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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儒亦面色也早已是抑制不住的大变,饶是许家富可敌国,财力雄厚,但此生之中,也不曾见过这等堆积如山的金子。
而今突然见得这些,他顿时震撼发觉,他许家哪里是富可敌国,明明是这摄政王颜墨白隐藏着的金子,才是富可敌国。
他满目的摇晃惊愕,凝神朝那片片金子扫了许久,待回神过来,才将目光落回凤瑶的后脑勺,犹豫片刻,微紧着嗓子道:“长公主,摄政王入得京都并无几年,却积攒隐藏了这么多金子,而关于这些金子的来源,许是该好生彻查一番。”
他知晓的,摄政王在京中并无什么生意,是以如此磅礴如山的金子,想来定是朝中之人亦或是商贾之人所献,若依照此线索一直查证下去,许是会查出诸多贪污纳诟的贪官污吏。
只奈何,本也是好心建议,但这话落下半晌,凤瑶却只字不回,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缄默半晌后,凤瑶才低沉幽远的出声道:“往日他曾与本宫说过,他在青州大力发展了渔业,许是这些金银,是渔商所得。”
许儒亦之想法,她自然是洞悉了然的,只是,放眼这偌大的京都城,纵是朝臣有意巴结颜墨白,即便要献上金子,也仅能拿得出少量,是以,若要积累这么多的金子,从群臣身上搜刮,自然是不现实,但若要从商贾身上搜刮,许是,也不太现实。
毕竟,这么多的金子,数目太过庞大,若仅靠朝臣商贾奉上,无疑是杯水车薪。而青州渔业,本是发达,连带整个青州小镇都富裕开来,若说颜墨白靠青州渔业发家,她是有些相信的。
思绪翻转,各种嘈杂之感在脑中层层的蔓延开来。身后的许儒亦终是未说话,周遭气氛再度沉寂。
许久后,凤瑶才敛神一番,莫名之中,竟觉肩窝处的纹身之处隐隐作痛,她满目的幽远复杂,深邃慨然,随即终是强行按捺心绪,回头朝许儒亦望来,“你亲自监工,差人将这里的所有金银全数押入国库封锁。”
许儒亦神色微动,沉默片刻,恭然点头。
凤瑶目光静静落在他身上,但目光的焦距却已然散开,“让众人轻手轻脚点,上方喜房的摆设,莫要触碰挪动,保持原样便好。”
她再度补了句。
却是这话一出,许儒亦瞳色顿时黯然,连带清俊优雅的面容,都抑制不住的增了半许失望与灰败。
“微臣遵命。”
他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任由浓密的睫毛掩盖住满目的灰败汹涌,模样端庄正派,蹁跹如君,似无半分异样不妥。
凤瑶点点头,不再耽搁,这才转身离开,则待出得摄政王府,坐上兵卫专程为她准备的马车,待得马车摇曳颠簸往前时,身子才陡然脱力瘫软开来。
她软靠在车壁,浑身莫名的疲倦之至,心口的震撼与浓烈的探究肆意蔓延,终还是不知颜墨白为何会在她肩窝处刻上打开地室机关的线索。
那般绝情之人,是想以这种法子,将他毕生所积的金子全都送给她吗?他是要以这种方式补偿吗?
只是,那人不是极为绝情冷狠,腹黑森然吗?
为何,究竟是为何?
思绪延绵,久思不得解。
待得回得凤栖宫时,刚站定在殿门外,一侧宫奴便顿时上前两步,恭敬朝凤瑶弯身一拜,两手朝凤瑶递出,“长公主,有人送来了这只锦盒,说是务必要长公主亲启。”
凤瑶复杂幽远的瞳孔微微一缩,“何人送来的?”
宫奴忙道:“是上次那人。依旧是拿着摄政王的玉佩入得宫中送锦盒的。”
凤瑶面色蓦的一变,深邃摇曳的目光朝那锦盒凝了许久,而后,她才稍稍伸手过去接了锦盒,却待将锦盒打开,只见锦盒之中,是只木雕。那木雕雕着的是个女子,虽未上色,但却是一身裙袍,五官笔挺微俏,俨然,与她的容貌极是相似。
且这木雕,雕刻得极为精致,周遭之处皆是极为光滑,则待转着木雕越发细致的打量,才见木雕的裙袍之上,一排凹凸磨手的小字整齐而排,待得下意识凝神一望,入眼的,则是一排龙飞凤舞的字迹:红豆生南国,相思知不知。
大旭位于南方,只可惜,她怎不知红豆特产于南方?
再论相思,早就断情绝爱,彻底决裂,还何来的相思?
那颜墨白啊,总是有本事勾起她的恼怒,也当真不打算真正放过她。他哪里会让她安然过日,他不仅用那满地室的金子给她震撼,还要隔三差五差人送来礼物,那人并不打算要让她忘记他的,且事实也证明,那等绝情阴狠的人,强势腹黑,她隔三差五便要因他而震上几震,她又如何当真忘得了他?
颜墨白!
咬牙切齿的在心底默念这名,却待默念了几回,所有的恼怒与抵触,尽数化为了探究与狂疑。
待在原地僵立了半晌,她才稍稍回神过来,修长的指尖合上了盖子,这回,却未再将锦盒随手送给宫奴,而是兀自拿好,入了殿门。
许儒亦办事极为迅速,黄昏之际,便已入宫来报,摄政王府的金子已全数抬入了国库。
凤瑶正坐于软榻独自对弈,待许儒亦将此事禀报完毕,便头也不抬的低声道:“辛苦皇傅了。皇傅今日也劳累一日,便先回府休着吧。”
这话一出,许儒亦则无动于衷。待得凤瑶指尖落了几枚棋子后,她才稍稍抬眸朝许儒亦望来,“皇傅还有事?”
许儒亦垂眸扫了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落到了凤瑶棋盘上,“微臣也会棋,此际正巧无事,长公主可愿微臣陪你对弈几局?”
凤瑶眼角微挑,“不必了。”
“但若微臣执意要与长公主对弈呢?”许儒亦神色微变,静立原地,目光与面色突然破天荒的变得坚硬。
这话入耳,若说不讶异,自然是不可能。只是心底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沉与复杂。
情字磨人,果然不是人能自行控制。便是这许儒亦,也快要被情字磨得失了耐性,只是就不知此番之兆,究竟是好还是坏?
有些人或事,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要得到,身为商贾出声的许儒亦,又位居京中第一公子美名,在未遇见她姑苏凤瑶之前,这许儒亦虽表面温润,但定当也是眼高于顶且满身圆滑精明之人,是以,这种人,心底何来没有野心?且许儒亦的野心,偏偏不在朝堂,而是在……她姑苏凤瑶身上。
凤瑶心口微沉,深邃幽远的目光静静在他身上流转半圈,则是片刻,稍稍敛神,漫不经心的道:“皇傅过来吧,此番独自对弈也是无趣,正好,本宫也有话要与皇傅说。”
许儒亦皱着的眉头微微而松,并未耽搁,缓步往前。
待他与凤瑶隔着矮桌而坐,凤瑶才伸手开始捡回棋盘上的白子,许儒亦也抬了手,开始逐一将棋盘上的黑子捡入盒中。
待得一切完毕,两人重新对弈,棋子打落在盘,清脆隐隐。
凤瑶神色幽远,沉寂无波的道:“有些人或事,求而不得,明知毫无结果,便该放弃了。”
“虽无结果,但还是得争取一番,才能无憾。再者,微臣历来也是性子倔强执着之人,有些人或事可放弃,但有些人或事,万不可放弃。”
凤瑶瞳孔微缩,心底复杂怅惘,“皇傅是聪明人,定知本宫这话究竟何意。本宫不想伤害你,情之一字,本宫,给不了你。”
“长公主可是仍旧心系摄政王?”他突然问了话,沉寂无波的语气,竟稍稍增了半分尖锐。
凤瑶瞳孔一缩,并不言话。
待得二人沉默半晌,许儒亦稍稍抬头朝她望来,深邃无底的瞳孔径直锁向了她的面容,继续道:“他给不了你幸福,也绝不是你此生可依靠之人,长公主本也被他伤得满心破碎,又如何还要执迷不悟?”
凤瑶一怔,顿时被他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心思一沉,瞬时,心境也摇曳而乱,这些日子连日发生之事,也抑制不住的在脑海盘旋上浮,落子也稍稍有些无规,则是半晌后,沉寂清冷的气氛里,许儒亦突然道:“长公主,你心乱了。”
笃定的语气,毫无隐藏的夹杂出半缕黯然与叹息。
凤瑶应声回神,垂眸一观,才见自己早已输棋。
“长公主不必觉得微臣对你的情义是你的负担,你想以如何态度对待微臣,便以何等态度对待便是。微臣这人,鲜少对人事抱得愿望,此生之中,也仅是对两件事抱有心愿,其一便是许家家主之位,其二便是长公主你。如今,许家家主已攥在手里,长公主你,微臣也不会放弃,若愿望不达,微臣绝不退缩。往日也是因退缩,却令长公主陷入摄政王柔情深渊,令长公主被他伤得满身疮痍,这次,微臣不会退缩了,也不会相让了,倘若有朝一日微臣能再见摄政王,那时候,微臣定手刃于他,为长公主解气。”
冗长的一席话,态度坚决,然而这些话全然落在凤瑶耳里,却不过是愚然的坚持罢了。
奈何,该说的话也早已与他说过,该拒绝之词,也早已与他坦明国,可惜,许儒亦也不过是执拗傲娇的怪人罢了,既是言语无法相劝,日后,便也只能漠然相对了。
她不愿伤害他,奈何他却逼着她伤害他,这等感觉,无疑是复杂怪异,令人浑身怅惘不畅。
凤瑶皱了眉,无心再多言,仅是垂眸再度望向棋盘,将白子再度收于盒中。
两人皆无声无息,继续对弈,待得天色逐渐黯淡,凤瑶正要差人点燃殿中烛火,不料正这时,突然有人在殿外急声禀报,“长公主,城西的沁园突发了大火。”
大火?
凤瑶瞳孔骤然一缩,面色风起云涌,嘈杂横烈,她当即松了手中的棋子,目光凝向不远处的雕花殿门,阴测测的问:“沁园内的人可逃出来了?”
第419章 怎能如此
“沁园大门不知是谁在里封锁了,院内的小厮侍从本未逃出,后经门外两名侍卫强行破门,才有两三侍奴跑出。”
仅是两三个?
凤瑶神色清冷,复杂紊乱之意顿时填满眼眶。当真是多事之时,许儒亦这里的心乱如麻还不曾平息,那人那里,竟又出了事!
“那人可是逃出来了?”凤瑶默了片刻,挑着嗓子问。
这话一出,殿外宫奴却是不知凤瑶言道的是谁,支支吾吾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待犹豫片刻后,急忙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长公主说的是谁?”
凤瑶心口一紧,一切了然,终不再问,仅是蓦的站起身来,正要踏步而走,许儒亦则突然伸手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长公主去哪儿?”
凤瑶无心多言,“城西。”
嗓音还未落音,顿时抬手拂下了许儒亦的手,迅速往前。
“长公主!”许儒亦瞳孔一缩,终是坐定不得,待得凤瑶朝前行了几步,他便迅速起身跟来,清俊风华的面容,抑制不住的染了几分起伏。
城西沁园。他怎未听过?
只是心底也在隐隐的揣度,只道是前两日她在摄政王府大开杀戒之事的消息虽被封存,他这两日在摄政王府探究地室机关时也曾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实事,只道是自家长公主当初在摄政王府一战,歃血而争,待手刃了数十异族之人,最后,救了一人。而听镇守在摄政王府的兵卫描述,那人,是个男子,风姿绰约,媚色如华,俨然是妖异勾人之人。
听得这些,自然也稍稍能知那人究竟是谁。但那人曾明目张胆的用摄政王府的女童悦儿将长公主从梅林中引走,本是心思叵测,难不成自家长公主不曾杀他,竟还对他,金屋藏娇?
越想,心神便越发游走,眉头也越发紧皱开来。
大抵是情动而不得,再加之这几日在她面前的冷遇,一时,所有不甘甚至失望之心层层云涌,迫得连自己都失了温和性子的本来。
情字弄人,只可惜,早已蚕食入骨,又丢却不得。
直至,心神稍稍收敛,他满目复杂的朝面前之人凝着,低声问:“长公主,那城西沁园之中,住的是谁?”
这话一出,凤瑶也未耽搁,沉寂清冷的道:“柳襄。”
短促的二字,瞬时令他瞳孔颤了两颤,则是片刻,他面色顿时微微一白,再度莫名的想起那金屋藏娇几字,一时,心底越发复杂横涌,排遣不得。
往日接触柳襄,只觉那人柔腻如水,言话也如太极一般,你若要从他口中知晓什么,自是不可能的事。是以,那等圆滑之人,再加之满身武功,又如何能轻易小觑?
“长公主为何要将柳襄安置在沁园?可是那柳襄对长公主有用,是以,长公主欲监视他?”许儒亦想了各种各样的答案,待得半晌,终是再度低问。
却是这话一落,二人方巧出得宫门,此际,早有御林军得了风声便提前为凤瑶备了马车,凤瑶朝抬眸朝那马车扫了一眼,突然不喜马车之速,随即抽了御林军腰间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