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桓岫看了看老郡公,见他微微颔首,方行礼准备告退。
寝宫的门,这时候被人突然从外面推开。
桓岫回头看,那背光的门口,熟悉的脸带着一瞬的恍惚,匆忙低下了头。
“珍妃娘娘!”卢益喊了一声,低头对皇帝说,“陛下,娘娘来了。”
皇帝缓缓点了点头,眼皮耷拉下来,连话也不说了,只动了动手指,示意让人上前。
卢益喊了一声,珍妃难得有些犹豫,往桓岫处看了几眼,这才低头匆忙端着手里的茶汤走到龙榻前。
就这几眼,桓岫垂下眼帘,认出了眼前这个珍妃的身份。
传闻珍妃早年入宫,因一张脸,成了宫中最冷僻角落里的一个小宫女。可这人,分明就是袁氏不久前带回桓府,试图塞给他的那个婢女。
他如果没记错,那个婢女后来是被桓峥讨了去……
“混账东西!”
桓岫缓慢,而又用力地咬紧牙根,低声叱骂。
从宫里出来,街鼓声开始一声声传来,如疾风骤雨般,接连不断,催人回家。桓岫离了宫,闻着风带来的燥热空气,骑上马,准备在街鼓声落尽前赶回家中。
随着街鼓声一声声地敲响,路上的行人越发稀少起来。马蹄踩踏在路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路两边的店铺纷纷关上了门,就连乞丐也杵着木棍,急匆匆赶回自己寄宿的地方。
桓岫拐了个弯,有一支箭忽的袭来。
他顾不上去看箭从何处来,几乎是伏身贴在马背上,扬鞭驱赶坐骑往最近的一条回家的路上跑。
然而,箭接二连三的袭来。有一支径直擦着他的脸,就要射中马耳。
桓岫眼疾手快抓住那支箭,这才发觉,这其实是一枚□□。
他将□□藏进怀中,勒紧缰绳就要调转马头,又一支箭猛地袭来,扎进了马腹。
这一箭,离桓岫的腿仅仅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受伤的马仰头嘶叫,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直接将桓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坚硬的地面砸得他很疼。但疼痛在这时候根本算不上什么,桓岫几乎是在摔倒在地的瞬间,一眼就看到了在屋顶上,不断接近自己的人影。
一个,两个,三个……
桓岫翻身而起,在那些人跃下屋顶,企图追击他时,他用最快地速度跑进了前面的小巷。
巷子很深,且七弯八扭,只要速度够快,足以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追击。
他在番邦,经历过比这更可怕的追杀。那些挥舞的刀光剑影,伴随了他很久很久,如今想来,竟让他多了一份游刃有余。
然这时,他忽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猛哼,随即便听到了“咣——”的一声响。
他倏地回头,却见宋拂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小箱笼,砸得其中一个人抱头躲闪,手里的弩机也掉在了地上。
突然出现的宋拂,显然出乎那些人的意料。
这帮人的目的是桓岫,面对意外,一时有些被动。鼓声这时候落下了最后一声,街上彻底空了,巷子里更是没有人烟。似乎是发觉宋拂并没有什么威胁,那几个黑衣人纷纷开始了反击。
有人抬起弩机,对准了他俩。
桓岫夺过两箭,伸手要去拽开宋拂,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宋拂抬手避挡时,右臂中了一箭,箭头扎入肉中,疼得她脸色刷得白了一分。
这时,忽有神兵从天而降。
有金吾卫闻讯而来,只听得兵器碰撞声,那帮仓皇中就要逃窜的家伙纷纷败下阵来。
刀光相接之中,宋拂被溅了一脸的血。
一直胳膊环住她的肩膀,而后轻轻往后一拉,一推。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走,别卷进这事。”
宋拂有一瞬的犹豫,可她更清楚,比起意外经过贸然闯入的自己,男人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如今的情况。在男人收回胳膊的瞬间,她转头一步步退后,然而头也不回躲进了拐角。
桓岫一直看着她,直到人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回头看向了那群叮叮铮铮声中,神情肃穆,招招致命的金吾卫。
他看着唯一被留下的活口,隔着自己的衣襟,摸了摸藏在怀中的□□,低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第61章 血迹
乾章十一年的盛夏,雨水比以往几年都多。
殿前屋檐垂挂雨帘,侍卫的银甲覆上水迹。金吾卫将军走近,求见皇后。宫女匆匆入殿报信,不多会儿,拂春亲自来迎,视线往那将军脸上瞥了两眼,方才垂下眼帘,福身行礼。
皇后身为唯二宫女最为得力,一名浥露,一名拂春。金吾卫将军见拂春来迎,再听殿内隐隐传来的丝竹声,心知皇后宫里还有外人在,当下敛了敛心神。
入殿,丝竹声戛然而止,将军躬身行礼,眼角瞥见一截男子所着的墨色衣角落在皇后身后屏风底下。
“人救到了?”皇后垂着眼帘,自有宫女端来茶水送到她嘴边,“那位状元郎可有说了什么?”
“桓郎君拒绝了。”将军放下手,微拧眉,摇了摇头。
“拒绝了?”皇后无谓笑了笑,手指点着下巴,“这个桓岫倒是有些意思。和他那爹一样,都是软硬不吃的东西。”
她面上带笑,眼底却冰冷冷的,好似要将桓家父子抽筋剥皮。
“桓家到如今这个位置,也的确是没了多少再往上升的必要。可盛极必衰四个字,他们父子倒像是丝毫不知。”
皇后言罢起身,对着将军态度不冷不热,隐隐带了些傲慢。
将军知道,这是因为他没办成事,所以有些不喜。
珍妃出现的太过意外,凭皇后的手段,竟没能查出那女人的背景。如果是寻常女人倒也就罢了,皇帝也不见得能宠多久,可偏偏就长了那样一张令人生厌的脸……
皇后眯眼。
好在这个女人太过愚蠢,自以为得了宠爱,就能一步登天,殊不知整个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眼线。
珍妃要人去杀桓岫,既暴露了自己的破绽,也皇后添了一个拉拢对方的机会。
“可惜了。他既然不愿,那就暂且放过他。”皇后捋着鬓发,走到将军跟前道,“将军今日既然来了,本宫就叮嘱你一桩事。”
将军拱手。
皇后道:“本宫三日后要在宫中设宴,招待诸位大人家中女眷,是以还得劳烦金吾卫诸将,务必警惕。”
一场雨接连下了好几日,到皇后设宴召见朝臣女眷当日,雨水初歇。空气中,又多了几分燥热。
这永安城中的夫人们,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大约便是相夫教子,偶尔再与丈夫同僚家的夫人们串个门,互相访个客,谈些家长里短,更多的则是互相看看可有合适年纪的小郎君小娘子能与自家的配上一配。
最好,还是能在朝堂上互相提拔提拔,帮个忙的。
如此说来,皇后似乎也与这些夫人们一般无二。
可皇后是国母,是几乎能与皇帝比肩齐天的女人。皇后举办宴席,无论是赏荷还是赏菊,几乎所有受邀的夫人娘子们都欣欣然地入了宫。
“你们说,皇后今次会注意到谁?”
“怕不是云阳县主那位妹妹吧?”
“什么云阳县主,人家现在可是曹夫人。听说了吗,那位薛家小娘子早早的就被我们这位太子瞧上了。”
夫人们得了闲便凑在一块聊些长短。先前皇后便命人去往各家,取了各家尚未婚嫁的郎君娘子的画像编成册子分发,她们在上头瞧见了不少人,这会儿可不就是当着面见上一见,兴许就能凑上一对姻缘。
“你来这做什么?为了嫁人,你都跑到永安城里来了吗?”被人放在话题上的薛芃芃用手帕轻轻擦拭嘴角,眼睛却瞪得滚圆,“你是霍家旁支,哪儿来的名帖进宫赴宴?你这么笨,谁家夫人看上你,谁家倒霉。”
薛芃芃瞪的是霍十六娘。她生得是小了一些,可生得出尘好看,进宫前一番精心打扮,更是显得娇俏可人。
十六娘做了个鬼脸,哼哼道:“就许你赴宴?我也能进宫见皇后的。”
“你进什么宫?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薛芃芃想起自己的阿姐,双手绞着帕子道,“你若是想嫁人了,就让老将军在落雁城给你找户好人家。宫里……不止宫里,整个永安城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那日在街上被宋拂解围后,很快就被找回薛家。她的父母一心想用她换取更多的利益,她的姐夫暗中垂涎她,她的阿姐……她的阿姐要送她进宫,给太子当妾。
她实在受不了家中那沉闷的气氛,日日以泪洗面,几次想要自残……到底还是被送进皇后的赏荷宴上,走一个样子,准备日后入东宫,做一个不知冷热的傀儡。
十六娘原本还要再做鬼脸,可闻声却渐渐收敛下来,左右看了看,伸手在案几下握了握薛芃芃放在腿上的拳头。
“你……是不是不开心?”
薛芃芃本还忍着,这一句问,眼泪差点滚出眼眶。她咬了咬唇,甩开十六娘的手:“要你管!”
十六娘一愣,气鼓鼓地扭过脸。
皇后请来的不光是女眷,还有女眷带来的年轻郎君们。
桓岫也在名帖上。
尚书令府上唯一还未成亲的郎君,出使过番邦,又是皇帝眼前红人。即便目前官职不明,也想来前途无量。永安城中,想要与桓府联姻的人家不在少数。
更何况,桓薛两家的事,过去了这么久,哪怕再有人记得,想想桓岫如今的情景,也都没人会去在意了。
那些年轻的郎君们见他出现,纷纷围拢上前,掬手行礼。而远处,小娘子们看着他,团扇遮面,锦帕掩唇,你靠靠我,我撞撞你,嬉嬉笑笑,热闹的不行。
十六娘也瞧见了他,当即想凑过去询问宋拂的事。薛芃芃一把把她拉住:“你去做什么?”
“找桓郎君问问宋姐姐的事。”
“你别去。”
十六娘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薛芃芃咬唇:“皇后和那位夫人都巴不得在这儿为桓郎君立即找位小娘子。你去了,怕回头就要把你配给他了。”
薛芃芃不让十六娘往前凑,自有人胆大。
桓岫摆脱开那群围上前来的郎君,身后当即传来了女子的笑声。
“桓郎君。”
他回头看,薛苒苒笑眯眯的站在近处,微微福身:“郎君也来了。”
“嗯。”桓岫懒得搭理薛苒苒那副故作无事的模样,转身,便要往人少处走。
桓薛两家的亲事,的确早已不作数。可薛家当初设的局,桓家至今不会忘记,他虽不在意,可也不想再与薛家有什么来往。
薛苒苒有些尴尬。身旁有夫人掩唇低笑:“曹夫人,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桓郎君有些不适吧。”
不适?什么不适?
心知肚明的夫人们窃笑,还不就是不想搭理薛家人么。
薛苒苒也好,众位夫人也罢,桓岫的心思丝毫没有放在这里。他更多的,还是在担心宋拂。
自那日城中一别后,桓岫就没再见过宋拂。等金吾卫审问过人后,他就去了山上。可山中小院里,虞家兄妹俩谁也没见她回来过,只说宋拂好像是接了份活。可他又去了县衙,县衙的小吏说宋拂接了活离开后就没回来过。
显然,人自那时金吾卫出现后,就消失了。
永安城中,已经没有虞家的亲戚。即便有,以宋拂不愿拖累旁人的性子,也绝不会在这时候去和那些人接触。
桓岫去过老郡公府。老郡公也并未见到她。
一连几日没找到人,也许是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夜里辗转反侧终于入睡后,止不住地做梦。
梦很乱,场景不断变动。可唯独不变的,是那个还是孩子的宋拂。
刚捡回来混熟后的小姑娘,无事时就会捧着他给的书,一目十行看得飞快。再问才知道,她还过目不忘,书上的内容几乎看一遍就全能记下来。他索性教她说番语,下六博棋,她也学得很好。
出事前,他摸着她的头,说等母亲同意后就送她上永安城里的女学。她那时候笑眯眯的,像是很开心,夜里做梦的时候却哭得厉害。
桓岫那时候只当她是梦见了家人,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夜里的泪是她小小年纪藏在白日笑容背后的苦。
“还没找到二娘?”老郡公姗姗来迟,“她不在家中,会去哪儿?”
“她鲜少离开家人。”桓岫似乎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她如果要走,势必会先知会一声。但这次突然消失,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老郡公看了看那群不时往这边瞥一眼,瞥一眼的女眷们:“你先随我来。”
“老郡公?”桓岫有些不明,仍还是跟着老郡公往远处走了走。
皇后设宴的地方在御花园。园很大,他们稍稍往远处走了几步,不多会儿,便避开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你为什么会跟着赴宴?”老郡公直接看着桓岫问。
“皇后命人送来的名帖,若是不来,就是不尊。但,哪怕皇后和母亲都有自己的算盘,看中了谁家的小娘子,没有陛下和父亲的应允,这门婚事都不会成立。”桓岫看得很明白,“况且,陛下和父亲都已经承认她了。”
见桓岫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老郡公放心了不少:“这样就好。这样,你们俩也算苦尽甘来了。”
桓岫笑笑,可心底比谁都清楚,在虞家洗刷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