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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送给宁植的樱桃就被搁置了,夏暖将樱桃放到地窖里冰镇着。近来夏暖喜爱一个人呆着,洵青也没跟着,她从地窖出来就有些魂不守舍择了一条小径慢慢走,花园里树木繁多,她的身影更是掩映在树丛之后。
主道上的侍女们叽叽喳喳,无一不是生活琐事,左一句右一句的,杂乱得很。
“秋衣走了,听闻虎子很伤心啊,王大娘想另给他选门亲事,都被虎子给闹没了。”
夏暖的脚步一顿。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成天都没个笑脸,要不是王爷禁止下人宣扬这事,怕是早就替秋衣戴白布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虎子可是喜欢秋衣得紧啊,那时候……”
夏暖呼吸都紧了,她摇摇头,不去想,快步走了。
直到听不见侍女的对话,夏暖还有些怔怔,那些话好像就在她心里徘徊,散不去。
夏暖难受得一路小跑回屋子里,洵青被她这姿态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夏暖给她擦了擦汗,倒了一杯热水给夏暖。
夏暖抱着热水呆了好久,终是问了句:“虎子,还好吗?”
洵青见得夏暖这模样,心知夏暖必是听到了些什么,想了半天还是据实以告:“不怎么样。”
夏暖牵出个苍白的笑:“爹说子玉哥想娶我。”
这两件事一起说,洵青不得不沉默以对。
夏暖看着洵青的样子,笑容不变,目光望向远方:“洵青,呐,你说,我怎么舍得拖累子玉哥……”
“郡主……”洵青叹气。
夏暖的脸洵青看不清,只是她捧着杯子的手微微颤着。
翌日,踏云楼。
云涯张张手,在一颗树梢上醒来,随意择了片叶子含着。
他还剩两件事情没做,一件事是去提了死胖子审问,另一件则是带夏暖那个爱哭鬼去上坟。审问可能他更加怒火攻心,而带夏暖去上坟则或许会让他更加手足无措。
云涯瘪瘪嘴,想了半天,终是在生气和无奈之间选择了后者。正如死胖子所言,他娘早死了八百年了,再等几日也无妨,而夏暖的事情,哭就哭吧,又死不了人。
云涯将那片叶子扔掉,他娘的事情呢,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安阳王府。
凉亭中,夏暖小心翼翼和宁植说着话,不时贪看着宁植的脸。
宁植拜访这么久了,夏暖终于见了他,宁植是松了口气,而夏暖是有些酸涩可又挡不住内心的渴望,她想见宁植。
话题初初还聊得挺好,宁植捡了些京城的轶事给夏暖说,又道今上已经二十又六了,还没有立后,大臣们又开始纷纷上奏则推崇起自家闺女的妇容妇德起来,夏立苦不堪言。
夏暖笑开来,夏立久不立后,满朝文武皆是为了这事伤透脑筋,每每过一段时间便是会自发组织起来用奏折炮轰夏立,夏立还没那么忙的时候,每每来看夏暖,皆是抱怨不堪。
“那陛下一定是说,”夏暖板起脸学夏立,“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怎可草率,爱卿们太操之过急矣。”
宁植失笑,伸手去刮夏暖鼻子:“也就你敢这么说陛下了!”
夏暖吐舌头,道:“是陛下自己不想娶嘛,怪谁,爹爹说大臣们为了这事情都快了解全京城闺秀的品行了。”
宁植看着夏暖笑得开怀,心中一动,低声道:“我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怎么不见你这么关心起来?”似是玩笑的一句话,不让人多抵触。
夏暖脸上的笑却是消了。
“我怎么不关心子玉哥了,我看……”
夏暖视线往下盯着桌子,故作轻松:“谢娴姐就很好啊,京城中大家闺秀出嫁得晚,像谢娴姐这样没定亲的可没几个了。”
宁植轻皱眉,左手拉住右袖,将茶盏放下,笑言:“你表姐谢娴是不错,可我中意的不是她。”
夏暖心跳加快,不自主抬起头来,发现宁植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竟是说不出话。
宁植看着夏暖,不自主微笑加深,用手抚了抚夏暖的发心,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见,温润嗓子道:“别装傻,小暖。”
夏暖彻底怔住。
她首先抬头去看洵青。
洵青早就将周围的侍女打发走了,只有她一人站在亭子外面,夏暖心中苦笑,洵青真是把什么都想好了!可是她并不想面对这一切啊!
夏暖又吸了口气,勉强笑着:“子玉哥,我没装傻呐。”
宁植失笑:“是啊,是真傻。”
夏暖:……
夏暖找不到话说了,将手中的杯子捏的死紧,忽然想到了冰窖中那一篮子樱桃,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子玉哥,我上次摘了……”
“我就喜欢傻傻的姑娘。”
宁植和夏暖同时开口。
夏暖心跳的剧烈,脸上淬染得绯红,期期艾艾答了一声:“啊?”
宁植但笑不语,舒展眉宇去拿茶盏。
然则片刻他的眉又皱起来,因为夏暖的脸色又转变得惨白。
“小暖,你怎么了?”
夏暖想笑,笑不出,想哭,不敢哭。
她终是深吸了口气,手慢慢放下,指甲深陷入手掌。
“我,一直把子玉哥当,哥哥。”
宁植动作一滞,慢慢收回手,点墨的眸子凝着夏暖,笑也收了起来,看了夏暖良久,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夏暖第一次见,认真的打量着她,就像是平日里打量着其余人,素来春风化雨的颜色没了,取而代之的犀利目光几乎让夏暖以为自己的心被剖了出来任由宁植打量。
眉目还是那眉目,却好像变得她不认识了。
“子玉哥……”夏暖低低唤了声。
宁植叹口气,收回目光,单手撑着额,似乎近来烦心事也颇多。
夏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宁植已经抬起头,眼神柔和却也透着疲乏。
“小暖,你并不想嫁我?”
那温柔的眼神,凌迟夏暖的心。
夏暖张口想答是,可是那个字却是哽住,怎么样也吐不出来。她的表情变得很古怪,宁植端详了夏暖良久,夏暖没哭,纤长的指甲却越来越深陷入掌心。
夏暖的心快一拍慢一拍,参差不齐。
宁植勉强笑起来,伸手来摸了摸夏暖的发心,还是一样的手掌,可是感觉已经和上一次的轻抚不一样,夏暖有些失神。
宁植起身小声道:“我会试试的,能不能强娶到你。”
他手掌滑到在夏暖的脸颊一侧,抚着心上人,力道分外柔和。
直到宁植走了夏暖都没有说出多的一句话,脊背挺得太直,反而很累,洵青让下人送走宁植,上前看着夏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夏暖怎么做怎么想,都不是她能妄言的。
可洵青还是道:“郡主,你明明……”
夏暖抬手,止住洵青的话头,声音开口有些沙哑。
“好洵青,先下去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待人都走了,夏暖才打开握拳的手,手心有斑驳细碎的红,可是她娇气怕疼,毕竟不曾按重了,夏暖怅然,说是娇气,当时竟是全无感觉。
忽然一脑袋从凉亭顶冒出来。
笑的潋滟促狭得很。
云涯道:“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夏暖:……
云涯从顶上下来,理了理衣衫,夏暖见得他今日着了一身和宁植同色的水蓝,又是愣了愣,眼神挪不开,发顶上似乎还有方才宁植手心的暖。
云涯自顾自坐下,举手投足张扬得很,随手拿了个空杯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口,是上好的茉莉泡的水。云涯思量到夏暖体弱,怕是素日就不喝茶。
云涯赞一句:“这茉莉很不错,很香。”
夏暖不知道说什么。
云涯眯眼笑着问:“你怎么舍得拒绝你心上人了,没看到人家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嘛?”
夏暖不懂:“什么等了我这么多年?”
云涯耸肩,笑并未消散:“宁植和我一般大,今年二十又三了,他可不是和我一般的孤儿,家大业大,到了这个年纪都连个定亲的人家也无,显见是在等你。京城里的贵女嫁的晚,大多十五六定亲,算算,今年你差不多了。”
夏暖心又迟钝得痛起来。
开口想回答,却不知道捡哪一句,因为命不久矣?
“不是我。”夏暖说谎。
云涯挑眉:“你说什么不是你?”
夏暖咽了咽口水:“不是我拒绝子玉哥,子玉哥,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哦,此话何解?”
夏暖脸上染了些落寞,道:“太后早就中意谢娴姐了,不是我。”
这句话,倒是真的。
云涯素来知道这些大家族联姻很慎重,如此也不复说什么,只道:“如此说来,他明知家里有意其他人还来招惹你,确是也不怎么对。拒绝了,也挺好。”
夏暖想反驳,不知如何反驳,只笑笑,落寞得很。
她实在做不到,对旁人说,自己天命不寿,就,让她骗人一次罢。
云涯又给自己加次茉莉花水,看一眼夏暖的神色,笑起来:“小姑娘,伤心就哭吧,一脸的委屈干嘛,你是郡主,没了这个你爹还会给你找更好的来。”
夏暖哭笑不得,想转移话题,道:“你说你是孤儿吗?”
云涯手顿了顿,脸上讥诮一笑,快得让夏暖捕捉不到,直白答:“是啊,被师父从小捡了,还算命不错。”
夏暖抬手撑着下颌,附和:“我从小也没娘,不过我还有爹。”
云涯白一眼夏暖:“还有两个。”
夏暖:……
夏暖吸口气,收敛收敛难耐失落,问:“云大、额,云涯,你怎么来了?”
总算没叫大人了。
云涯放下茶盏,咂咂嘴:“上次不是说要给你侍女上坟吗?”
夏暖懂了,点头。
“来回一个时辰左右,你确定可以出去?”云涯道。
夏暖再点头。
“我现在,怕是也没人会来找。”夏暖低声。
又道:“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云涯答好,将桌上的点心零零散散吃了些,夏暖才来,怀中抱了一篮子樱桃,还有些其它的东西,对着云涯道:“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 常规心疼宁植~~
如果生活中有这两种的男的,肯定推倒宁植hhhh(娇羞)不过好像现在都没把人家写上配角栏~
我是求收藏的小尾巴~~萌萌软软~~~请眼熟~~
☆、瘟疫·终回
云涯犹豫了很久是将夏暖背着带走还是抱着带走这件事,可不可以有打晕带走这个选择,云涯想说,自己扛人最熟练了,尤其是死人。
想罢,还是咽了下去。反正,只是出王府而已。
云涯一把捞起夏暖抱在怀中的时候,轻咦了声,下意识去看她。夏暖被云涯的眼神这么一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云涯不凶人的时候眼眉沾染些些春水色。夏暖苍白的脸上染了些淡红,颔首。
云涯想扶额,他蠢得究竟干了什么!!!
从后门低矮处跃出来,云涯将夏暖放到地上。
水千听得声音从马车上下来,和云涯打了招呼,眼神便落到夏暖脸上。眉眼确实不输人,算不上一等一绝色却也端正耐看,一双眼干净透彻闪着不属于他们那种人的纯净,水千想了想,青燕中怕是找不出这么一双如小鹿一般的眼睛。
素来面无表情的水千,竟是冲着夏暖微微笑了笑。
夏暖也回以微笑。
云涯拿眼神丈量了一番,水千和夏暖差不多个头。
云涯指着水千对夏暖道:“水千,我副手。”
对水千道:“安阳王郡主。”
夏暖有些局促,不安小声道:“叫我小暖就可以了。”
水千点头:“郡主,请上车。”
夏暖:……
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里面竟是铺设精致毫不输于安阳王府的马车,还有股淡淡的艾草味道,夏暖吸了几口气,混杂了其余几味药材熏过的。夏暖端坐在一侧,而云涯本想四仰八叉躺下的心见了夏暖这外人,不由收敛一番,只翘了腿靠在另一侧。
云涯看了看夏暖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身体不好?”云涯道。
夏暖点头,不言语。
云涯往马车门看了看,双手伸展背在身后抱头。
“安阳王府哪样好的没有,你也多吃点啊。”
夏暖不解,抬头去看云涯。
云涯言语一滞,还是接着道:“水千和你差不多高,你倒是比她,轻多了。”
夏暖突然会意方才云涯抱起自己看向她的眼神,是被她的羸弱给惊到了,夏暖浅浅笑了,并不接这个话头,她一直很瘦,补不起来的。夏暖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层层衣衫之下,只有她知道这是多么苍白瘦弱的身体。
这幅身体,又怎么能给子玉哥一个健康的子嗣呢?
云涯见得夏暖这般,自知说错话,也不复开口,只眯眼休息。
水千在外驾车,一路往城西去,秋衣葬在城内,好歹安阳王府还给了个体面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