发出哈哈的爽朗笑声。
杨恪面不改色,伸手轻轻搂过阮蕙的纤腰,当着众人,作出夫妻恩爱的模样,“拙荆别无所长,唯有贤良这一点,也算得上咱们长宁第一人了……胡清媚呢,可在屋里?”
350、风乍起(四)
还是景王率起身离座,击掌叫好,“好,好,果然是才色双绝的女子!方才这一曲,比起长宁城中最负盛名的歌妓还要更胜一筹!”
安王与贤王自恃辈长,虽然也为胡清媚方才的表演暗暗喝彩,却不便在晚辈面前十分流露,当下也就随声附和,连连称赞。
这时,小悦领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进来,手里端着朱漆托盘,盘中放着成窖的白瓷茶碗,恭恭敬敬地为众人斟上好茶。
阮蕙当下便朝小悦看去,小悦却浑似没有感觉到她的眸光,连头也不抬,眼睑低垂,显出一副恭顺的模样来。
杨恪眸光一闪,等小悦上了茶,便立时站起身来,向阮蕙说道,“今日众位王爷们相约而至,虽是专为胡小姐而来,但却是难得的齐聚一堂,你赶紧着人安排晚饭,我要跟两位叔父并景王兄弟痛痛快快地畅饮几杯!”
阮蕙随即站起身来,微笑着向众人说道,“既如此,那就容我先行告退了……”
安王便笑道,“恪儿媳妇且去忙去,这里自有恪儿招呼着,你就不用过来了……”
阮蕙遂应声去了。
小悦领着两个小丫头也就跟在她的身后退了出来。
阮蕙走在前头,出了西跨院,令两个小头去了,这才问小悦,“你家姐姐她,可知道几位王爷们来的目的?”
小悦轻轻摇头,“姐姐也未曾跟我提起,不过。她机智过人,想必不致露出破绽来吧!”
阮蕙又问,“方才侯爷过来,你们可曾跟他说过什么?”
小悦想了想。低声说道,“方才侯爷过来跟姐姐手谈了一局,顺口问了一句姐姐今后的打算。姐姐只说了句‘等几日就要进宫’的话,侯爷便起身告辞了,才走到院门就碰上了几位贵人……”
阮蕙沉吟片旋,遂道,“那……你就先留在你姐姐屋里吧,那里有王爷照应着,应该没有大碍……等我去见了侯爷。咱们再见机行事。”
小悦就点头应了,便折回西跨院。
阮蕙想起方才长乐侯的表现,当下也不敢耽搁,急忙赶回去见他。
长乐侯正在屋里等着她,端坐在上首的软榻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听见小丫头通报,便大手一挥,“快请她进来。”
小丫头打起帘子,阮蕙抬脚进屋,一眼看见长乐侯端坐在上首,一副专等她到来的架式,当下便上前施礼,轻声说道,“……父亲。今日之事,并不是王爷他要刻意隐瞒,而是几位叔父来得仓促,他也措手不及……”
长乐侯轻轻点头,“你且坐下,我还有问要问。”
阮蕙依言在他下首坐了。恭敬地说道,“父亲有话尽管直说,媳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乐侯遂道,“自江北事变之后,我就感觉到了恪儿有所变化。不过这种变化不大,我也就没有跟他提及。今日的事,我虽料不到,却也能猜出几分来了……这个胡清媚,一定大有来历,是不是?”
“这其中的隐情,媳妇也不太清楚,只听王爷说这位胡小姐将来是要进宫的。”阮蕙轻声说道,“王爷之所以没有跟您老人家,想必也有不得巳的苦衷,还请您老人家见谅。等他送走客人,媳妇就请他过来跟您解释,您看可好?”
“你休要再瞒我了。” 长乐侯脸色一沉,“胡清媚她已经跟我说了,她的母亲,与恪儿的母亲曾是幼时的好友,也跟恪儿的母亲一样,都死得蹊跷……恪儿此举,到底是何意图?难道是想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阮蕙一惊,当即应道,“这个,媳妇倒曾听王爷提起过……不过,胡小姐说,她此次随王爷来到长宁,就为进宫而来,别的事,媳妇就不太清楚了。”
长乐侯盯着阮蕙,好半晌才出声问道,“此话当真?”
“媳妇不敢隐瞒。” 阮蕙头一次当着长乐侯撒谎,自是觉得心虚,垂下眼睑,恭敬地说道。
“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然瞒着我,哪里还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长乐侯沉着脸,“你且先回去,等客人们走后,即刻就叫恪儿来见我……”
“是。”阮蕙躬身,遂退出房来。
出得房门,阮蕙长长吸了口气,迈步往上房而去。
她脸色从容,步履却显得有些沉重。从长乐侯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一定已经猜出杨恪的意图,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还碍于家中尚有客人,不好当面发作而已。那么,杨恪再想瞒过他,就不再容易了。既然就快瞒不住了,那就得寻个能搪塞过去的借口来应付长乐侯,若实在瞒不了,那也只得把实情吐露出来,只要能获得长乐侯的认可,胡清媚进宫的事,便没有任何阻拦了。
当然,前提是长乐侯把此事也给瞒下。
西跨院的几位老少王爷,阮蕙接触不多,了解也不深。虽然杨恪曾跟她提过,可现在情势复杂,谁也不敢确定哪人是友,哪人是敌。现在他们相携来看胡清媚,到底是何意图,不得不令阮蕙警惕万分,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她思绪万千,脚下却不停,少时便到了上房。
芍药与采青两个早候在屋里,正商议着如何安排晚宴,看见阮蕙进来,当下起身笑道,“您回来得正好,我们两个正为晚宴的事发愁呢……”
“就按当初咱们去安王府赴宴的规格来办吧!” 阮蕙想了想,“几位王爷虽是至亲,却难得相聚一堂,万不可失了礼数。”
采青听了,立时出去安排。
芍药素来机警,看阮蕙脸现疲色,当即上前,柔声问道,“您是不是觉得累了?要不要我为您捶捶?”
“不用了,我没事。” 阮蕙微微一笑,“你差几个丫头去西跨院侍候着,千万不能怠慢了贵客。”
芍药遂答应一声出去了。
屋里静悄悄,再无声息。
阮蕙半闭了眼睛,沉吟许久——事到如今,只能见机行事了。
……
因是外男,晚宴便在西跨院举行,长乐侯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加,老侯爷与江老太爷因无人通风报信更不知情,所以便只有杨恪陪着几人在胡清媚房里举杯言欢。
阮蕙呆在屋里,虽然不知那厢情形如何,却从在房外侍候的小丫头那里得到“屋里不时传来王爷们哈哈大笑的声音”这样的消息,当下觉得心安不少。
直到戌时时分,那厢的酒宴才算兴尽而散。
杨恪回屋里,阮蕙的眼角扫过沙漏,戌时一刻,真是够晚的了。
杨恪显然饮了不少酒,浑身的酒气,虽然身板依然挺拔,步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