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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阮蕙把杜妈妈并芍药几个请到里屋,秉烛夜谈,经过再三商议,终于确定了四家陪房人选。
次日午时,汤妈妈才拿了清单过来,阮蕙看也不看,就让她把单子交给芍药,芍药略略扫了一眼,与芙蓉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向汤妈妈笑道,“这单子……只怕记得不全……连老太太先前最看重的于长江一家都没写在里头呢……”
汤妈妈忙陪笑道,“这于长江出身草莽,哪能做大小姐的陪房呀……因而就没写在里头。”
“这于长江武艺不错,老太太昨日还特意跟我提起他呢!大小姐听说于娘子厨艺非凡,就更留了心。”芍药柳眉一挑,“大小姐都不嫌他出身草莽,你倒嫌起他来了。”
汤妈妈眉心一跳,只得打了个哈哈,“芍药姑娘说哪里话?原是太太看姑爷那边门庭高贵,想着也不能落了咱们大小姐的脸面,这才把那些有瑕疵的家人给剔了出来……”
阮蕙听得不耐烦了,也不想再与她敷衍,就抬起眼来,向芍药道,“你和芙蓉两家是要去的,就把另两家的名字报给汤妈妈,让她三天之后带上四家的户主到德园来让我过过眼就行了。”说罢起身去了敦园。
阮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不错,见了阮蕙,忙叫牡丹端了锦杌过来叫她坐了,便问起了李氏是否送了陪嫁丫头和陪房名单过来,阮蕙就趁机说道,“……太太送了四个姿色过人的过来,不过有了有芍药和芙蓉并采青采平四个,倒用不着她们了,太太仍叫留下,说权作粗使的用着……芍药和芙蓉都是跟在祖母身边多年的人,跟了我去长乐,背井离乡的只怕有些不惯,祖母不如就让她们两家人作了我的陪房吧,也算是她们这些年跟在祖母身边的荣耀……”
阮老太太微眯着眼睛听着,良久,才点头道,“也罢,那两个丫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依了你吧!”
姚妈妈在旁,也附和道,“还是大小姐仁慈,体谅着下人们……”
此事就算大功告成了。
阮蕙又道,“江家老太爷到晋阳也有一段日子了,前些时日我养着伤不便外出,眼下能走动了,想过去看看外祖母身子好些没有……”
姚妈妈偷偷瞥了阮老太太一眼,见她并无不悦,忙笑道,“不如我陪大小姐走一趟吧,江老太太爱唠磕,晋阳人生地不熟的只怕还住得不习惯呢……”
阮老太太就“哼”了一声,向姚妈妈道,“她们祖孙团聚,你去凑什么热闹?”又向阮蕙道,“你去探望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前阵子出了那事,我这心里总不踏实,要不,你托人带个口信,请他们过来小住?”
062、得寸进尺
阮蕙心里冷冷一笑,却略垂眼睑,轻声说道:“外祖母身体不好,又吃着汤药,只怕会过了病气……”阮家虽不是什么显赫的门庭,可阮老太太却有众多的禁忌,让常年缠绵病榻的江老太太搬过来小住,那就是一句冠冕堂皇客气话而已。
不料阮老太太竟然微微笑道,“我都黄土埋了小半截的人了,哪里会怕过了什么病气?咱们老姊妹也十好几年没见面了,好不容易他们来了趟晋阳,说什么也得请他们到家里来住些日子……”说着轻叹一声,“你是他们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这次你受了伤,他们还不知难过成什么样了,虽然没来看你,心里头又何尝不是日夜记挂着你?”
姚妈妈也在旁边嘘唏不已,眼圈都略略发红。
阮蕙没想到老太太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只觉喉头哽噎,好半晌才道,“外祖父性格孤傲,蕙儿怕请他不来……”
“你放心,他要不来,我就亲自登门去接,一定把他老夫妻两个接进来住上小半年。”阮老太太幽幽说道,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既然老太太答应出面,阮蕙就应承下来,当即写了封信让杜妈妈送去江家暂时租住的地方,如她所料,江老爷子果然不来。
消息传到敦园,阮老太太当真命人备轿,让杜妈妈带路去了江家,一个时辰之后就回了府,随在她轿子后头的,还有一辆平头小油车,赶车的正是福永。
阮蕙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说动江家二老的,也无暇去想,看到江老太太在姚妈妈的搀扶下走进德园时,她飞一般冲出房门,紧紧抱住江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江老太太也老泪纵横,搂着阮蕙的肩膀,上上下下细细看了好半天,才念闻声佛,“菩萨保佑,过了这道坎,前面就是大好春光了……”
阮蕙见老太太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挂上笑容,忙也揩了一把泪水,那边芍药几个已上前扶了老太太进屋,采青忙斟上茶来,采平也送上了暖手炉。
江老太太被芍药芙蓉几个簇拥着坐到铺着狐狸坐褥的榻上,接了采青递上来的茶,又在心里默念了声佛,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看起来,她这个外孙女儿的处境已变得好了起来。
不待阮蕙发话,杜妈妈便领着芍药等人退了出去,让她们祖孙俩个说话。
阮蕙便把从扬州回来后的事情都简短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在广绵被劫这一段。
在听到杨家已定下了大婚吉日时,江老太太的笑容如菊花般绽放,脸上全是条条皱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细缝,放射出喜悦的光芒。
阮蒙此时已经下学,在正院见过江宗瑱后便陪他同来德园,一时祖孙四人团聚,其乐融融,其情洽洽,欢愉不可胜数。
晚间阮继丰从司运处回来,得知了江家二老到来的消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换了便服过来请安。江家二老虽没有给他好脸色,可终究还是看在阮蕙的面子上没有冷面相向,草草问了几句他公务上的事后就让他退去。阮继丰这才松了口气,又赶出敦园向老太太问个究竟。
对于阮老太太亲自接江家二老进府小住的事,李氏更是满腹怨尤,不过眼看阮蕙就要成为长乐侯的嫡孙媳妇,她还是强自忍下这口气去,以阮蕙继母的身份前去德园给江家二老见礼。
江老太太虽没为难阮继丰,不过想到李氏差点害死了自己这一对嫡亲外孙,心里那个恨呀,只差没拿眼刀把李氏削成两段了,江宗瑱双目失明,看不见李氏惺惺作态的模样,自然也没搭理她。
李氏从德园回来,迎着沁凉入骨的晚风,只觉浑身发冷,眼底也是一片寒意。
而阮老太太这边,对待江家二老却十二分的用心,不仅特意拨了一个扬州厨师到德园,还亲自一日一趟地光临德园陪江老太太说话。
江宗瑱此时纵有满腹怒火,也不由得消去了几分。
舒心惬意的日子总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竟到了腊月初八,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各房都做了腊八粥,纷纷孝敬到敦园。
阮老太太素喜甜食,这一日竟吃了好几碗,到晚间时就有些不适,起了几次夜,着了些凉,次日就觉得鼻塞流涕,传了胡太医来看,开了个方子,服了两三天仍是头轻脚重的,后来竟连床也懒怠下了。
阮继丰这才急了,又去太医院先后请了两位太医过来为老太太诊脉,哪知换了方子之后,老太太病势倒日趋严重起来,渐渐地竟不喜饮食了。
府里就慢慢传开了,说是江老太太过了病气给阮老太太了。
原本门庭若市的德园,一夜之间就冷清了下来。
流言传到阮蕙耳里,她只暗自冷笑,却还不甚在意,只道老太太是感冒加腹泻,年纪大了自然好得慢些,哪料这一日过去看她,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顿时唬了一跳,忙给苏夫人去了封信,看她有没有熟识的好郎中。
当天下午,苏夫人就与罗贤志就冒着鹅毛大雪登门了,径直到了敦园,细细为老太太诊了脉,只觉有些蹊跷,不过罗贤志向来行事慎重,又要了先前几位太医的方子看了,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心里的疑虑就更深几分,遂叫了阮蕙过来,让她派人认真留意老太太的汤药与饮食,不能有半分差池。
阮蕙一听,自是警觉。这些年来在汤药和饮食上,她自料还是谨慎的,不想这回老太太竟也遭人暗算了。只是这个敢对老太太下手的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送走罗贤志,阮蕙就亲自去见阮继丰。正好李氏出门会友尚未归家,明园就只有阮继丰在书房,就着窗边的雪色正看书,脸色有些阴郁,书案前生了一个炭盆,“毕啵”的炭火爆裂声让整个书房更显宁静。
这是父女俩人自阮蕙在德园装昏后第二次单独见面。
阮继丰看着数月间有了翻天覆地之变的女儿,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好。
阮蕙眼神清冷,草草向他行了礼,方才沉声说道,“今日罗先生来给祖母诊了脉,说祖母脉像奇特,有中毒之象。”
此言一出,阮继丰顿时大惊失色,“什么?老太太中了毒?”老太太明明是患了风寒,太医院的几个医正都是这么说的,所开的方子也大同小异,皆是诊治风寒之药,又何来中毒之说?
063、再植心刺
第二更。七夕快乐!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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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蕙冷冷扫了阮继丰一眼,慢慢说道,“若是寻常人等能看出蹊跷的毒,又哪有太医院的医正们诊断不出的道理?罗先生也是仗着祖传密而不宣之技才瞧出几分端倪。”
罗贤志的医术,便是太医院的人,也是竖起大拇指称道的。阮继丰不能不信。可是,老太太向来慈善,又有谁会害她?又为了何事要置她于死地?
“祖母往后的汤药与饮食,还望父亲能亲自过问。”阮蕙一字一句地说道,“希望父亲还能趁机找出这个一心想要害死祖母的人来,以绝后患。”
一阵冷风透过半闭的房门吹进屋来,夹杂着零星雪花,飘到阮继丰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阮府后院,竟可怕到如此地步了么?
阮蕙也把肩膀缩进柔软的斗篷里,捧着暖手炉的双手也笼进袖里,只露出半张脸来,“天色已晚,女儿就行回去了。”
阮继丰还陷在自己的疑惑里,只木木地点了点头。
走到门边,阮蕙回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寒光,“父亲,还有一件事情女儿忘了告诉您——罗先生说,当年女儿也是被人下了毒,才会变得痴傻起来的……多亏您请了罗先生来,要不然,女儿这一辈子,就永远呆在德园了。”该是在他心里播下怀疑之种的时候了,要不然等自己出了阁,李氏只怕还会对阮蒙下手,若是引起了阮继丰的怀疑,李氏行事自然会有所掣肘。
房门被阮蕙打开大半,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随着冷风落进房内,打湿了铺在门口的红毡,雪光洒进屋内,让阮继丰的脸色更显苍白了。
阮蕙嘴角微翘,一抹清冷的笑意自唇边绽开,“父亲,听说今天是建安侯长子的生辰,母亲都应邀前往,您怎么一个人在家呢?”
阮继丰抬起头来,眼里骤然迸出一丝火星,好半晌,才沉声说道:“我有公务在身不便前往,你母亲是个爱凑热闹的,就让她玩个尽兴好了……雪天路滑,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区区一句话就令阮继丰差点失态,阮蕙不由得暗暗冷笑。听杜妈妈说,李氏未出阁时就与建安侯曾传出“绯闻”,看来这话的确不假,要不然,怎么一提到建安侯,阮继丰的脸色就那么难看呢?她微微躬身,退出书房。
芍药撑着油纸伞,安静地站在廓外,见她出来,忙上前几步把伞遮在她的头顶,另一手还替她抿了抿斗篷。
阮蕙抬起头来,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在空中飘洒,随着大风翩翩起舞,忽上忽下,飘飘悠悠,宛如展翅的雪蝶,她忍不住把暖手炉递给芍药,跨出纸伞的遮挡,伸出双手接住大片大片的雪花,随风起舞,裙裾飘飘间,她轻叹出声,“自由,真好!真好!”
芍药兀自撑着伞,定定地望着失态的大小姐,只觉皑皑白雪中,这张宜喜宜嗔的脸庞,美到了极致。
透过半开的房门,阮继丰也看到这个亭亭玉立的窈窕身姿,眼前一片恍惚,电闪火石间,他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那个国色天香的少女,也曾在雪花飞舞间随风而舞,令他不可自抑地爱上了她。一张精致得莹润剔透的面孔重重叠叠浮现在他眼前,飘来散去,就像一阵轻烟,他想去抓时,却已蓦然不见。
他不由得一阵悸动,心慢慢变得柔软,眼角也渐渐湿润起来——这些年,他的心都去了哪里,怎么竟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自己所生的孩子都视而不见了呢?现在,女儿快要出阁了,即将远嫁长乐,他才陡然觉醒,却已经晚了。女儿,离他很近,近到触手可及,却又似乎离他极远,远到他看不清她湖水般的黑眸。
或许,剩下的这几个月时间,他真得好好陪在她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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