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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轻笑一声,“想必柳襄此人究竟如何,长公主心底,自也有数,不是?”
他言语极为平缓温润,隐约之中,语气中也卷着几许掩饰不住的幽远与调侃。
然而这话入耳凤瑶耳里,却也无疑是窜入了心底,挑起了波澜。
这颜墨白的确极擅长对人窥心,也不得不说,亦如他所言,她此番对那柳襄的确极为怀疑。
思绪翻腾摇曳,那一股股复杂之意,也在逐渐高涨。
待得半晌后,凤瑶才强行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本宫对柳襄,的确怀疑,但也不知他是否为内鬼,是以,柳襄此人,本宫也尚需彻查。今日本宫不曾阻止你差王能将留下押挟在你摄政王府地牢,也算是顺了摄政王之意,但也望摄政王将柳襄看来了,留好了,免得,你若将柳襄杀了,死无对证,本宫对他,倒也难以彻查了。”
颜墨白微微一笑,清风儒雅的道:“彻查柳襄此人,何劳长公主费心。最迟五日之内,微臣,定将柳襄的势力扒得干干净净,那时候,长公主只需坐享其成,由微臣为你仔细汇报便是。”
是吗?
这颜墨白的话倒是说得温柔自然,奈何这话入得耳里,倒也着实是有些异样。
凤瑶瞳孔一缩,深眼凝他,“摄政王竟有这等好心?”
毕竟,这厮历来极为圆滑,行事也想来行对他自己极为有利之事,而今虽主动开口要查柳襄,想来定也不是全然为了她姑苏凤瑶,而是,这柳襄定也是有本事威胁到这颜墨白,是以,这颜墨白才会对其极为针对,甚至,赶尽杀绝。
倘若柳襄只是个寻常之人,并无能耐,这颜墨白,又何必对他如此针对。
思绪至此,凤瑶兀自沉寂,不再言话。
颜墨白依旧朝她笑得温润,整个人清风朗润,并无半点异样,待他那双深邃带笑的瞳孔将凤瑶凝了片刻后,他便极为自然的将视线从凤瑶面上挪开,随即薄唇一启,悠然平缓而道:“微臣对长公主,历来好心。只不过长公主一直都排斥微臣,视微臣为佞臣罢了,呵。”
懒散悠然的嗓音,无波无澜,虽字词内容略微显得无奈而又委屈,但那脱口的语气,却着实是从容淡定,微染调侃,那有半点的认真诚恳之意。
凤瑶神色再度微变,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道:“既是摄政王如此好心,那本宫便等着摄政王将柳襄此人查清了。只不过,也望摄政王好生留着柳襄性命,免得到时候即便查出了什么,但柳襄已亡,死无对证,那时候,即便查出了什么,也毫无意义。”
“长公主放心,那群鱼龙混杂之人都未露面,微臣的网,自也不能收才是。柳襄虽贱命一条,但与长公主一样,微臣留他性命,也还有用处。”
他嗓音依旧平和得当,无波无澜,然而却又像是话中有话,令人心生怀疑。
只奈何,待得这话一出后,他似无心再言柳襄之事,兴致缺缺之中,他薄唇再度一启,脱口的嗓音,也突然转了话题,“此番微臣体谅长公主爱惜臣子之心,是以主动随长公主一道去许儒亦府中探望,微臣已是宽容至此,也望长公主看完许儒亦后,及时与微臣前去皇陵祭拜,再待得祭拜完毕,望长公主差史官好生将微臣与长公主之名记入史册才是。毕竟,大婚拜堂已过,微臣与长公主夫妇之意,总得好生记入史册才是。”
他言语极为平缓,无波无澜,似如随意言道的一般。
凤瑶却顿时稍稍皱眉,淡漠观他,面上也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几许鄙夷,随即低沉嘶哑而道:“摄政王对这二事倒是积极。”
想来,这颜墨白佞臣当惯了,虽是不可一世,得意妄为,但也是在意名声的,是以,这等得瑟之人,也终归还是想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毕竟,此番她与颜墨白大婚,这颜墨白也算是救了她姑苏凤瑶燃眉之急,也算是救了大旭之急,是以,无论这颜墨白品性如何,佞臣与否,却也终归算是为大旭做过这么点一星半点儿的贡献。如此,这等斤斤计较之人,便也要依照这么点儿贡献,企图流芳千古了。
思绪至此,凤瑶落在颜墨白面上的目光越发鄙夷。
然而即便她的面色与目光都已鄙夷至此,颜墨白竟也无半点不适于在意,反倒是稍稍坐端了身形,目光也变得极为从容温和,随即薄唇一启,醇厚的嗓音突然增了几许认真与正义,而后端端正正的道:“微臣如此在意,也不过是在变相的帮长公主罢了。既是要对大盛之人掩人耳目,既是大婚已过,是以这其余之事,也该做得滴水不漏才是。到时候,便是大盛之人不信,但也是挑不出任何岔子来。”
这话入耳,凤瑶扫他一眼,却是无心再多言,毕竟,颜墨白这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落在她耳里,却终归并非讨喜。
无论如何,此番大婚于她而言,都是被逼无奈而做出的决定罢了,是以,本就无心大婚,是以心情也称不上任何喜悦,而今再论及这载入史册之事,也是略显复杂与惆怅,又何来,半点的欣然之意,纵是要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做得让人挑不出任何刺儿来,但事实上,这场大婚,都不过是逢场作戏,都是假的罢了。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一缩,随即故作自然的挪开目光,幽远而道:“载入史册之事,本宫自会差史官去做。”
“长公主明见。”颜墨白平和温润的回了句。
凤瑶眼角微微一挑,“摄政王此番,可否再回本宫一事?”
颜墨白嗓音依旧从容平缓,“何事?”
凤瑶也不准备耽搁,嗓音微微一沉,语气也突然变得复杂幽远,“摄政王此番,为何愿迎娶本宫?”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立即回话,反倒是待了片刻后,他才温声而道:“这话,长公主前些日子便已问过了。”
凤瑶瞳孔微缩,淡然转眸观她,“倘若,本宫此际愿再听摄政王言道实话呢?”
颜墨白满身淡定,温润缓道:“微臣以前说的,便是实话。再者,还是那话,微臣并无长公主想得那般不堪,甚至不瞒长公主,此番大婚,微臣是真心帮长公主解围罢了,但将不知,长公主是否当真信微臣一次了。”
这话一落,他不再言话,那双深邃的瞳孔,也极是认真平和的朝她望着,似要将她彻底看穿一般。
凤瑶心底一沉,一股股复杂之意再度在全身游走,一时之间,却也并未再多言。
她与颜墨白之间,终归是有许多老生常谈的问题,只不过那些问题与疑虑,多番提出,却也多番不曾回答到实处,再加之这颜墨白历来强势圆滑,讳莫如深,是以每番与他言话,也确切是无法判断他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是以,也正因他的这般讳莫如深,幽远圆滑,才最是她的心头之患。
总觉得,她无法真正看透这颜墨白,即便是见过他的强势,也见过他的狼狈与无助,但她终归,还是看不透他。
马车一路颠簸往前,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依旧不绝于耳,厚重莫名。
待得片刻后,一路摇曳的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车外,顿时扬来王能刚毅恭敬的嗓音,“长公主,许家府邸到了。”
这话独独是唤得凤瑶,不曾恭呼颜墨白,颜墨白倒是眼角一挑,温润的嗓音越发显得调侃随意,“王能目无本王,长公主,此人着实该好生调教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大声,似是故意而为,然而凤瑶却并无理会,仅是率先干脆的下得马车,待得正要朝前踏步时,身后再度扬来颜墨白那温润无波的嗓音,“这才刚一抵达许儒亦府前,长公主便只顾那许儒亦了,却是将微臣都忘了呢。”
第219章 委屈不公
凤瑶稍稍顿住身形,转眸观他,便见他极是自然的从马车上下来,待得他上前两步站定在她身边时,凤瑶瞳孔一缩,低沉而道:“此番过来,是为许儒亦看病,倘若摄政王因此随意调侃,刻意拖延,如此,摄政王尽可在这马车上等候本宫,待得本宫为许儒亦诊治完毕后,再出来与那汇合也不迟。”
他面色分毫不变,依旧笑得温润柔和,待得片刻,他薄唇一启,平和无波的道:“微臣既是来了,自也该去探望探望许儒亦才是。若是不然,微臣过门而不入,倒也有些失了礼数。”
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已极是自然的伸手而来,牵着凤瑶缓步往前,头也不回的继续道:“再者,微臣也无心耽搁时辰,不过是不愿见长公主极是偏心罢了。毕竟,长公主再怎么看重许儒亦,他也不过是臣子,而长公主再怎么疏离微臣,但长公主也莫要忘了,人前之际,微臣,可是长公主驸马。”
懒散柔腻的嗓音,着实是温润兴味,那一股股调侃之意,也不曾掩饰的展露而出,着实是极为欠扁。
凤瑶瞳孔一缩,目光清冷的朝他后脑勺望着,心底也蓦的一沉,待得正要开口言话,然而许家府门已至,那府门两侧的小厮对凤瑶也有印象,当即纷纷的躬身而拜,恭然而唤,“拜见长公主。撄”
许是独独不识颜墨白,是以守门小厮这脱口之话,仍是不曾涵盖颜墨白。
颜墨白倒也不恼,反倒是朝那些小厮懒散而道:“长公主莅临许府,专程前来探望皇傅,尔等,还不带路?偿”
这话一出,在场的小厮纷纷抬眸,面露诧异,待得目光偶然间又扫到凤瑶与颜墨白牵着的手,小厮们越发一惊,那面上的五官,也都快全数挤到了一起。
凤瑶到嘴的话,也瞬时间全数噎住。
纵是这颜墨白不怀好意,随意调侃,但而今外人当前,她与颜墨白这所谓的夫妻关系,无疑是能低调便低调,倘若当场而怒,而拒,而冷漠排斥的话,似也,并非好事。
毕竟,京都的内鬼不曾起地,这京都各处,也都能分布眼线,肆意传说,而她姑苏凤瑶因着大婚之事也忙活这般久,无疑,是不愿功亏一篑。
思绪嘈杂翻腾,起伏幽远。
待得片刻后,凤瑶便全数按捺心神一番,清冷幽远的面色也逐渐变得平静自若。
此际的小厮们,倒也不敢太过耽搁,待震惊回神后,便急忙将凤瑶与颜墨白朝府内领。
几人一路蜿蜒而前,速度极快,待抵达许儒亦主屋前时,便见屋前竟有几名老妇焦急而候,个个都眉头紧蹙,忧心忡忡,面色之中,也抑制不住的卷着几许焦急与无助。
“老夫人,长公主来了。”
这时,前方领路的小厮急忙朝那立在最前的老妇恭唤了一声。
这话一落,那几名屋外之人顿时转眸朝凤瑶望来,待得看清凤瑶面容时,几人也纷纷一怔。
凤瑶面色平静,波澜不起,目光也朝那几人迅速一扫,只见那当前的一名老妇,满身青素衣裙,发鬓微白,面容褶皱微苍,着实是许儒亦的母亲无疑。
曾还记得,当日与自家幼帝去东湖灯节游玩之际,也曾在许儒亦的画舫上见过许儒亦的母亲,那时灯火摇曳,乍然初见,许儒亦的母亲还以为她是许儒亦的心上之人,从而极是客气宽待,甚还不惜差人为她送了小礼物,周到至极。
只不过,那时的这位老妇人,无疑是光鲜亮丽,满目慈善,但如今,则是满面的忧心忡忡,苍凉不浅,如此说来,那许儒亦,当真因为小小的风寒,便病入膏肓?
思绪至此,凤瑶瞳孔几不可察一缩,片刻之际,正要下意识的挣开颜墨白的手,不料颜墨白竟将她的手握得极紧,分毫不容他挣脱半许。
“长公主,你来了。”正这时,一道苍凉而又略微慈然的嗓音响起,这嗓音似是含了太多的焦急与风霜,闻之怅然,但若是细听,却也不难听出语气中夹杂着的那一丝欣慰与厚重。
凤瑶那只被颜墨白握着的手,顿时放弃了挣扎,随即目光朝那老妇人望去,神色微动,平缓而道:“本宫闻说皇傅病了,不知,皇傅此际究竟如何了?”
她并未耽搁,开门见山便问,只是稍稍控制了语气,不曾显得太过凉薄冷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似也勾起了那老妇的悲伤,刹那之间,她眉头一皱,眼睛也骤然有些湿润,随即强行按捺情绪,低低而道:“儒亦昨日归来,便感染风寒,高烧不退。昨夜已是烧了一夜,今早仍是不见高烧退却,此际已有大夫进去再行诊治了,但却不知是否有效。”
说着,似是再度说到了伤心处,忍不住哽咽了一下,继续强自镇定的道:“那大夫说,儒亦这回烧得凶险,且时辰也已极久,倘若再不能退烧的话,这后果……”
话刚到这儿,她突然顿住,不敢再往下说。
凤瑶瞳孔微缩,深眼观她,心底也是越发起伏。
这许儒亦的母亲,虽是慈祥,但好歹也是许家这般大家族的家母,想来定也是端庄得体,手段不浅才是,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