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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之人,便历来受人戒备,也正是因旁人对他们看不透彻,从而,才会对他们心生抵触与防备,无法全信。
但即便如此,她也仍是相信,一个人表情与做事的偏袒的趋势骗不了人,至少目前她仍是相信,东临苍虽有心中立,但对她与颜墨白这一方,终还是有所偏袒的。就如,那夜阁楼之上,东临苍吹笛而起,便也曾对她说过,颜墨白许是已入国都,他已知晓这点,却不曾告知皇族,令皇族全城搜查颜墨白,如此之为,不是偏袒又是什么?
“东临苍太过精明,虽无法全信,但无论如何,他也定不会真正伤害你。东临世家的老夫人我已见过,那老夫人极是慈蔼,对你也极是心系担忧,东临苍是孝子,断不会违背他娘亲意愿,陷你于不利,是以,有时候稍稍信信东临苍,该是并无坏处。”
颜墨白缓道:“稍稍信任倒也尚可,但防备自是不可少。”说着,似也不愿就此多言,仅是稍稍沉了嗓音,再度将方才的话题绕了回来,“且再言那卫王吧。今夜大英国都的彩灯节,凤瑶与那卫王也见过面了,依凤瑶所见,那卫王如何?”
凤瑶微微一怔,竟也未料这颜墨白竟将她与卫王见过面之事也是一清二楚。
是以,这厮究竟是何时出现在彩灯节上的?且怎又知晓百里堇年那划入河中的画舫上的事?
心思至此,一道道疑虑越发在心底蔓延,则是片刻,她才全然压下心底的起伏,仅道:“今日仅稍稍与卫王见面,并非太过接触,是以也无法觉得他这人究竟如何,但仅凭初次见面的印象,倒觉,那卫王顽劣成性,风流莽撞得紧,且行事也略是鲁莽,不计后果,该是如花谨那般之人。”
颜墨白微微而笑,缓缓摇头。那下颚极慢的在凤瑶额头摩擦,瞬时之间,倒是勾起一道道莫名的微痒。
凤瑶浑身稍稍一僵,却是这时,颜墨白再度平缓出声,“卫王若当真如花谨那般之人,许是早已没命,何能如此优哉游哉的活这么久。”
“你之意是?”
“卫王顽劣成性,风流莽撞,如此之人,才最是给人一种无害无争之势,这般一来,谁都会将他当做草包,并不会真正如大敌般对待。若不然,卫王一旦锋芒毕露,大英太上皇甚至大英皇帝,又如何能让大英卫王存活至今?再者,大英太上皇龙阳秘闻之事,凤瑶该是听东临苍提及过,那卫王看似一无是处,但却也能得太上皇心喜,是因卫王喜风尘,四处浪迹,时常对太上皇献男宠,为太上皇龙阳之事鞠躬尽瘁,这般之人,对上对下皆圆滑,且还能哄得太上皇极是喜欢,太上皇虽谨慎,但也自傲,对卫王这等浪荡儿子自然不曾太过防备,反倒是一味放纵,如此一来,大英卫王若要以出城去为他物色男宠为由而领风尘之人去郊游玩乐,大英太上皇,自然允许。”
是吗?
冗长的一番话入得耳里,无疑是越发扰得疑虑重重。
凤瑶满目复杂,缓道:“大英太上皇本是腹黑精明之人,满身防备,纵是对卫王喜欢,但如今大英危急之际,自然也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让卫王随意出城才是。”
“太过自傲之人,自以为一切皆掌控在心,大气得瑟之下,势必会有所疏漏;再者,那等喜欢龙阳之人,最是喜欢新鲜爱宠,卫王出城为他寻找新鲜宠人,那大英太上皇,自会允许。”
他嗓音依旧缓和,温润平和之中,卷着几分自然而然的幽远与认真。
凤瑶心生起伏,一时之间,并未言话,颜墨白则如知无不言一般,再度就着她最初的问话继续道:“大英卫王,看似草包无害,风流浪荡,世人皆认他为大英皇族耻辱,但无人能知那般浪荡草包的外表下,仍也是,藏着锋芒之心。如今国都谨慎戒备,大敌当前,大英各种势力皆暗潮汹涌,谁都想在乱世之中得渔翁之利,好生分上一杯羹,而那卫王,自也不例外,是以后面几日,便是我大周兵卫不攻国都,大英国都的暗斗之事,也会群群而起,极是精彩呢。再者,大英的穆元帅,乃国都三军统领,威震四方,更大英神将之名,是以,如今国都森眼戒备,无人能随意初入,我若要领凤瑶策马出城,除了卫王亲自带我们出城之外,便也只有穆元帅的令牌有用,又恰巧今夜彩灯之节,热闹非凡,大英贵胄全数参与彩灯节,伏鬼发现了那穆元帅,稍稍用计,便毫不费力的将令牌取了来。”
国都戒备森严,无人能出,颜墨白差伏鬼窃穆元帅的令牌也是自然。
凤瑶心有通明,缓缓点头,待沉默片刻,再度低沉平寂的问:“那墨玄呢?墨玄是何人?”
颜墨白缓道:“墨玄乃大英赫赫有名的谋臣,只不过,那人也如诸葛一般,乃世外之人,喜居深山,不喜为人效力,如今墨玄的亲妹则对百里堇年极是倾慕,且人也在国都,大英太上皇便有心差人与墨玄亲妹一道,出城区请墨玄出山。此消息早在军中传开,是以今日那些守城之人听说你是墨玄亲妹,便毫无诧异与阻拦。”
这番话入得耳里,却也不得不说,颜墨白无疑是在兵行险招。且也正是因胆子如此之大,她与他才能安然策马出城,远离是非。
只是,那伏鬼呢?
“今夜仅我二人出城,伏鬼呢?伏鬼如今正与国都,一旦被人发觉,自当孤立无援,性命堪忧。”
待得沉默片刻,凤瑶再度出声。
颜墨白温润平和的道:“伏鬼机灵着呢,凤瑶放心。倘若凤瑶当真有心担忧人,不如,便担忧担忧我吧,我这几日一直琐事繁忙,鲜少真正休息,此际也是极累,不如,凤瑶与我早些休息如何?”
他都将话说到了这层面上,凤瑶自然无话可说。
她稍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借着周遭昏黄的光影朝他面容落来,则见他那清俊的面上,的确是布了一层苍白与倦色,连带那双眼睛,也有血丝密布,仿佛当真累得不轻。
瞬时,心底也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几分心疼,当即朝他点头,缓道:“睡吧。”
这话一落,他便抬手而来,再度将她压在了他怀里,随即又隔空拂灭了帐内烛火,待得周遭全然漆黑之际,他这回则是将脑袋稍稍埋在了凤瑶发丝里,幽远绵长的再度道:“凤瑶不在这些日子,我成日心紧,担忧你受损分毫。我颜墨白此生,本以为可将一切人与事看透,但终归还是看不透一个情字,更也放不下一个你。此生之中,与你相知已为大幸,但若我颜墨白日后当真杀伐狠烈,满手沾血,十恶不赦了,那时,不知凤瑶你,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体谅我,心疼我?
这话突然显得极为厚重,语气也极是认真。
凤瑶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待得沉默片刻,才缓道:“怎突然说这些了。你是何人,我自是一清二楚,自然,也是体谅你,心疼你的,再者,两国交战,杀伐本为常事……”
她嗓音放得极缓,平和宽慰,只是后话还未全然道出,颜墨白便醇厚低哑的出声,“如此便好。”
凤瑶下意识噎了后话,心生起伏。
颜墨白继续道:“凤瑶,我累了,便先睡了。”
这话一落,他再无言话。
凤瑶心底越发无底,起伏得厉害。颜墨白方才之言,无疑是太过幽远厚重,似在预示什么一般,虽是不曾将话中之言全然挑明,但她却莫名发觉,他所言的绝非好事,甚至日后之事,定也会超出她所预料。
毕竟,这人心狠起来,那也是的确翻天覆地甚至毁灭般的心狠,是以日后,他会用何等方式来让大英皇族去彻底承受他这么多年来压制在心的怒火与怨恨?是让那些人全然丧命,血流成河,还是,让大英皇族困住折磨,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境厚重,思绪嘈杂之中,越发不曾有睡意。
只是这般神智清明的状况并未持续多久,仅是不久之后,脑袋便突然开始晕沉,眼皮也抑制不住的发重,而后整个人便也全然睡了过去。
睡梦里,一片漆黑,身子也摇摇晃晃,似如飘在空中,下不来一般。
而待真正醒来,神智恢复,才觉自己身子竟当真在摇摇晃晃,而周遭之处,再不是颜墨白那略微简单的帐篷,而是,马车。
车顶,明珠镶嵌,将整个马车都照得通明,而车内,被褥铺满,墙角摆了矮桌,桌上有正冒着青烟的香炉,有一盘糕点,一壶茶水,甚至,还有整齐叠放的几本书。而另外一处车厢角落,还放着一只棋盘,两只棋盒,甚至,还叠放着几叠衣裙。
马车空间虽为不大,但却布置有条,该有的应有尽有,只是,她明明是在颜墨白帐篷内睡着,又如何,会在这马车内?
凤瑶心口陡然大沉,当即起身推开木质车门,待得车外冷风簌簌的迎面而来之际,她也突然发觉,自己那手腕之上,竟带着一只通体通明的玉镯。那玉镯,色泽完好,纯净通明,待得稍稍凑近一观,才见玉镯之上,竟刻着一排小字:明玉为誓,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
不知为何,此番眼中映入这几字,竟是瞳孔发颤,只觉这几字告白在这剑拔弩张的局势里太过压抑厚重,厚重得让人心生不详。
第554章 何人所派
心底也越是无底,起伏摇晃,随即片刻之际,便当即回神过来,清冷的目光朝车夫一扫,当即出声,“何时离开的营地?皇上呢?”
马车周遭,仍跟随着十几名黑袍策马之人,待得凤瑶这话一出,周遭之人似是这才闻得声响,下意识扭头朝凤瑶望来,神色皆微微一变,恭唤了声‘娘娘’后,便不再多看多言。
车夫稍稍回头,目光仅朝凤瑶扫了一眼,随即便迅速垂下,恭然之至的道:“回娘娘,我们是今早天色微明之际离开的营地。皇上此际,也该是仍在营地。”
天色微明便就出发离开了?
凤瑶眉头一皱,顿时抬头扫了一眼头顶天色,只见时辰早已几近正午。她心底越发的紧蹙森然,一道道复杂与不详之感更是在心头摇曳盘旋,压制不得。
“既是天明时出发,为何当时出发之际,皇上不曾唤醒本宫?”她强行按捺心绪,阴沉沉的问。大抵是脱口的语气太过威仪清冷,煞气重重,倒也惹得车夫心有紧烈与无奈,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随口的回话,而是待得沉默片刻,暗中权衡一番后,他才恭敬出声,“当时娘娘正睡得沉,皇上心疼娘娘,不愿扰了娘娘安睡,是以便不曾唤醒娘娘。”
是吗?
这番话入得耳里,凤瑶自然是分毫不信。
这般离别,说不准下次都无法相见,是以,无论如何,那厮都会唤醒她,好生与她当面道别才是。只可惜,他却没那样做,这其中的缘由,除了是不想与她相见离别而心生悲痛,便是那厮心中藏着事,欲图强行将她隐瞒,从而,仅让她安心上路,全然不给她继续逗留在大英的退路。
思绪翻转,所有的可能皆在心头浮荡开来。
凤瑶满目发紧,待得沉默片刻,阴沉而道:“停车!”
短促的二字,威仪磅礴,森冷如刃。
车夫眉头越发一皱,恭道:“娘娘,皇上说了,在不曾出得大英地盘,定不可随意停车,免得遭了大英之人追杀,望娘娘……”
“停车调头!速回营地!”
凤瑶浑然不待车夫后话道出,便再度森硬命令。
车夫满面为难,一时之间并未言话,待得凤瑶再度斥声而令之际,车夫与周遭策马的精卫对视几眼,随即终是停了马车。
周遭策马的精卫,也纷纷勒马而停。
却是正待凤瑶再要命令调转马头之际,在场所有精卫纷纷下马而来,全然干脆的跪在凤瑶马车周围,磕头刚毅而道:“望娘娘三思。”
浑厚整齐的嗓音一落,车夫稍稍抬起头来,再度朝凤瑶劝道:“今早出发之际,皇上便已吩咐属下们务必要将娘娘送回大旭,不得出任何岔子,但若娘娘执意要回营地,属下们办事不利,回去自难逃一死。且如今营地并非安全,随时可被大英之人发现,大战也随时都可一触即发,皇上担忧娘娘,是以要将娘娘送回大旭,也望娘娘体谅皇上苦心,速与属下们回得大旭才是。再者,大英左相的心,属下们也为娘娘带着的,皇上也说,大旭皇上性命为重,望娘娘不可再因其余之事耽搁。”
冗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极是认真劝慰的嗓音道出,这些话一层层的钻入凤瑶耳里,随即又顺势钻入了凤瑶心里,终还是在她心头敲出了一片片起伏不定的涟漪。
她眉头紧皱,瞳孔幽远的落在前方远处,并未言话。
这精卫所说之言的确是有道理,一边是颜墨白,一边是自家幼帝,两方都是手心手背,何以抉择?这精卫能言道出这些,想来自然也是受了颜墨白点拨才是,毕竟,也只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