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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看着她,见她小脸脏兮兮的,但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有火苗在她双眼中跳跃,给她清丽的五官平添了一些魅惑。
他想,他大约是发热,热糊涂了。望着此时的她,他竟有一种想亲一亲她眼睛的冲动。他飞速移开视线,驱走杂念,暗道一声:惭愧,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他应声道:“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慢慢走着,越走越往里,越走越不见底。
大概是身边有人陪着,韩嘉宜心里倒也没有多害怕,她甚至对陆晋道:“大哥,要是真找不到路也没什么。肯定会有人到山下找咱们的,我撕了衣裳,想法子在上面写字,包着石块从山洞口扔下去,在山下找咱们的人,大概就能看到了。只要消息传出去,不愁咱们出不去”
她在话本子里也写过不少向人求救的方法,当恐惧退去后,她的主意也随之而变得多了起来。
陆晋静静听着,他跟这个继妹的来往不算很多。她在他面前鲜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然而她此刻轻声细语说着话,他却觉得这样的她,还挺有意思的。
“不会。”陆晋沉声道。
“什么不会?”韩嘉宜不解,“多扔几次,肯定有人发现的,就是那样的话,咱们要在山洞里多待几日。”
也没有水米。
陆晋看着她,唇角微勾,眸中也漾起了笑意:“我是说,不会有那个时候,咱们现在只怕就有路了。”
“啊?”韩嘉宜低呼一声,她吹灭火折子,果然看到了隐隐约约的星光。她大喜:“大哥!我好像看见了星星。”
她扯一扯陆晋,两人朝着光亮的方向快走,终于到了尽头。
脚踩着土地,抬头看见空中的星月。韩嘉宜心里的喜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我们真的出来了!”她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陆晋双眉紧蹙,也有些不确定:“大概是皇陵?”
一听说皇陵,韩嘉宜眼皮忽的一跳,“皇陵么?那,会不会有”
皇陵,说的再好听,那也是墓地啊。
骑马()
陆晋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眸色微沉;淡淡地问:“有什么?”
“没什么。”韩嘉宜摇头。问皇陵是否有鬼;那可算是大不敬了。她进京时间不长;对京郊并不算熟悉;她放眼望去;黑沉沉一片;不禁心生怀疑:“真的是皇陵吗?”
她以为皇陵都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可这里不像是有精兵守卫的样子。
“看方位;像。”陆晋环顾四周,轻声说道,“很有可能是厉王墓。厉王出事后就葬在这附近。”
“厉王?”韩嘉宜微愣。
厉王她听说过的;先帝的第二个儿子;后来犯了事,死在了先帝前面。居然葬进了皇陵么?算起来;他也是大哥的舅舅。
陆晋指一指前方:“我们去那边看看;这儿应该有人看守才是。”
夜安安静静的;又听说是厉王墓地;韩嘉宜心里不免害怕。不过好在有大哥一起;她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初冬的夜已有了寒意,看守厉王墓的老秦烫了壶酒;慢悠悠喝了几盅,酒意上头;浑身热烘烘的;胡乱解衣,倒头就睡。
忽然,大狗阿豹的狂吠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心中一凛,一跃而起,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大步出房。
清冷的月辉洒在地上,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看身形,似是一男一女。被拴着的阿豹正仰头冲他们汪汪直叫。
老秦冷笑一声:“你们是来盗墓的?那可算走错地方了!”
“不是,路过而已。”陆晋拱了拱手,“想借个脚程。”
“哼,路过?能路过这里?”老秦才不相信,他握紧剑柄,大步上前。
然而,在看清来者面容的那一瞬,他的神色由愤怒变成了震惊。他揉了揉眼睛:“王,王爷,你回来了?”
韩嘉宜心里一惊:什么王爷?
陆晋亦是一怔,他瞧了一眼韩嘉宜,轻声道:“在下锦衣卫指挥使,陆晋。”
“陆,陆晋?”老秦微微眯起眼睛,借着月光打量眼前的人。
二十上下,身形高大而瘦削,长眉入鬓,目若点漆。仔细看时,和他记忆中的那张脸大约只有三分相似。
不是王爷。
老秦微觉失望的同时,又有些释然。是了,方才是他喝多了酒,才心生恍惚,王爷都已经长眠地下将近二十年了。
等等,锦衣卫指挥使陆晋?
老秦轻轻拍了拍脑袋:“哦,你母亲是成安公主,我听说过你。”
陆晋眸色微沉:“是。”
“那你是皇帝的外甥。”老秦沉吟,皇帝的外甥,也就是王爷的外甥。外甥肖舅,难怪会有那么一点相似。
他打了个哈欠,神色已经和缓了不少,也不再充满敌意:“为何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陆晋垂眸,简单提了遭遇行刺一事。末了,又说起借马。他身上有伤,此刻身体还在发热,他需要静养,也需要回去报讯。
听他说完,老秦又打了一个哈欠:“有马,不过只有一匹,够么?”
“够,一匹就够了。”陆晋轻声道,“多谢老伯。”
将他们领到马棚后,老秦打着哈欠回了那间小屋。
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四肢强健,毛皮顺滑,看来平时被照顾得不错。
陆晋翻身上马,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去拉韩嘉宜。
然而见她站在原地,面带踌躇之色,没有去够他的手。
他皱眉:“怎么了?你不想回去?想要留在这里?”
“不是啊。”韩嘉宜连忙摇头,她怎么可能想要留在墓地啊。
陆晋双眉紧蹙:“那是不会上马么?”
不等韩嘉宜说话,他直接从马背跃下。
韩嘉宜心头一跳,一声“我这就上马”还未说出口,就双脚离地,身体腾空,竟是被陆晋抱起,放在了马背上。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
陆晋对此挺满意,他微微勾一勾唇,翻身上了马背,就坐在韩嘉宜身后。他的手自她身侧越过,握住缰绳,拨转马头:“好了,咱们回家。”
月辉清冷,马蹄哒哒。陆晋辨明方向后,驱马疾行。
马鞍大小有限,在前行间,马背上的两个人不知不觉依靠的更紧。
韩嘉宜能明显感觉到大哥灼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在她脖颈处流连,热热的,带起一阵痒意。
他并没有抱她,但是他手握着缰绳驱马,更像是将她松松揽在了怀里。马飞奔时,她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靠。
她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还从未与任何人这般亲近过。
韩嘉宜甚是不安,她下意识轻轻扭动了身子,试着离大哥稍微远一些。
然而却听到大哥在身后道:“别乱动。”
声音不高,却有些凌厉。
“哦。”韩嘉宜规规矩矩坐好,再不敢乱动。
万一从马上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大哥的呼吸似乎不大正常。对了,大哥后背还有伤呢。骑马颠簸,也不知大哥身上的伤口会不会加重。
思及此,她连忙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骏马疾驰,带起风声,她以为大哥没有听见。然而片刻的静默后,她听到陆晋的低语:“别说话!别乱动。”
似乎隐隐有些不耐。
韩嘉宜不免有些委屈,她是说话了,可她这回没乱动啊。腰杆挺得笔直,脊背都有些僵了。
陆晋这会儿很不好受,后背伤口的疼痛,身上时冷时热,她又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甚至有点后悔坐在她后面了。若是他坐在她前面,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如同怀里坐了一个人。马行走时,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女柔软的躯体。
这些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唔,或许她坐在他身后也不恰当,他背上还带着伤。
他脑袋昏昏沉沉,让她“别说话,别乱动”,似乎这样就能当她不存在一般。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骏马疾驰时,她会不自觉地歪向他,她的秀发会因为风的缘故,有一两根扫在他脸上。
陆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这些。
这匹马生的健壮,速度也不慢。陆晋是个御马高手,他们回到长宁侯府时,比韩嘉宜想象中还要早。
远远的,就看到长宁侯府大门开着,门口灯火通明。韩嘉宜心里一喜,被她刻意忽略的饥饿、疲惫一时间全涌了上来。
陆晋勒紧缰绳,动作利落,跃下马背。
韩嘉宜定了定神,正要紧随其后跳下马,却惊觉身子再次凌空。她忍不住低呼一声,已被大哥陆晋提着给抱了下来。
双脚挨着地面,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向大哥。他不是受伤很重么?怎么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给拎了下来?而且她自己明明可以下马的。
陆晋牵着缰绳,轻声道:“回去沐浴更衣,简单吃点东西,睡一觉,把今天的事都忘了吧。”
最好不要记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韩嘉宜“嗯”了一声,她犹豫了一瞬,终是开口说道:“那大哥也忘了吧。我帮大哥上药的事情,大哥别对旁人提起。”
虽然没什么说不得的,但是最好还是莫叫别人知道吧。
“为什么?”陆晋一怔,望着她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他不由自主想起她给他上药时的场景。
昏暗的山洞里,他解下外衫后,任由她上药。她当时明显是害怕的,但是格外认真细致。
明明当时心无杂念,但此刻她忽然提起,他竟有些慌乱和隐秘的欣喜。
韩嘉宜如实回答:“我怕有人说不好听的话。”
“什么不好听的话,我是你兄长,你是我妹妹。我受了伤,行动不便,你好心帮我上药,谁能说什么不好听的?”
韩嘉宜心想,又不是亲的,却没有说出口。
陆晋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两遍“我是你兄长,你是我妹妹。”如此一来,他心里的异样情绪减轻了不少。他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放心,我不说。”
他话音刚落,就见长宁侯府门口跳出一个人来。
门房阿大认真瞅了瞅,一脸惊喜之色:“世子回来啦!世子带着姑娘回来了!”
兄妹()
这一嗓子格外响亮;陆晋瞧了他一眼;将尚未说出口的话咽下;轻声道:“走吧。”
两人刚行数步;阿大已经小跑了过来:“世子;姑娘。”他伸手去接陆晋手里的缰绳。
陆晋神色淡淡;把缰绳递给他:“把马牵到马棚;多给它些水草,明日送到厉王陵墓去。还有,派人去通知侯爷;说我们回来了,不必再找了”
“是是是。”阿大拽着缰绳,连连点头称是;随他们往门内走。
韩嘉宜忽然插了一句:“记得让人去请大夫。”
“啊?请大夫?姑娘生病了吗?”阿大惊讶地问。
韩嘉宜摇头:“不是我;是大哥。”
她清楚地记得给大哥上药时,他伤口的状况。她那时只是匆匆上了一点金创药;最好还是请大夫来一趟。
“世子?世子生病了?”阿大扭头去看陆晋。看着不像啊。
陆晋则偏了头去看韩嘉宜。他想;可能是他到家了;精神松懈下来了;此时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明明她说的话极寻常;可他竟忍不住觉得心中一暖,说不出的熨帖。
他对自己说;嗯,她大约还是很关心他的。
这个结论让他心里莫名的欢喜起来。
世子的沉默让阿大有几分心慌;见世子凝神看着韩姑娘;他心里一咯噔,思绪转了几转后,胸中立时充满了同情。坏事了吧?为什么非要多事给世子请大夫呢?他阿大可从没见过世子就医啊!
阿大咬了咬牙:“世子”
他正要替韩姑娘说两句话,却见世子点一点头,轻声道:“对,你让人拿着我的名帖,去请王太医过府一趟。”
世子和韩姑娘快步向前,留下阿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啊?刚才世子没生气?那他盯着姑娘看那么久做什么?
马打了个响鼻,阿大一激灵,将此事抛之脑后,转而去忙碌了。
今日遭此变故,韩嘉宜身心俱疲。之前心里紧绷着弦,还不觉得如何。等她将身子浸在热水中时,才惊觉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酸痛无力,而且不少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
水汽氤氲,她望着自己雪肌上的淤痕,轻轻叹一口气。后怕的同时,又异常地庆幸。
还好她躲过了那支箭,还好她从山上坠落没摔死。
细究起来,此事多半与大哥陆晋有关。大哥做着锦衣卫指挥使,惯常抄家杀人,肯定有不少仇家。他功夫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