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薄景焕一点头,多了三分冷意,“正是如此,贵霜王的书信表面请求商旅相通,商人在本朝边域的居留置产之权,实则想逐渐东扩,越葱岭图西北之地。”
阮凤轩恼得一拍案,“蛮夷之国,自不量力,后来如何?”
窗外晚霞渐起,染得湖光如火,薄景焕的语调越发深沉,“圣上自然拒了贵霜王之请,仅是回赠重礼,慰勉他们一路辛劳。不想使者又道,贵霜举国祟信佛教,有位国师地位尊祟,醉心于探索武学的奥义,从未遇到过对手,此次前来,希望能与中原的国师切磋。”
少女明眸清湛,讶然道,“中原何来国师?这如何是好。”
薄景焕的视线停在她雪玉般的脸庞,笑道,“其实国师不过是虚头,借切磋之名探查中原武力虚实才是真,既是为此,哪怕临时敕封也要弄一个出来,挫一挫边蛮之国的盛气。”
阮凤轩方要叫好,又生了迟疑,“可谁也不知贵霜国师的深浅,万一败了——”
薄景焕顿了一顿,眉目陡然阴鸷,“圣上御驾亲临,金陵百姓倾出,此战关乎边境未来数十年之局,只许胜,绝不许败!”
空气凝了一刹,气氛僵起来,这一刻的威沉冷肃让少女有些陌生,下意识搁了筷子。
阮凤轩毫无所觉,关心的追问,“圣上指了何人应战?”
薄景焕神色略松,举杯啜了一口酒,“贵霜祟佛,本朝祟道,正阳宫的剑法颇有声名,对国师也不好用大内之人,所以圣上诏旨北辰真人,令天都峰派人来接战。”
阮凤轩大为赞妙,“圣上明见,这个安排倒正合宜。”
薄景焕见兄妹二人听得入神,俱停了进食,少不得劝饮,而后道,“圣上的谕旨当然不会错,就是时限给得太紧,正阳宫的人昨夜才到,还是兼程从永州赶过来的。”
阮凤轩顿觉奇怪,“怎么从永州来,人难道不在天都峰?”
少女柔柔的接口,“哥哥忘了,正阳宫的人有时也会离山历练。”
阮凤轩被她一提才想起来,再想更觉不对,“景焕兄确曾说过,不过那是年轻一代的弟子,长老可是大多居留山内。”
薄景焕但笑不语,品过两道菜才道,“不错,正阳宫此次所来的并非长老。”
阮凤轩这下着了急,几乎不能置信,“国之大事,正阳宫居然随意派个弟子前来?岂能如此儿戏!”
薄景焕淡然一哂,“凤轩放心,就算长老亲至,也未见得强过此人。”
见好友气定神闲,阮凤轩狐疑起来,“景焕兄这般信重,难道你见过他?”
不想薄景焕竟然一点头,“先前途经建州,与此人有一面之交。”
阮凤轩早知好友好游历,没想到结交如此之广,一旁的少女也动了好奇之念,言道,“薄世兄可否多言几句,对方有何特异之处?”
薄景焕本就对她爱慕已久,才力邀阮凤轩携之来金陵,闻得软语心神荡漾,哪会不应,“正阳宫门规极严,出山行走的弟子均为英杰,这次遣来的人更是武学上少见的奇才,年纪轻轻已声名赫赫,诛长空老祖,败玄月僧,除崂山双魔、雁荡七害、杀南疆鬼母——”
少女呀了一声,“上次说的那个鬼母的故事,竟是这人所为?”
薄景焕见她双眸莹亮,格外愉悦,“不错。”
阮凤轩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鬼母?”
少女见兄长茫然,笑谑道,“原来哥哥当时只顾着马球场上的热闹,其他话语半分没听着。”
阮凤轩当这些江湖故事全是薄景焕编来哄自家妹子的,听过全没在意,提及马球才有了几许印象,不服输的反谑,“我哪比得上你,但凡景焕兄提过,你多久都不忘。”
他一言出口,少女顿觉不妥,当着外人又不好辩说,恼得雪颜微红。
薄景焕心底极是愉悦,面上神色如常,“我在建州遇到一桩异事,幸得他出手相救,亲眼目睹他杀了作恶的南疆鬼母,救了无辜百姓,只是这些事官面上不好传扬,才不为金陵人所知。”
薄景焕约略重叙了一遍,其中颇为惊心动魄,因是他亲身遭遇,阮凤轩听得格外专注,末了既羡又叹,“景焕兄见识广博,结交无数,真是令人羡煞。”
薄景焕笑着劝慰了几句,又叙了一阵天色转暮,楼下的人潮越发密集。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银白的辉光遍洒清湖,宛如一盏天赐银灯,薄景焕令侍女撤了残肴,燃上一炉雅香,独留几盏明烛,屋内顿时暗下来。
月光透阁,湖风徐来,意境十足风雅,阮凤轩却不习惯如此晦暗,“景焕兄为何将灯灭了,这该何等不便。”
不等薄景焕回答,湖心的小岛忽然生了变化,千余风灯次第而亮,犹如神明撒落了一捧碎星,映得岛上明如白昼,内沿的树木已被伐尽,唯余一川碧草,无论从何方皆可一览无余。
阮凤轩脱口而出,“原来湖心岛就是今夜斗技之地?”
薄景焕起身扶楼栏眺了一眼,“贵霜国师到了。”
酒楼的位置极妙,斜侧就是入湖的码头,所有动静都逃不过眼底,阮凤轩伸长脖子望去,嘈杂的人声中依稀有金铃叮叮,由远而近,渐渐走来了十六名高髻盛妆的少女。
这些少女臂束金环,明眸丰唇,腰摆缀着无数铃铛,手捧的香露异常浓郁,香气甚至散扬到酒楼之上。后方八位大汉担着金轿,健臂粗硕,浓发盘络,犹如菩萨驾前的力士。金轿装饰华丽,宝石缀顶,贵霜国师头戴僧帽,深目隆鼻,穿着一袭宝光灿烂的金裟衣,眉心绘鲜红的火焰纹,手持一柄赤金降魔杵。
阮凤轩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国师走上备好的船,由接引的官吏陪着向湖心小岛驶去,这才回过神咋舌,“好大的排场,国师既然过去了,正阳宫的人呢?”
话刚出口,他就看见一个道衣青年在官吏的陪伴下趋近了码头。
薄景焕忽然唤了一声,“苏璇!”
楼下人群密匝,杂音喧耳,且隔了一段距离,阮凤轩猜对方根本听不见,不料青年居然抬头望过来,似对身边的官吏说了两句,突然身形一起,步步如踏虚空,在万众哗然的惊叫声中来到了薄景焕面前。
阮凤轩目瞪口呆,险些以为生了幻觉。
然而栏边确实多了一个神姿英秀的青年,只见他长眉飞扬入鬓,眼眸清越如风,道衣胜雪,长冠峻拔,双肘以下如箭袖紧束。玉屏般的明月映在身后,将他的轮廓染上一层冷光,更增了百战凌人的锐气,仿佛一把上古神剑化作人形,今朝踏月而来。
薄景焕大步迎上去,仿佛激起了豪情,“大战当前,我来祝酒一杯!”
一旁的侍女启了酒坛,倾了两碗酒,青年也不推却,取过一碗,“多谢,门规有令不得饮酒,请容我以之祭剑。”
言毕他手腕一翻,一抹幽冷的剑光乍现,美酒如泉倾剑而洒,滴滴香洌夺人。
对方一言一动英风飒然,薄景焕看着亦觉快意,“好,等你战完再聚,先给你引见两位朋友,这位是琅琊王的爱子阮凤轩阮世子,今日才至金陵。”
青年还剑于鞘,行了一个道家礼,“幸会。”
阮凤轩早已心折,忙不迭的还礼。
薄景焕接着引见少女,“这位是琅琊王的爱女,封号琅琊郡主。”
一切似乎坠入了梦中,少女从第一眼开始恍惚,浑然忘却了所有。
整个世间都消失了,唯有一轮极亮的明月,一个立在夜空中的青年。这个人曾经在最深的地狱拯救,带给她无尽温暖的希望,又悄然无声的隐去,她以为此生已不可能再见,这一刹竟奇迹般相逢。
青年的眼眸凝定了一瞬,片刻后微微一笑,“见过琅琊郡主——祝芳华似锦,福泽绵绵。”
……
第27章 逆流起
明月相辉,千灯拱照,莫愁湖畔万众俱静,无数眼睛凝视着湖心小岛。
一金一白两道身影分立十余丈,互行一礼后寂了一刹,嗡然一声震响,金芒乍然盛亮。
金色的降魔杵倾出无穷的威煞,如九个太阳当空炙烤,依稀可闻梵铃激响,连湖上来风都变得奇异,白衣青年纵剑破空,雪亮的剑光激扬,宛如一条银龙与金芒相斗。
人们异常震骇,目不交睫的盯着空前的激斗。
一个如烈阳千里,挟天之怒;一个似羿夺九日,骖龙疾翔,金芒几度大盛,银龙亦毫不逊弱,交锋之威绞碎了夜空,几度相持,猝然间啸风骤起,金光炽如火树,银龙飞搅而收,巨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岛上万千风灯齐灭,湖面水浪翻涌,连湖畔的树木亦为之摇落。
惊人的一击落定,金光与银芒齐敛,四周渐渐静下来。月华下的小岛烟尘散去,草皮在打斗中摧毁殆尽,大片苍黄的土泥翻裸,两个身影依然隔着十丈对峙。
金色的身影仿佛黯淡下来,一个嗓音带着异国腔调,锵然响彻湖面,“中原高手,果然厉害。”
白色的身影利落收剑,清朗的声音随之而起,“承让,多谢国师指教。”
一刹那的寂静后,莫愁湖畔响起了欢呼,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湖水泛起了阵阵涟漪。
湖上的御舟早已靠岸,围观的人兴奋的热议,陆陆续续的散去。
湖边一株大树枝桠间坐着一个束双丫髻的小胡姬,小脸粉白,卷翘浓睫,一双漂亮的深眸,还在向黑沉沉的小岛眺望。
忽然树影一动,她被一个道衣青年接下来,小胡姬见着来人,欢喜的一扑,“师父!”
稚音带点软软的哑,吐字异常可爱,苏璇垂手拥了她一下,“阿落久候了,一会给你买果子吃。”
小胡姬乖乖的随着他,还未走出树影,面前多了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子,颀长英朗,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赶来。
苏璇不惊反喜,唤了一声。“师兄!”
小胡姬腿一溜,已经躲到了苏璇身后。
来的正是叶庭,他本在异地处理事务,听得师门传讯急奔金陵,堪堪赶上了对战,此时拧着眉打量师弟身后的小影子,上前扶住他,“伤势如何?”
“断了一根肋骨,还中了圣火经的炎毒。”苏璇在师兄面前从不遮掩,答道,“断骨还好,炎毒有些麻烦,贵霜人的功法颇为古怪。”
叶庭按了按他的脉,经络中有股奇炙的气息蹿动,“回头试试能不能驱掉,不行我陪你走一趟方外谷,鬼神医必有办法。”
方外谷的鬼神医是武林人所共知的医中圣手,性情冷癖,不但治病全凭好恶,诊金亦索价极高。
“师兄真阔气,方外谷可贵得要命。”明知一顿斥责少不了,苏璇见了叶庭依然很高兴,说笑了一句返身去牵阿落,扯动肋部轻咝了一声。
叶庭的眉头又蹙起来,自己拽过小胡姬,不让他使力,“这次为朝廷挣了这么大的脸面,千金算什么?我瞧你前面守得不错,最后一击降魔杵怎么没避开?”
小胡姬的胳膊都僵了,她人矮腿短,哪赶得上成年男子的步伐,被扯得踉踉跄跄。
苏璇伤处刺痛,亦有激斗后的兴奋,一时也未留意,“他的秘术有点邪门,我本来已经封住了变化,不想他的手臂像蛇一样没骨头,反折过来一击没能防住。不过他也不好受,剑气入体伤得更重,回去必会闭关,师兄等着瞧吧。”
明明受了伤气息不稳,苏璇还说得眉飞色舞,叶庭既有担忧又是好笑,见他还能行动,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驿馆那边太过热闹,不利于休憩,我已知会了吏官,先带你回附近的三元观静养。”
苏璇顿时松了一口气,“万幸师兄来了,我可应付不来那些麻烦,一路赶过来已经累个半死,只想好生歇上几天。”
叶庭淡淡的横了一眼,嫌小胡姬走得太慢,索性将她提起来,“这一刻想起师兄了?你一直躲着,当我不知道?”
小胡姬被拎得像个麻袋,脚落不了地,完全不舒服,然而她不敢说话,一双大眼睛又怯又怕。
苏璇确是有意躲了叶庭几年,此时厚着脸皮装作不闻,“阿落,见过叶师伯。”
小胡姬见了外人就畏缩,加上叶庭神情冷淡,她哪敢开口。
叶庭越发瞧不上,沉声道,“这么想当师父?近几年进了一批新弟子,有些根骨和出身皆是上佳,师父说要我们选两个,你挑剩下的我再收,想要男徒女徒都行。”
苏璇一听头皮发麻,“替我谢谢师父的好意,我长年在江湖,哪教得了弟子。”
见他想得简单,叶庭索性将话点透,“收徒不算麻烦,有长老带着教入门的功夫,不必你费神;不收才是为难,别忘了师父是掌门,唯有你我两个弟子,而今你炙手可热,拜入门下荣耀非常,多少人都动了心。”
说话间行到了预置的马车处,叶庭小心避开师弟腰肋的伤,将人扶进车内,随手把小胡姬甩给车夫,自己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