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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瑶瞳孔抑制不住的缩了缩,对于颜墨白这番话,自也并非太过诧异,只因她姑苏凤瑶当初远在大旭时,也不是不曾想过,一旦颜墨白攻打大英有去无回,那时候,许是此生之中,她与他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她满身重担,无论什么抉择都必得三思而行,确保万全,但自打悟净方丈与她言过颜墨白的事后,心有浮动与发软,是以纵是自己不愿承认,也不愿去多想,但心底的感觉与紧张骗不了她自己的。
她的确是担忧这人了,担忧他有去无回,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只是,心思虽是如此,但满身的重担终是不允她依照自己的意愿而为,倘若不是被逼至绝路,倘若不是自家幼帝性命堪忧,又倘若不是大英瞄上了大旭提前来犯,她姑苏凤瑶,定也是没勇气前往大英,更没勇气来与颜墨白汇合。
不得不说,她与颜墨白之间的情爱,终是颜墨白付出得多,而她姑苏凤瑶更像是被他藏在后面护在羽下,虽当初口口声声的说着对他动心,但却,终是不够理解他,明白他,甚至,宽容与善待他。
“颜墨白。”
思绪翻腾摇曳,一股股莫名的触动感在心底盘旋上浮。
颜墨白温润而笑,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懒散慵然的凝她。
凤瑶径直迎上她的目光,继续道:“往日曲江之事,我已气消。”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瑶会突然这般说,颜墨白眼角微挑,瞳色中略有诧异,却也仅是片刻,他便平缓温润的道:“凤瑶怎突然这般说了?可是被我方才之言,煽情到了?”
他似是并不喜这等略微压抑低沉的氛围,又似是对凤瑶突来的认真略微有些措手不及,而后便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凤瑶身上挪开,似要刻意调节气氛一般,微微的调侃出声。
凤瑶径直凝他,目光在他面上扫视,分毫不避,则是片刻后,她才唇瓣一启,再度道:“许是如你当初所言,爱之深,便责之切,是以,才会对你当初在曲江之边的背叛那般震怒。我本是经历过司徒夙情伤,知断情绝爱的痛楚,纵是我满身的不甘与悲痛,但满身的骄傲却在肆意叫嚣,我容不得你背叛,满身的骨气也容不得你背叛,是以,既是断情绝爱,我自是要断得彻底,却不料,印刻在心底的情,何能说不要便不要。”
说这,神色越发起伏,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继续道:“你连日来所送的信笺与礼物,我虽过目,则因心底太过抵触,从而并未放于眼里,直至,悟净与我言道了你之事,我心底的所有对你的疑虑,才似如找到了借口般肆意叫嚣。此番来寻大英,我气已消,不曾想过要真正怪你,本也是打算与你合作,不问情事,但此时此际,我终是突然发觉,许是已不是我姑苏凤瑶不对你生气了,而是,我姑苏凤瑶着实是欠你的了,明明是被你护在羽翼下,明明你是在好心,可我竟还在抵触你,生你闷气。今日柳襄之事,我自是察觉了怪异,但却无心拆穿,本打算随之任之,不理便成,但既是你在意了,我自然要与你解释一番。我对柳襄,并无任何情谊,你对柳襄要杀要剐,自是随你的便,只不过,如今柳襄留着尚有用处,毕竟,那人虽出自风月,但寻路的本事绝非空谈。再者,他曾与大英之人接触过,为人又极是圆滑,若留他性命,自然也是有用。”
冗长的一席话,她说得极为认真,所有言道出的话语,也全然是出自肺腑,并无半点委婉与隐瞒。
却是这话一出,颜墨白突然不说话了,整个人仅是端然而坐,目光微垂,似在沉思。
凤瑶也未再言话,仅是静静的朝他凝着,兀自而候。
则是片刻,帐外突然有精卫极是恭敬的道话,“皇上,长公主,晚膳已送来,此际,可要端入帐内了?”
颜墨白似如未觉,并无反应。
凤瑶默了片刻,终是转眸朝帐门望去,正要言话,不料突然间,话语刚到喉咙,还未道出,颜墨白便突然幽远平缓的出了声,“柳襄曾对幼帝有恩,如今对你也极是殷勤,你如今,当真可任由我处置柳襄?”
他似想确认什么一般,嗓音也极为难得的压得有些低。
凤瑶无心隐瞒,待沉默片刻后,便低沉道:“有些情谊,本是难全。在柳襄与你之间,我自是要先维护你。倘若你当真要对柳襄下手,我即便略有不赞成,但也绝不会再出手阻拦。我终还是要学会相信才是,信你的为人,也信你并不会做出对我半分不利之事,更也会,顾及我之心意,我之情绪。”
“我还记得以前你我亡命之际,你也是信任过我的,只不过,后起之事一现,当日的所有信任,便全数崩塌。”
“若非你刻意隐瞒,我又岂会因震怒而蒙蔽心智。若说当真要追究当初曲江之责,你我之责,皆有一半。”
他顿时勾唇笑了,“还以为凤瑶言道那么长的一席话是在对我委婉示软认错,不料凤瑶仍还是心性极硬,吃不得半点亏。当初之事若非你全然不信任我,我发出那么多的信笺与礼物,你如何仅回了两封?”
凤瑶眼角一挑,强行按捺心绪,低沉道:“如此说来,如今我不追究往日之事了,且有意与你言和了,你倒又开始找茬了?”
颜墨白神色微动,深眼无波的凝她。
凤瑶端然而坐,眼见他半晌不言,她心口蓦地一沉,淡道:“看来你我冷战许是还得持久。既是如此,今日多聊无益,我也乏了,此际便不扰你了,告辞。”
嗓音一落,不待颜墨白反应,便蓦地起身,却也正这时,颜墨白再度扣紧了她的手腕,“去哪儿?”
凤瑶淡道:“自然是回大旭暗卫为我专程留的空帐休息。”
“我说过让凤瑶去那帐篷休息了?”他嗓音一挑,漫不经心的道。
凤瑶垂眸下来,淡然凝他,“颜墨白,本宫有意与你和解,你便莫要太过自视清高。”
她顿时勾唇笑了,“不过是多问两句罢了,凤瑶何须生恼。且如今营地的所有人皆知你乃我妻,如此,你又何能去那空帐中休息,自然是该入住主帐,与我同帐而眠才是。”
说些,他另外那只修长的手懒散随意的敲击桌边,继续道:“更何况,今夜是你主动将我从军机营帐中唤出,让我陪你用膳,而今膳食未用,凤瑶岂能独自离开?”
他嗓音逐渐恢复了常日的悠闲自得,却是尾音刚落,甚至都未待凤瑶反应过来,他便已然出声将帐外的精卫唤了进来。
精卫们鱼贯而入,待将手中的晚膳放置在桌上后,便全数退了出去。
凤瑶依旧静然而立,并不打算再度入座。
颜墨白扣在她手腕的手也分毫不松,待得二人再度僵持片刻,颜墨白突然微微一笑,“凤瑶是要自行坐下,还是让我抱你坐下?”
这话着实是染了几分极为难得的调侃与风月。
凤瑶瞳孔一缩,垂眸朝他望来,淡道:“怎么,你如今不对本宫找茬了?”
他缓道:“并非是找茬,不过是想对有些事说清楚罢了。毕竟,隔阂之物终是不好,若心有疑虑,自然也该问出来才是。”
凤瑶淡目凝他,并未言话,待沉默片刻后,才再度挪着身子坐了下来。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深了半许,扣在凤瑶手腕的指尖也逐渐松开,随即稍稍抬手而起,极是风雅的执着筷子为凤瑶碗内布了膳。
凤瑶下意识垂眸一扫,只见桌上膳食清淡适口,但若细观,却不难发觉这桌上的所有菜肴,皆是她近来在大旭宫中稍稍喜爱的膳食。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正这时,颜墨白已将布满膳食的碗推到了她面前,而后抬眸朝她打量一眼,似是知晓她心底诧异一般,温润无波的道:“大旭京中安有大周精卫,且黑鹰又时常飞至你凤栖宫窗口,是以,我若想知晓你这些日子的膳食口味,自是不难。而这些膳食,虽比不得宫中御膳,但至少有八分还原,你且尝尝。”
“你倒是有心。”凤瑶强行按捺心绪,低沉淡然的回话。
他则并无耽搁,平缓温润的道:“凤瑶之事,我自是上心。只不过,当初差容倾为我送信笺与礼物,许是突兀到你了,且我若能提前知容倾身份与善恶,自然,不会以你为饵来试探容倾。”
以她为饵。
这话入耳,心底已未有太大的波澜了。大抵是被他算计的次数稍稍一多,便似是有些麻木了。
且还不得不说,当初她第一次与颜墨白相见,便是在行宫之中。那时她当着司徒夙的面跳跃城墙,本是极不容易从晕厥中苏醒,身子也日益虚弱,御医纷纷束手无策,却是在等死之中,颜墨白突然那般招摇的来了,明着虽是在气她,实则则是在救他。
这种人,似是骨子里都透露着深沉算计之意,无论是言话还是行事,都是深沉无底,步步为营,每番的举止都有各自的目的,是以啊,如今对这厮了解得略微透彻了,是以,此际便是听他如此堂而皇之的说他算计她,心底也已麻木得未有什么波澜了。
“我曾听容倾说过,你是他的雇主,只为,雇他为你对本宫送信笺,送礼物。如此,又何来什么以本宫为饵来试探容倾?”
她沉默片刻,便将所有起伏的心绪压制,低沉的出了声。
他则并未就此言话,仅是温润平缓的道:“你先趁热尝尝这些菜。”
凤瑶眼角微挑,并未拒绝,垂头便开始缓缓用膳,则是不久,颜墨白便开始解释道:“我最初认识容倾,是他主动入府自荐,自称他乃江湖百晓生,愿归在我门下,受我摄政王府庇护。我心有磅礴,自然是惜才,容倾既是百晓生,自然对我有用,是以当初权衡之下,便也并未回绝容倾,而是吊其胃口,虚以威仪。只不过那容倾的确不是个低调的主,时常在京中风月之地兴风,且说来也怪,只要是朝中最是唯我颜墨白马首是瞻的朝臣,皆会在一月两月之内在风月巷子里出事,我虽不关心风月,也未将那些朝臣放于眼里,但接连有朝臣出事,自然,引我注意。而待暗中彻查之下,大多可能的证据,皆指向容倾,但却并未确定,且容倾行事的动机也是不明,表面对我又忠心耿耿,着实看似并无嫌疑,直至……”
话刚到这儿,他神色微动,下意识噎了后话,随即勾唇而笑,缓缓抬头,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径直迎上了凤瑶的眼。
第464章 一道同榻
“直至,容倾虽为我对你送信送礼,但有遭一次所回信的内容太过出乎寻常,便也是那时,我再度盯上了容倾。你上次从曲江之边领军回得大旭,我自是在你军中安置了几千大周精卫,护你周全,后知容倾略有移动,我自是差了那些暗卫盯紧容倾,却不料,容倾此人,本是蛰伏了这么多年,却在功成之际太过草率暴露了呢,不仅入宫几日便与你彻底敌对,更还有心反叛而起,要你性命。”
待得沉默片刻后,他再度低沉幽远的出了声洽。
凤瑶瞳色幽远,一道道复杂之色也再度在面上与眼中绽开。
容倾之事本是过了,她自然无心多提,只是如今颜墨白这一席话,则也在全然证明,便是当初她与他分道扬镳,便是他已身处大盛而自顾不得,但他仍还在远地之中层层布控,全然将她大旭京都之事干预。
不得不说,颜墨白的手着实伸得长,但却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姑苏凤瑶才会在他的布控下再度保全了性命。
遥想当初那容倾可谓是孤注一掷的亡命之人,若非颜墨白那些精卫恰到好处出现,若非悟净方丈及时赶来,许是她姑苏凤瑶都成了容倾手里的囚徒。
“上次容倾反叛之事,多亏你大周精卫及时出现相救。”凤瑶沉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一番,平缓低沉的道。
却是这话刚落,颜墨白便平静温润的出声道:“大周精卫救你是应该,只可惜他们终还是出现得晚了,害你在容倾手底下稍稍吃了苦头。”
他嗓音极是平缓,但若细听,却也不难察觉话语中那略微夹杂的几许复杂与心紧。
凤瑶并未立即言话,深眼凝他,待得二人双双沉默片刻后,她才再度压下了心底的所有起伏,大抵是整个人都全然平静下来了,是以心绪也莫名的变得幽远,甚至通畅钤。
“往日之事终是过了,而今多说已是无用……”她薄唇一启,再度朝颜墨白低声回话。
却是这话依旧不曾全然道完,颜墨白便已微挑着嗓子出声道:“容倾之事虽是过了,但容倾遗留下的事,自然也是棘手。毕竟,容倾与那大英之人似是早有联系,且也知通往大英之路,如今容倾亡了,线索一断,而今大英全在云中雾中,辨不得方向。”
凤瑶眉头微皱,“你在此驻扎多日,都不曾打探到大英真正的位置?”
颜墨白平缓点头,“的确是未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