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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很有可能是叛国逆贼的后人……哎呀呀,不得了啦,说不定心怀不轨啊,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让她害了陛下,害了国家!
几个御史想到这里,不约而同地挺了挺胸脯,把一个年纪最大的推出去,直言不讳地把他们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挑衅地看着钟唯唯,表示你要怎么办吧。
若敢当着我们的面,挑唆陛下严惩我们,那正好坐实了你的妖孽祸国之名!你就摊上大事儿了!
钟唯唯既不生气,也不提这件事,只转身恭贺重华:“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忠臣难得,您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可见是您真正英明,大家才会尽心尽力,这是郦国之福啊。”
高帽子戴得好,室内沉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御史们对钟唯唯也没一开始那么警惕敌视了。
重华满意地给了钟唯唯一个眼神,表示真聪明,再板着脸道:“众卿家所言之事,朕会妥善处置,都回去吧。”
有御史还不肯走:“钟袤昏迷,是不是可以问一下钟司茶……”
重华立时翻了脸,冷冰冰地道:“要不要立刻三堂会审?连朕也一并审一下?朕说过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其他人见势头不对,赶紧把那个不会看眼色的御史拉着走,见好就收,懂得不?
瞬间,屋子里便走空了,只剩了钟唯唯和重华二人。
重华淡淡地道:“你可有话要和我说?”
钟唯唯半垂了眼睛,将手揪着袍子,鼓了一路的勇气突然就没了,甚至都不敢看重华。
就算她相信阿爹不是叛国贼,并且准备翻案,但重华曾经和她说过:“这种大事件,不是嘴唇一碰就能断言是非的,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真宗皇帝手里有证据,证明秋泽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并不算得冤枉了他。他虽是人才,但通敌叛国不是小事,若是朕,也不会轻饶。”
而她,却一直都瞒着他,而且是刻意瞒着。虽然重华护短,当着御史的面是回护了她,私底下肯定会很生气的吧?
叛国贼的女儿,逃跑的死刑犯,漏网之鱼,永世不得翻身的贱民,却答应了要做他的皇后……
想想,不管换了谁,都会很恼怒。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逃避不了的事情,不如爽快些。钟唯唯紧张地将掌心的冷汗在衣服擦了擦,准备开口,却见重华突然起身,径直就往外走。
这是生气了,不想听她解释吗?她心里一急,鼻子也跟着一酸,就不想开口了,随便吧,该怎样就怎样。
却听重华站在门口,淡淡地道:“不是着急钟袤吗?还不赶紧跟上来?”
她连忙擦掉眼泪,快步跟上去,低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重华面无表情,不见喜怒:“回宫再说。”一转身,又往前面去了。
钟唯唯跟上去,进了她自己的值房。
小棠和陈少明已经给钟袤喂过药了,钟袤的气色看上去要好了一些,但还是昏迷不醒。
小棠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心疼地擦着眼泪道:“真是可怜见的,瘦成什么样子了,一摸全是骨头。太医说,胃都饿瘪了,这几天只能喂米汁子,其他下去都不行。”
钟唯唯摸一摸钟袤的额头和手,担忧地问:“太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陈少明道:“没说,只说有点严重,估计得好几天。”
钟唯唯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她没法儿想像钟袤变成一个傻子,或是永远也醒不过来,那将会是什么样子。
重华这时候才开了口:“把人送到护国大长公主府去看看吧。”
出了这种事,钟袤自然不可能再住进大司茶府去,钟唯唯原来住的小院既不方便也不安全,宫里去不了,最合适的地方就是护国大长公主府了。
钟唯唯又有自己的想法:“大长公主会不会不高兴?”毕竟钟袤长得那么像阿爹。
重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疾不徐地道:“圣女宫的人对迷药什么的比较有经验,昆仑殿要迷惑人心操纵人,离不了迷香的辅助,把钟袤送过去,也许姑祖母有办法。”
那还等什么呢?就算大长公主要把她赶出来,她也要去求的,只要钟袤能好起来,什么都可以。
钟唯唯立刻指挥众人把钟袤抬到软床上,又拉过小棠的手:“我遇到点事儿,恐怕不能跟去照顾钟袤了,我把他交给你和之一来照顾。”
“好啊,这本来就是奴婢应该做的。”小棠后知后觉,惊疑不定地看看重华,再看看陈少明:“怎么了?”
☆、600。第600章 秀秀是个好姑娘
重华和钟唯唯都不可能回答小棠,唯有陈少明忧虑地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出声。
一行人沉默着出了司茶署,围在外面的官员已经被驱散了,唯有几个不安分的脑袋藏在角落里偷偷探望。
钟唯唯情绪低落地走在重华身后,原本想要悄无声息地陪着钟袤去坐车,却被重华一把拉住手,把她拖到了他身边。
他仍然一言不发,却以实际行动告诉那些偷窥的眼睛,他仍然非常看重钟唯唯,让那些人少耍花样。
很快到了大长公主府,护国大长公主已经得了消息,提前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由管事径直引着把钟袤抬进去,她自己也在客房里候着。
钟唯唯上前行礼,护国大长公主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淡淡地道:“你最好表里如一,不然,本宫绝不会轻饶于你。”
钟唯唯没有再打岔说俏皮话,也没吹捧护国大长公主,只沉默地垂着眼。
她太清楚护国大长公主的性情了,插科打诨,讨好卖乖,并不会让大长公主心软,只会让大长公主更加看不起她。
重华不耐烦起来:“姑祖母到底看还是不看?若是不看,那就不打扰了。”
护国大长公主瞪向重华,本想斥骂几句,但是看到重华眼里的阴霾,就识相地没有再去捋虎须,而是起身去给钟袤查看。
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护国大长公主仍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只有眉头越皱越紧。
钟唯唯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有些绝望地想,秋家祖上也没做什么缺德的事儿,怎么她和钟袤就这么命运多舛呢?
若是钟袤真的痴傻了,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忽见护国大长公主高声叫女官:“去把秀秀带来。”
大家都以为秀秀是个对迷药很有研究的女人,很可能是跟随护国大长公主在圣女宫打天下的人,谁知女官回来后,身后并未跟得有人。
钟唯唯急得心里就和猫抓似的,奈何不好开口询问,忍得辛苦万分。
护国大长公主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自言自语地道:“秀秀是个好姑娘,我老了,鼻子不中用了,但它的好。”
女官走到床前,变戏法似地捧出一只约有两三寸长的小灰鼠,双手递给护国大长公主,道:“它有些没精神,也不知能不能撑住。”
护国大长公主将小灰鼠接过去,爱怜地摸摸它的头,叹道:“秀秀是一只追香鼠,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孤零零一个人活着,也没个伴,我盼着它能多活几天,轻易舍不得让它出来耗神,但是今天陛下求我,我也只有拼着让它出来试试了。”
大长公主的年纪得有八十出头了,在场的人都惊愕地盯着那只小灰鼠,心说乖乖,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八十多岁的老鼠啊,这不是老鼠精吗?
大长公主见所有人都盯着那只小灰鼠不放,微微有些不悦,背身挡住众人的目光,道:“秀秀胆子小,你们会吓到它的。追香鼠能活二十年,它已经二十一岁了,那不是和我一般年纪了么?”
钟唯唯厚着脸皮盯着看了两眼,果然看到这只叫“秀秀”的老鼠和普通老鼠不一样:第一是身上好几个地方都秃毛了;第二是鼻子比寻常老鼠要长很多,尖尖的,大概得有一寸长;第三是好像眼睛是瞎的,看不到。
护国大长公主把秀秀放在床上,就见秀秀动作迟缓地转动鼠头,鼻孔翕动,到处闻嗅,嗅了几下,突然利索地朝钟袤的身上爬过去,一直爬到钟袤的脸上,停在钟袤的鼻子下,将鼻尖往钟袤的鼻孔里凑。
钟唯唯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总觉得这只瞎眼睛小老鼠会钻到钟袤的鼻子里去。
护国大长公主的神色凝重起来,低声道:“秀秀好姑娘,你发现什么了?”
秀秀激动地“吱吱吱吱”地尖叫着,一下一下使劲往钟袤鼻子上撞。
护国大长公主沉声道:“恐怕是中了昆仑殿的甜梦香。用香的人是个绝顶高手,若是不曾掩饰处理过,本宫和本宫身边的人也能嗅出来。但这个人做了最精细的处理方式,甚至给钟袤洗过澡换过衣服,用过中和的药剂……”
钟唯唯连忙问道:“有救吗?”
护国大长公主正要回答她,就见秀秀一脚踩空,从钟袤的脸上滚落下去,四仰八叉摔倒在床上,四条腿往空中蹬了几下,不动了。
女官惊呼一声:“不好了,好像是……寿终正寝了……”
护国大长公主愣住,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戳戳秀秀,秀秀摊着四肢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果然是死透了。
她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就哭了:“我的秀秀,我可怜的秀秀……”
钟唯唯的心情复杂极了,又急又觉得怪异,还觉得护国大长公主很可怜,把一辈子都献给郦国了,也没个老伴和儿女什么的。
重华显然是和她一样的心情,十分好心地劝护国大长公主:“姑祖母不要难过,朕重新找一只这个追香鼠给你,是叫追香鼠,对吧?多给你找几只。”
“你知道个屁啊!你以为追香鼠那么好找?全秀秀是最后一只,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只追香鼠了……”护国大长公主哭得涕泪滂沱,“我的秀秀啊……”
钟唯唯很是内疚,如果不让秀秀给钟袤查看,这老鼠精大概还能再多活几天吧?因此再怎么急,也不忍心去催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却是哭了一会儿就没哭了,抽泣着问重华:“陛下要赏秀秀一口金棺材,还要给她封个官儿,她立下的功劳可不少……”
重华统统答应,大长公主这才又接着说钟袤的病情:“很严重,若是治疗不及时,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但是我有特效药,先让人醒过来,再精心调理着,他总会好起来。”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钟唯唯长出一口气,诚心诚意地给大长公主行礼道谢。
大长公主却是没什么精神了,捧着秀秀,红着眼睛走了。
☆、601。第601章 我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安置好钟袤,钟唯唯老实巴交地跟着重华回了皇宫。
到了清心殿,严储小跑着上来,一脸便秘的表情:“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不用说,韦太后跑到这里来等着,当然是为了钟袤一事。
先是钟袤莫名消失,中了昆仑殿的毒手被丢在药王庙外,被钟欣然送到司茶署外掀起大波浪,然后一群御史吃饱了饭没地方使力气找事儿,好不容易回到宫中,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娘等着挑刺。
重华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何况他的脾气自来很不好。他气势汹汹地大步往前走,想要去把韦太后赶出去。
钟唯唯想了想,没有跟上去,而是闪身站到阴影里去,是为了避开韦太后的锋芒,也是想要好好捋一下思路。
不知重华和韦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韦太后就败退了。
经过钟唯唯身边时,她阴测测地道:“小钟啊,你千万要想得开,这叫天有不测风云。本宫早就提醒过你,做人不要太得意,需防跌倒,还记得么?”
钟唯唯毕恭毕敬:“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她油盐不进,又有重华在后头虎视眈眈,韦太后不敢有其他动作,怪笑了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
李安仁过来,请钟唯唯:“陛下请您进去,他在望梅轩等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钟唯唯深吸一口气,大步往清心殿望梅轩而去。
重华盘膝坐在窗下的坐榻上,脸看着窗外的老梅树,一手放在膝盖上,自然垂落,身姿端正,但是面无表情。
钟唯唯没有闯进去,而是让李安仁通传。
通传到第三遍,重华才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终于想起还有规矩要守了。”
钟唯唯走进去,行君臣大礼:“从前有陛下宠着,难免不知天高地厚,只记得陛下虽是君主,但也是青梅竹马的师兄,是相濡以沫的爱人,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丈夫,如今么……”
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有些艰难地笑了笑,诚心诚意地道:“是我的错,不该隐瞒自己的身世。”
重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并不说话。
钟唯唯知道他这是要听她解释,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