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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韩嘉宜话一出口,随即意识到娘问的是陆晋。她想了想,“哦,娘说大哥啊。我在客栈,正好碰见锦衣卫捉拿钦犯”
沈氏点一点头:“原来如此。”分别十年,她心里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女儿,她迫切想知道女儿这十年的点滴,但是她很清楚,嘉宜如果要留在长宁侯府的话,必须得尽快对侯府有些了解。
于是,她缓缓说道:“家里的情况,我简单跟你说一下”
韩嘉宜在睢阳时就知道母亲改嫁到了陆家,也打听过长宁侯府的一些情况。但此刻母亲郑重提及,她也不由地认真倾听。
“这侯府里,最大的是老夫人,老夫人常年礼佛,是个再慈祥不过的老人,对小辈一向和善。你只管拿她当亲祖母一般敬重就是了。侯爷性情宽和,也好相处。侯爷之前娶过两任妻子。”沈氏轻声说道,“他的原配夫人是成安公主,公主当初难产,生下世子陆晋没多久就去世了。老夫人做主,侯爷又娶了梅夫人,梅夫人也福薄,二少爷陆显出生的当天,她就没了。世子你见过了,他如今做着锦衣卫指挥使,你日后见了他,定要恭恭敬敬,莫惹恼了他。二少爷你还不曾得见,他比你大了两岁,还在读书呢。他的姨母和表妹也在侯府,梅姨妈热情爽朗,她的姑娘陈小姐和你年纪相仿,以后少不得要见面。”
韩嘉宜记在心间,可是不免有些不安。
沈氏轻叹一声,详细讲了各人的秉性喜好以及相处之道,又问起女儿在睢阳时的种种。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有丫鬟来报,说是侯爷过来了。
韩嘉宜心头一跳,立时站起。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四十来岁,形貌和善:“听说大姑娘来了,这个就是么?姑娘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住下吧,也省得你挂念。”他冲沈氏笑了笑:“别说,和你还真有些像。”
“侯爷这话说的,我亲生的女儿,又怎会不像?”沈氏含笑盈盈,她轻轻推了推女儿,“嘉宜,还不见过你陆伯伯。”
韩嘉宜匆忙福身行礼,心里微觉惊讶,这就是长宁侯么?怎么和陆晋长的一点都不像?他看着比他儿子和善多了。
适应()
长宁侯哈哈一笑:“好孩子,你叫嘉宜是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将视线转向沈氏:“我昨儿还遗憾没个女儿呢,嘉宜今儿就来了。可见老天真是待我不薄。你陪姑娘说会儿话,教人给她收拾个院子,咱们侯府的姑娘,不能受了委屈。”
沈氏笑笑,倒是完全放下心来。她对这个丈夫很满意,许多事情,她还未提及,他就已经想到了。如今听他言下之意,竟是毫无芥蒂地接受了嘉宜,她也松一口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们娘俩经久未见,想来有不少话要说,我先去书房转转。”长宁侯一笑,“今儿让姑娘好好歇一歇,明天再认亲。正好明天她二哥”说到这里,长宁侯停顿了一下,向韩嘉宜求证,“你多大了?我记得你今年十四,是不是?”
韩嘉宜连忙应道:“是十四。”
“对,那你是该叫显儿二哥。”长宁侯点头,“他明天从书院回来,你们兄妹也能认认亲。”
长宁侯情知她们母女要叙别离之情,也不久留,打一声招呼,匆忙离去。
沈氏又同女儿继续先前的话题:“你也看到了,侯爷很好相处,他都发话了,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万事都有娘在,你不用担心。”
韩嘉宜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种话了,她心里一暖,眼眶发热,伸臂抱住母亲,低低地道:“娘”
她心说,有娘真好。
沈氏亲自领着人安排院子、收拾房间,又将身边的丫鬟雪竹拨给女儿。握着女儿的手,沈氏声音温柔:“嘉宜,娘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缺什么就跟娘说,知道么?”
韩嘉宜连连点头:“娘,我知道的。”过了一会儿,她小声感叹:“有娘真好。”
简简单单一句话教沈氏的眼泪差点落下,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晚间韩嘉宜沐浴更衣后并未立刻休息。她取出手札,回想起母亲白天的叮嘱,郑重写了几句。
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娟秀的字迹“大哥需远离”
放下笔,合上手札,韩嘉宜吹灭了灯上床休息。
床铺松软,锦被生香。她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次日,用罢早饭后,韩嘉宜随着母亲去拜见老夫人。
正如沈氏所说,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她知道韩嘉宜的身份后,只是点了点头:“挺好,是个招人疼的孩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来了,就好好对她,别教她受了委屈。”
沈氏笑笑:“老太太说的是。”她心知老夫人这里算是已经答允了。
侯爷和老夫人既然都不反对,那府中其他人自然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沈氏虽然早就猜到嘉宜肯定能留下,但是这般顺利还是让她不由地心情舒畅。她暂时抛却杂事,亲自带着女儿熟悉府中环境。
尽管分别了十年,但母女的天性还是让她们格外亲密。
这日午后韩嘉宜见到了母亲口中的梅氏母女。梅氏的姐姐是长宁侯的第二任夫人,梅氏年轻守寡,又无兄弟依靠,只得去投奔陆家。算起来,她比沈氏来长宁侯府还要早几年。
梅氏三十来岁,衣衫素净,生的眉清目秀,相貌颇美。她一见韩嘉宜,就上前笑道:“这便是沈姐姐的女儿么?真像沈姐姐,一看就是个美人。跟她一比,我家阿云可真成烧火丫头了。”
她这般夸赞,韩嘉宜吓了一跳,连忙道:“姨母不要取笑我,令爱若是烧火丫头,那我就是她手里的柴火棍。”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两声轻笑,一个是沈氏,另一个则是梅氏的女儿陈静云。
陈静云今年十五岁,身材娇小,相貌清秀俏丽。她原本只好奇地打量着韩嘉宜,待听得那句“柴火棍”,不由地笑出声。见这位韩姑娘抬眸看着自己,她俏脸微红,胡乱摆了摆手:“哪有这么好看的柴火棍啊。”
沈氏也笑道:“没见过这么埋汰自家姑娘的。阿云别理你娘,到我这里来,我给你做主。”
梅氏做出着急的样子来:“沈姐姐要是这样,那就别怪我抢嘉宜了啊。”
几人随意说笑,气氛颇为融洽。韩嘉宜记着母亲说的话,知道梅氏爽朗热情,陈静云温婉沉静,都不难相处,她心情渐渐轻松了许多。
长宁侯昨日提过,说是府里的二公子陆显今日会回家。然后直到天快黑,都不见他的身影。
暮色四合,韩嘉宜和母亲以及长宁侯一起用晚膳时,听到丫鬟来报:“二少爷回来了!”
长宁侯皱眉:“我还当他找不着家在哪儿呢!”
“爹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不记得家在哪里?”说话间,十六岁的陆显笑嘻嘻走了进来,“我听门房说,大哥昨儿带了个姑娘回来,我是不是有大嫂了?”
韩嘉宜在听到丫鬟禀报时,就放下了筷子,屏气凝神,准备认一认这位“二哥”。见他一身长衫,眉清目秀,相貌酷似长宁侯,正暗暗感叹,他和他爹长得真像,却不妨听到他的后一句话。她怔了一瞬,颇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长宁侯愣了愣。
陆显视线逡巡,已经发现了韩嘉宜,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指了一指:“是她么?”
长宁侯抬手就在儿子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妹妹!”
陆显脑袋吃痛,飞速往沈氏身后躲:“娘,爹又要打我了!”
韩嘉宜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沈氏拦在他身前:“侯爷,你打他做什么?显儿哪里做的不好,你教他就是了。”她一回头,又对陆显道:“你也别胡闹,你爹说的没错,这是你妹妹,昨天刚从睢阳过来。”
陆显双目圆睁:“什么?”
韩嘉宜定了定神,上前福一福身:“二哥,我是嘉宜。”
陆显下意识还了一礼:“我是陆显。”
韩嘉宜含笑点头,心想,或许昨夜她在手札里记的“二哥活泼友善,可亲近”似乎需要改一改。
误会解释清楚后,众人不再提及此事。不过陆显不着痕迹打量了韩嘉宜几次,时而摇头,时而轻叹,被父亲横了一眼,立马老实了。
晚间,长宁侯与妻子商量:“下个月老夫人过寿,大办吧。”
正在卸耳环的沈氏手上动作微顿:“行啊。”她停顿了一下:“上个月不是才说老夫人今年不是整寿,不大办了吗?”
长宁侯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嘉宜来了,跟那会儿又怎么一样?借这个机会,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咱们长宁侯府也有个贤良貌美的千金小姐。”他半真半假叹了口气:“唉,就怕到时候求亲的人把门槛踏破,你又心疼。”
沈氏嗔道:“胡说什么呢?”她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不无道理。
亲事()
韩嘉宜在长宁侯府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长宁侯府人不多,内务由她母亲沈氏做主。沈氏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对她呵护有加,唯恐委屈了她。陆侯爷待人温和宽厚,每次见她总是笑呵呵的。老夫人常年礼佛,不大喜欢小辈们往跟前凑,连晨昏定省都免了。
主子们对她尊重,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怠慢了她。他们直接称呼她为姑娘,仿佛她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千金。
当然韩嘉宜自己也大方懂事,进退有度,教人挑不出错来。
沈氏为女儿感到骄傲的同时,又不免心疼而遗憾。嘉宜如果在她身边长大,不知是不是也如现在这般。
沈氏给韩嘉宜安排的院落位置较为偏僻,但是环境清幽,采光也好。她所住的房间窗外有几株垂柳,枝条柔软鲜绿,生机盎然。
韩嘉宜午睡起来,推开窗子,盯着窗外随风摆动的柳条看了一会儿。她思绪飘飞,忽的灵光一闪,让雪竹取出笔墨纸砚。
正欲动笔,却听雪竹笑道:“姑娘,表小姐过来了。”
雪竹口中的表小姐正是二哥陆显的嫡亲表妹陈静云。
陈静云生的娇小玲珑,皮肤白净,看上去柔柔弱弱。之前韩嘉宜听母亲讲过,说这位陈小姐胆子小,不爱说话。然而韩嘉宜到陆家才四五天,就发现母亲对这位陈小姐可能不甚了解。
大约是之前身边没有年纪相仿的女性,韩嘉宜来到陆家之后,陈静云对她格外亲近,俨然是把她当做了闺中密友。
她们两人居住的地方相距不近,可是陈静云依然时常过来找她,或是一起说话解闷,或是邀请她一起做针线。
韩嘉宜放下手头的东西,站起身,看向慢悠悠走过来的陈静云。
“嘉宜,你在做什么呀?”陈静云声音很轻,语速也慢,娇娇柔柔,分外惹人怜惜。
“我准备写字呢。”韩嘉宜连忙吩咐雪竹上茶。
陈静云轻笑着摆手,杏核眼弯成了月牙状:“不用麻烦了,你要是不忙,跟我一起去园子那边走走好不好?今儿天气挺好的,咱俩一起说说话,散散心,岂不更好?”
韩嘉宜闻言看向窗外,风吹柳动,她立时应允。
长宁侯府的园子建的不错,布局精美,花木繁多。不知名的花卉开的正好,淡淡的香味弥漫在鼻端。
两人一道行走在花园间的小路上,韩嘉宜认真听着陈静云的介绍,时不时点一点头,表示知晓。虽然娘说,陈小姐胆子小,不爱说话,不过在韩嘉宜看来,静云说的还是蛮多的。当然,这一点她很喜欢。至少从陈静云这里,她对长宁侯府中的诸人又多了一些了解。
四下并无旁人,陈静云轻轻叹一口气,在一株海棠边站定。
“怎么了?你不开心?”韩嘉宜问,“是谁欺负你了吗?”她寻思着陈静云跟她处境相似而又不同。寄人篱下,难免会有不如意时。
“不是。”陈静云摇了摇头,“我娘今天跟我说起亲事了。”
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提到“亲事”二字,她俏脸微红,目光也有些躲闪。
韩嘉宜听到亲事,心头一跳,没留心对方的神情,只随口道:“提到亲事很正常嘛,你今年就要及笄了对不对?”
“不是我的亲事!”陈静云满面通红,匆忙辩解,“是表哥的。”
“表哥?”韩嘉宜有些诧异。
陈静云向前快走了几步,边行边道:“就是二表哥啊,他是我亲表哥。”
长宁侯府主子不多,关系有些复杂,韩嘉宜当然知道陈静云口中的表哥是指二哥陆显。她点一点头:“嗯,二哥的亲事怎么了?有人给他提亲了?还是说梅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