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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待她目光触及到他的容貌,刹那,她眸光抑制不住的颤了颤,心底深处,也蓦地浮出了几分讶异与惊愕。
本以为,在朝中拉帮结派,公然对新皇无礼,甚至还令刘太傅这种阁老之臣都不敢招惹的朝中蛀虫,定该是满面油光,身材肥实,一言一笑都该是世俗媚腻,奈何此番突然目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身材颀长修条,五官精致,面容昳丽俊美的男子。
而如此模样的摄政王,无疑与她心底的想象全数违背。
只是这明明俊美儒雅,看似风雅卓绝的男子,怎会是朝中那不可一世的佞臣之首?
凤瑶眼眸逐渐睁大了些,只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终归是不可貌相。
“长公主如此打量微臣,可是微臣身上有何不妥?”正这时,那儒雅俊然的男子极为直接的垂眸迎上了她的眼,毫不避讳的温笑而问。
他面上并无半分的尴尬,更无半许的恭敬,似是历来便淡定或是嚣张惯了,在她面前也未有半分的动容。
凤瑶神色微变,目光未挪,依旧静静的盯他,并不言话。
她的目光太过森冷凉薄,但也疲惫虚弱。
他仅是微微而笑,眸色在她面上流转片刻,似是终于有些无奈,缓笑出声:“微臣容貌昳丽,京都女儿无一不羡。本以为长公主也是风华之人,定不会如寻常女儿那般在意男子皮囊,但如今公主这目不转睛的模样,倒是微臣高看公主了。”
第16章 怒不可遏
温和无波的嗓音,平润十足,只是语气中的调侃戏谑之意也是十足。
她眉头一皱,还是第一次见得能将戏谑之词说得这般淡定甚至冠冕堂皇的人,更何况,她即便重病,但也是长公主,是君,这摄政王如此调侃,无疑是有些过了。
“久闻战功赫赫的摄政王大名,但今日一见,倒也不过如此,咳咳……”她默了片刻,终于是开口出了声。
奈何,久久不曾开口说话,加之身子孱弱不已,是以连说句话都显得疲惫费劲,甚至尾音未落,便已开始咳嗽起来。
这咳嗽来得凶猛,声音干裂却又半晌都未止住。
她苍白无色的脸上终于因咳嗽而漫出了几分不正常的憋红。
这时,那一直立在不远处微笑观她的男子突然转身至不远处的圆桌倒了杯茶过来,最后竟是极为自然的坐在了她榻边,伸手稍稍将她扶起,将手中的茶盏朝她唇边递来。
他这番动作极为自然随意,似无半分的异样与避讳。
凤瑶眼角一挑,心生诧异,但也并未拒绝。
一口茶水下腹,咳嗽稍止,奈何片刻竟再度咳嗽起来。
他突然懒散笑道:“长公主说久闻微臣之名,微臣倒是信了,若是长公主不曾闻过微臣之名,不曾一直谨记在心的话,此番突然而见,想来长公主也不会如此激动咳嗽,甚至,一咳不可收拾。”
依旧是温润如风的嗓音,缓慢,平和,然而言道的话却是充满调侃。
这人明明嗓音温柔,连端茶喂水的动作都这般温柔,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着实说不出半分好话来。
凤瑶心下有怒,强忍咳嗽,指尖一动,蓦地一把推开他手中茶盏。
他似是不曾料到她会如此,手中的茶盏猝不及防的横摔而出。
刹那,茶盏落地,脆声而起,少些茶水也溅在了他那雪白的衣角。
他那极是好看的眉宇皱了起来,面上的温润笑意也稍稍搁浅半许。
殿外,也突然响起宫奴紧张试探的问声,“公主?”
一时,殿中气氛沉寂,无声压抑。
凤瑶盯他两眼,目光阴沉,并未在意殿外宫奴的探究问声,仅是森然无波的盯他,扯声嘶哑而道:“摄政王声名如何,本宫自是听过,能在朝中当众之下讽新帝,威阁臣,不顾国破之危,大旭之亡,如摄政王这般权势滔天又不可一世之人,未将本宫放于眼里,甚至随意出口调侃,也是自然。”
他微微而笑,竟是慢条斯理的扯着凤瑶榻上的被褥擦拭他衣角的茶渍,从容淡定,并未立即言话。
凤瑶冷眼盯他,心底越发气怒。
奈何他似是不曾察觉她的怒意,待半晌后,他才松了指尖的衣角,抬眸朝凤瑶笑得儒雅温和,“长公主许是误会了。微臣性直,不喜拐弯抹角,是以有些话不懂委婉,直白得伤了有些同僚之心,从此便遭那些同僚肆意坑害与污蔑,长公主若是当真信了那些同僚之言,责微臣不尽职守,嚣张跋扈,微臣,也无话可说。”
他嗓音依旧温和,话语慢条斯理,然而若是细闻,却仍是不难察觉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与邪肆从容之意。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越发的气得不轻。
平生之中,见过脸厚之人,但却从不曾见过脸厚如此甚至巧舌如簧之人。
她一把扯回被他擦拭过衣角的被褥,怒道:“摄政王身居要位,党羽无数,何人敢污蔑摄政王?自古有言,无风不起浪,摄政王如此为自己辩解,倒也不足以服人。再者,本宫被褥,却被摄政王拿来擦拭茶渍!摄政王!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第17章 振振有词
他面上的笑意更深,“微臣历来行该行之事,言该言之话,长公主若是不信,微臣若执意辩解,倒也显得不大度了些。也罢,是非如何,长公主不妨差人查探便是,微臣这人,虽言语犀利,但也心惠仁慈,常日出门,若遇街头行乞,也是会不吝金银的施舍之。”
说着,温笑更甚,“再者,被褥之用,无非是取暖罢了,长公主盖的是里层,微臣用外层被角来擦拭衣角,以在长公主面前正仪容,也未有不妥。微臣乃大旭摄政王,若在人前衣袍有恙,倒也丢我大旭颜面才是。更何况,微臣这衣角,还是长公主的茶渍污了的。”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振振有词。
凤瑶面色越发阴沉,倒也不再计较他用她被褥擦拭衣角,反倒是怒沉而问:“路遇街头行乞,不吝金银有何用?摄政王身为我大旭重臣,路遇行乞,不是该深思政法,为帝王献计,以解民生疾苦,除却根本问题?再者,摄政王既是如此深明大义,心惠仁慈,当日我大旭国之危亡,连刘太傅镇国将军这些老臣都披甲上阵,而摄政王你,又在哪里?”
本不愿与这人多说什么,奈何眼见他如此目中无人,心中有怒,便终归是抑制不住宣泄。
只是这摄政王倒是定力极好,得她如此质问,竟也能面不改色,满身淡定,便是连眸中的那缕笑意都恰到好处的完美如初,温润从容。
“微臣心系大旭存亡,连微臣的命数都与大旭一致。大旭危亡那几日,微臣重病在榻,命悬一线,甚至垂死病中还会惊坐起,誓要上阵杀敌,但因身子的确不适,下不得榻。而待大旭平定,微臣的重病,也开始平缓。长公主言下之意是责怪微臣不为大旭出力,但朝中上下,又有谁能与微臣一样,连性命都与大旭的存亡相携相存的融合着?”他嗓音依旧温和无波,从容平和。
如此神棍之言,竟也能这般淡定的道出,不得不说,这摄政王的定力与脸皮,也无人能及。
凤瑶心下发沉,怒意上涌,几番交涉之下,却处处碰了软钉。
她面上的薄红再度甚了几许,是气的。
待强行将心绪平复片刻后,她终于是不愿再与他多费唇舌,仅是开门见山的道:“摄政王性命是否与大旭存亡交织融合,如今多做探讨,也无意义。而今,本宫问你,你此番强闯别宫而来,是为何意?”
他面色不变,并不直白而答,反倒是清风儒雅的道:“微臣并非强闯别宫,而是初至行宫宫门,守门的两名御林军见微臣后方的侍卫虎背熊腰,满面凶恶,便心有畏惧,主动将微臣迎进来的。此事,微臣也正要与长公主提醒,长公主身边的御林军,着实能耐尚浅,一无是处,竟被微臣的侍卫面相吓住。殊不知,微臣的那名侍卫,虽面上刀疤缕缕,看似凶恶,实则,却是呆愚可怜的面瘫罢了。”
第18章 阁臣之倒
是吗?
他这话,凤瑶着实不敢信。
御前的御林军,皆是通过层层选拔而来,连刀光剑影生杀腥血都见过,又如何会畏惧一人的面相。
无疑,这摄政王,又是在贬低与调侃她了,若非他故意权势相逼,这行宫守门之卫,又如何会放他入内!
不得不说,往昔她姑苏凤瑶在这大旭国内,嚣张跋扈,深得宫中与帝都之人畏惧,然而随着国师在深山呆了几年,这一回来,竟发觉这大旭之中,竟还有比她更为刁钻蛮横之人,若照她往日脾性,这般人物,怕是早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了。
“无论是何缘由,摄政王不经通报公然入我别宫,甚至堂而皇之的入我寝殿,便是以下犯上。”她默了片刻,阴沉而道,嗓音虽是嘶哑不堪,但仍是威仪重重。
他面色仍无半分变化,勾唇微笑,平和缓慢的道:“微臣入这别宫,着实非微臣之过,但方才不经禀报入公主寝殿,才是稍有无礼。但如今朝廷之中生了一些事,危急之中,微臣心有忧虑,才不得不急促进来与长公主商议。”
凤瑶心底一沉,眼角一挑,“朝廷之中,有刘太傅三位阁老辅君,会出何事?”
他叹了口气,俊美儒雅的面上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无奈,温和缓道:“前几日,镇国将军晨起练兵时突然伤了腰,这几日卧病在榻,无法上朝。而两日前,刘太傅又与国舅爷争论不休,最后气得晕倒过去,这几日也一直在府中昏迷不醒,无法上朝。这几日的奏折啊,在御书房内都快堆积如山了,忠义候这位阁老之臣着实是独自忙不过来,日日眼圈黑透,消瘦孱弱得风吹将倒。如今朝政已然懈怠,十万火急的奏折也搁置在御书房无法及时批阅,是以,微臣此番擅闯而来,的确是有要事禀报。”
镇国将军伤了腰?刘太傅昏迷不醒?朝政懈怠,要急的奏折搁置在御书房无法及时处置?
这短短几日内,朝中的三位阁老,竟突然倒下了两位?
她神色陡然而变,心底深处,惊得不轻。
刘太傅与镇国将军虽上了年纪,但也看似是硬朗之人,若说即便是发生了意外,倒下一人倒也稍微正常,但如今两位重臣都在她入驻别宫之际突然倒下,这其中,无疑是复杂重重,异样至极了。
再者,如今朝中最是权贵之人,便数这摄政王了。而今刘太傅与镇国将军皆倒,最为得利之人,不是这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是谁?
他似是了然凤瑶对他的怀疑,俊美面上懒散做作的漫出了几分无奈,“微臣衷心可鉴,望长公主明察。再者,镇国将军伤了腰,是他自己而伤,而刘太傅气得晕倒,也非微臣之过,满殿朝臣皆可作证,长公主若是不信,自可差人查探。”
第19章 懒散提议
凤瑶依旧冷眼凝他,“刘太傅与镇国将军如何伤着,本宫自会差人细查。但如今朝政懈怠,忠义候批阅奏折忙不过来,而摄政王你,如何不帮忙批阅?”
他满身闲雅,平缓而道:“微臣的确有心为忠义候分忧,奈何微臣近几日有几处善粥要施,有几处义诊要开,府中奶娘要嫁女,得我亲自操劳,西厢的妾室还亡了父,还得我好生安慰。”
说着,懒散随意的叹息一声,“微臣历来秉持忠义慈善之性,是以这几日也忙得不可开交,抽不开身来。”
凤瑶顿时气得七窍冒烟,生平之中,也是头一次气得这样!纵是司徒夙携兵攻城而来,她立于城楼被万千利箭指着,也不曾如此怒不可遏过。
“摄政王!”她猛然的扯着嗓子而呼。
他平和如初,儒雅无辜而道:“公主,微臣在。”
凤瑶气得浑身发抖,满面怒红,“国之社稷与鸡毛蒜皮之事,何为大?”
他缓道:“社稷为大,但德义却也不可废。”
她更怒,“国之大乱,小家岂能安?道义岂还存?”
“道义儒慈,乃千年美德,纵是国破国灭,也依旧而存。长公主也是饱读诗书,何能不解?”他继续缓道。
她浑身抖得厉害,伸手猛然指他,“你好生大胆!身为国之要臣,却不顾江山社稷,你枉为人臣!”
他面色平和,温润缓道:“不枉。微臣此番来,正是要为公主说这事。如今朝政懈怠,奏章无法及时批阅,新帝上朝,忠义候一人辅佐也是不够,是以,微臣今日来,是想让长公主下道懿旨,封大皇子与三皇子为一字并肩王,共同辅新皇处理朝政。”
他语气平和,无波无澜,似是有备而来,甚至于,他嗓音极是好听,温润醇然,给人一种极是儒雅悦耳之感。
奈何,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无疑如狂风骤雨,越发令她恼怒,连带浑身的颤抖都越发猛烈。
这摄政王今日来,无疑是来气她的,朝她示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