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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南怔怔:“她也穿不下两身罢!”
云涯啐道:“老子不是人,你没看我衣服也脏了!”
水南见云涯衣摆染了点点红,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席天幕地对对、郡主做了什么?”
“我呸,想什么呢,还不去准备!”
云涯换好衣衫,等小丫头也给夏暖换好衣服,进去拿了一方湿帕子给她擦嘴角的血迹,一边擦一边心疼得发木。
夏暖醒来就见着云涯守在她身侧,她眨眨眼,云涯伸手扶她起来递给她一杯水道:“漱漱口。”
夏暖从善如流吐尽口中血沫,云涯又递给她一杯清水,她也不接,就着云涯的手喝几口,云涯的心被夏暖那湿漉漉的眼神觑的温软。
夏暖蓦然道:“我能看看你的手么?”
云涯大大咧咧伸出一只手,夏暖双手摸着,粗糙又多茧。
夏暖像是打量什么珠宝一样细细看,她浅浅轻触云涯的掌纹,被磨得有些浅,夏暖将自己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比她的手大许多,也厚实许多。这手就像是云涯的人一样,经历过许多风霜,是不一样的人生。
云涯收拢五指握住夏暖的一只手,淡笑道:“你看,能全裹在手中。”
夏暖只觉握着他的掌心温厚炽热。
夏暖道:“我们出去吧,免得她们担心。”
云涯点头,放开了她的手,起身看她:“能走么?”
夏暖点头。
水南已经按照云涯的胡话解释一番,洵青自是不信的,可夏暖出来的时候也不敢真问出什么,只怕不小心又触动自家郡主的心思,夏夜也有些惴惴,但见夏暖和云涯面色如常,不多久终于放下心来。
水南暗自腹诽,云涯是做戏做老了的人,看得出来才有鬼。
一下午可算是宾客尽欢,众人回到庄子已是暮旦,夜色一落,夏暖对洵青道:“礼佛的东西带出来了么?”
洵青:“带了一盏请的灵木和香火。”
夏暖道:“点上罢,点在外间,我想求个愿。”
历来求愿都是需点一盏灯,若是平安燃到了天亮自是能成真,洵青要下去准备灯油,夏暖阻止道:“不需燃灯。”
不燃灯?怎么许愿?!
夏暖没解释。
洵青弄好一切,将夏暖常用的那串佛珠递给她,她拢在手中,洵青正要下去,夏暖问:“爹和小爹在府上么?”
洵青这还是知道的:“不在,听闻好像是为了军饷,萧爷出门去谈生意,王爷跟随而行。”
夏暖想了会,问:“今年打仗,军饷是不是都靠着从小爹周转拿出来的?”
洵青这个估摸不到,据实回答:“大概是吧,今年瘟疫,国库不丰,又要开仓救济流民,就算不是萧爷出全部,大头总是萧爷出的。”
夏暖细细想着近来府中的事情,捉着事情的脉络理了理,道:“我们上次去书房的时候,小爹是不是说过还有一半军饷没凑齐?”
洵青点头,摸不着头脑:“郡主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
夏暖:“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我家的分量罢了。”
洵青听得一知半解。
一灯如豆。
夏暖跪在莲花垫上,双手合十,指间缠绕一圈又一圈发亮的佛珠。
她安然阖目,心中什么也没祈祷,只静静念了一遍经文。
睁开眼。
夏暖带点释然道:“菩萨,我这一生很短,前十几年几乎就在王府和宫里两处挪动,我真的很喜欢今年,我看了好多美景,见了好多风俗,我的愿景还是没变,我想多活几年。”
夏暖:“今晚我想许的这个愿望太过贪了点,我不敢燃灯,也因着我意已定,所以不消点灯弟子心中已有了分明。我心底有过两个人,子玉哥不用我维护,而云大哥,我又太想护着,这世态本不公平,我想,我也只有这么点权势挥霍了罢。”
说完这句话,夏暖静静开始诵经,她只想找一丝平静。
外院。
云涯乍来就听着她低低的吟诵,莫名安心。
洵青以为云涯有事,迎上前,熟料他低低摆了摆手道:“我就站一会,不理我。”
洵青不解,云涯笑:“今日过了怕是有一段时日见不着了。”
洵青瞬间心知云涯恐是要抗旨了,心里莫名愉悦起来,不劝他亦不多话,转身走人。
云涯站了一刻,果然依言离开,背脊还是笔挺如初。
夏暖诵经完,夜已深。
床上阖眼的那一刻,她心安然。
第二日起来后,洵青和霜河忙着收拾东西回京,整个庄子也是一副紧张的气氛,夏暖知道,是因着那几道旨意。在小厅遇到了夏夜公主,两人对坐着用早饭,夏暖吃完,收拾一番亦是不走。
夏夜用完,抬眼见夏暖:“妹妹可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夏暖点点头,道:“姐姐可知道,云大人回去就有三道旨意摆在他面前让他接旨?”
夏夜一愣:“三道?”又加了句,“莫非与我有关。”
夏暖点了点头道:“昨日听了姐姐一番实话,我也告诉姐姐一番话罢,免得姐姐回了宫摸不着头脑。”
夏夜心一紧:“妹妹你说。”
夏暖道:“这三道旨意有一道是云大人万不会接的,另外两道,一道是圣旨,将你赐婚给云大人,一道是懿旨,将车心郡主赐婚给云大人。陛下让云大人选一道。”
夏夜那枯死的心莫名又蠢动,愣了半晌回神问:“妹妹可还有话说?”
夏暖叹口气:“云大人万不会接姐姐那一道圣旨,而剩车心郡主的那道就我所知恐怕也不会接。”
夏夜皱眉:“莫非云大人要抗旨不尊?”
夏暖摇头:“这我就说不准了,姐姐心里有了计较,回宫自然知道怎么做,我言尽于此。”
夏夜识趣回道:“如此就算我欠妹妹一个恩情。”
夏暖笑笑:“姐姐宫中不易,我知道的,欠恩情不必了,昨日我也听了姐姐一番话,两不相欠罢。”说完顿了顿,小声添一句,“我和柏公子相处不多,不过我见他对车心郡主是极上心的,姐姐是聪明人,但愿不要重蹈我母妃的后路。”
最后这句说的又太重,夏夜良久无言,夏暖言尽于此起身走了。
夏夜在小厅叹了口浊气。
一切都收整好,众人亟待出发回京。
夏暖上了马车,待到要出发了,问洵青道:“云大哥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洵青掀开马车帘子看一眼,回:“骑马的。”
夏暖道:“你去请云大哥上来吧,就说我载他一程。”
洵青纵使不愿还是下车去了,不多时,后面跟着个言笑晏晏的云涯。
夏暖将手中的新茶递给他,云涯接过就喝几口,也不客气随意坐下在夏暖对面。
水汽袅娜,云涯道:“你这请我来莫不是又要费一番口舌规劝我?”
夏暖摇头:“不。”
云涯挑了挑眉梢,调笑道:“你这模样,似是舍不得我一般。”
夏暖颔首,含糊嗯了一声,云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咂摸回味来已是过了许久,这话再也接不上去,他有些惋惜。
马车摇晃夏暖有些困顿了,她半阖着眸子道:“洵青,我睡会儿罢,进京了记得叫醒我。”
洵青应下,寻了床薄毯给她搭着,夏暖昨夜没睡多久,一闭眼就睡了,不一刻呼吸就平缓起来,云涯卸下那浑不经意的神色,注视着她,嘟囔一句:“小没良心。”
说完就兀自跑到夏暖那一侧挨着她坐着,不多言也不碰夏暖,只靠着马车壁合上眼休息。偶尔马车颠簸厉害,他用手替夏暖挡一挡头,给她拉一拉毯子。
快进京了夏暖自然醒了,睁眼,云涯还是坐在对面,马车里一切还是睡下去前的样子,夏暖问:“到哪里了?”
洵青回:“马上进城门了。”
夏暖:“哪个城门?”
洵青:“离皇宫最近的南门。”
夏暖看云涯问:“是要先送公主回宫吗?”
云涯:“是。”然后再送你回府,话却没出口。
过了城门,一段路后车轮一停,夏暖心知肯定到了宫殿的偏门了。
云涯下马车,不一会就回来了,看来公主的马车已经回宫了。
云涯对夏暖的车夫道:“回安阳王府罢。”
夏暖适时打断:“我记得踏云楼更近些。”
云涯:“先送你回府。”
夏暖摇头:“京城里还是很安全的,不必绕路麻烦,从踏云楼取道罢。”
云涯深深看了夏暖一眼,夏暖无惧回视,云涯道:“好,取道踏云楼。”
这一声暗含劲气,水东水南合着外间踏云楼骑马的人皆是能听见,水东不能更心惊胆战,暗暗祷告道,郡主啊郡主,你可是一定要劝劝阿云啊~
一路无言,夏暖安然听着车轱辘轱辘行进的声音。
复一刻,马车停下。
云涯道:“我到了,如此就先行告退了。”
云涯正要抬步,夏暖突兀开口道:“你来我院子那么多次,我闺房你也随意进出,不请我去你的院子坐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当了好久的甩手掌柜,今天,突然发现再过十章左右就要开始开车了,存稿箱也要空了,我心里是拒绝的好么!!!!
(仿佛身体被掏空。JPG)
☆、我心匪石·三回
云涯咧开一口白牙:“怎么,你要看我如何接旨?”
“未尝不可。”
云涯桃花眸眯起一瞬,言:“好。”
夏暖便是起身跟着云涯。
一下马车,水南水东一怔,水南见夏暖要跟他们进踏云楼,道:“郡主,送到此处就可以了。”
夏暖毫不在意道:“云大人方才邀请我进他院子作客。”
水南:……
水东:……
水千领着一众人在踏云楼门房处等着,只见云涯率先进来,后面跟着水南水东,这样是常态,当夏暖进来的一瞬间,水千并水西有些风中凌乱,这关口难不成还要开门迎客?
这念头刚一想过,云涯道:“郡主贵客来临,让下人准备点好茶端来我院子,有什么事,都来我院子说吧。”
水南只得下去吩咐,水千领着众主事跟着云涯。
一路上只有夏暖不时开口说话,说的水千一众人也是心绪缭乱。
夏暖道:“这树好高大,夏天一定听凉快的。”
“你们这儿夏日都没有蝉鸣的,是用了什么药么?”
“耶,你的院落好大,不过进来绕得我有些头晕了。”
这些不算什么,关键是云涯眉眼温柔还一句一句回应着。
“这树栽了许多年了,你喜欢只管让人来,我院子里的随你挖。”
“水西撒的药,有时候半夜办完事回来,我们都讨厌半夜蝉鸣扰人。”
“这些路暗合了五行八卦阵法,就算是高手进来,没人领路都得晕。”
水千一众人心里都煎熬成灰了,夏暖和云涯却还好似悠闲讨论着无关琐事。
进了院落,云涯推门进院子,他们向来在云涯的主屋外间议事,内间则是云涯睡的地方,只是本该开始讲话的众人视线皆落在夏暖身上,像是被施了禁言令一般,夏暖进屋扫视一圈,分外自然点评一句:“好空,看着挺落魄的。”
云涯还回:“我一个人的地方,自是没你那处精细。”
夏暖似是认同点了点头。
众人内心:……
不多时茶水上来了,夏暖捧起一杯,问:“可以随处逛逛么?”
云涯道:“你随意。”
夏暖这才领着洵青往外走去,看其余的几间屋子了。
身后静默一群踏云楼众。
云涯将剑往桌子上一放,随手取一杯水喝口:“怎么都哑巴了?”
水千开口:“这、郡主、那……”
云涯道:“她就来逛一圈,不用在意,你们的话倒是再不说就要没机会了。”
水东和水南才反应过来,公主已然进宫,怕是传旨的公公们已在路上。
水东率先噗通跪下:“堂主,万不可抗旨不尊啊!若和陛下离心,以后的路越发艰难啊!”
水南静立片刻,默默随着水东跪在了地上。
云涯挑眉:“哦~那你们想我接哪道旨意呢?”
水北叹口气:“阿云,我们都希望你接了公主那道旨意,你、纵是心不在公主,眼下却是最好的办法,若你真要抗旨,青燕堂还有一众兄弟是要跟着你的,陛下登基才六年就闹成这样,以后你如何自处呢?”
水北说完,也跪在了水南身侧。
水西道:“我|操,你们都他娘跪了,我今日才换的衣衫!”
骂骂咧咧一阵竟是道:“不过说的对!”说完也跪下去了。
唯剩水千一人站着。
云涯好笑打量一番众人形状:“苦肉计都使出来了,可见是真山穷水尽了,师父被你们骗走了?”
水千接口:“恩,骗走了。”
云涯将茶水一放,看一眼门外:“若我偏不呢?”
众人一干缄默。
云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