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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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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诩眯起眼睛。身负梁相,户侯及千万南军的期待,他却仍坚持先正视自己的心。中宫,在他心中不仅仅是一次权利的交易,这样赤诚又坦率的户锦,让刘诩不能不动容。
  “我……”户锦气息有些不平,太多的话一时堵在喉咙里。
  刘诩按住他手臂,感觉他全身都在绷紧。
  “不必讲了,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户锦抿紧唇,眼圈都逼红了。
  刘诩看不下去,轻轻拍了拍手臂。春衫正薄,户锦内里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绷带触手可及。
  伤痕累累,从身到心。
  这几个字一下子映在刘诩心里,刘诩痛惜。这些日子在心中早计议好的话,面对着这样的户锦,刘诩顿觉一句也用不上。她按住心内起伏的情绪,缓缓又清晰,
  “卿十四岁便从军,为大齐上阵杀敌。十年间,战功无数,终带着南军,攻陷秦地。须知,大齐都城如今的歌舞升平,全赖大齐南北将士齐心。正是有着千千万万的牺,才有着朕的万里绵绣河山,才有着百姓的安居。”
  “身受的苦,并不能改变卿的节操人品,十年来的努力拼搏,终换来整个南军的崇敬。大齐不该让这样的将军蒙尘,朕也做不出无端指责的行径。对卿,只余痛惜。……”刘诩闭目,回忆这些时日的刻意磨砺,叹气,“过往……你若觉不堪,便永不再提。希望从今日始,在这车上始,便忘个干干净净。”
  户锦全身震了下,手背一热,原来是泪已经滚下来。他被灼了一般,猛然惊觉,迅疾抬手抹干眼睛。
  将军流血不流泪,好个倔强又坚强的户锦。
  刘诩大概摸清了与户锦谈话的方式,放下茶杯,直接切入正题,“这些时日,磨你太紧太厉,非是折辱,乃是朕需要臻选一人,是朕中宫,是与朕并肩作战的人。朕当初一人从封地来到京城,身边无人无兵,一年多来,苦心经营,也是步步惊心。做了朕的中宫,也未见得就是锦衣玉食,从此安享富贵了。该流的血汗,该负的责任,一点也不比你在南军差。”
  户锦抬头,看见刘诩眼睛里的光彩,含着太多意义。
  刘诩注视着他的眼睛,“当然,中宫位,朕也可臻选别人。选卿,还有一层意思。新朝初定,朝堂上下最需要的人心思定。你能入主中宫,各方心安。”
  朝堂,社稷,南军……户锦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翻腾,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刘诩逼前一步,深深地看进户锦眼底,“朕虽然昭告了天下,但也要听你一句。话尽于此,你……也别说配不配,只说,愿不愿。”
  这话份量太重,户锦半晌失语。
  刘诩用茶盖脸,细细打量户锦神情。话说得很直截,刘诩笃定这是户锦最适应的交流方式。
  户锦垂着目光,半晌,人动了下。刘诩心中一跳。户锦跪正,缓缓叩低,“臣的确不配中宫,忝居此位,是权宜之计。陛下待臣以诚,臣愿还陛下以忠心。辅佐大齐中兴,臣使命也算达成。到时……”
  诤诤铁骨的户锦,喉咙也哽了哽,“到时,……请善待南军,善待臣的父亲。”
  刘诩忆起户锦入宫前的提议,“请废武功,圈禁宫中。”是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还义无返顾。
  “卿不是评说,朕心怀大齐万里河山吗?”刘诩手指挑起户锦深垂的脸,户锦清冽的眼眸里,早已经湿了,“胸怀天下,独容不下自己的中宫?卿先前的对朕的评说,岂不是心口不一?”
  户锦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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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气息流转,正事议定,两人都放松下来。隔案相谈,仿佛时间也走慢。
  惊讶于户锦的广闻博识,刘诩笑道,“果然,领兵的人,都是是杂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朕如今和卿细谈,才知古来流传的那些故事,不是胡写的。”
  “陛下谬赞。”户锦也惊讶地看着刘诩。
  两人相识已久,拖到今日才得深谈。俱都有了全新的观感。
  车驾早停。刘诩看了看窗外,笑道,“哟,这么晚了。”
  “呃,恭送陛下。”户锦侧身,把通往车门的路让开。
  刘诩也不在意,自己起身,笑道,“行了,你早歇着吧,还病着呢。”
  “宫里,是你的家了。”刘诩走到他身边,拍拍他手臂,“虽然不够暖,不够舒服,但朕注定要生活在这里。圈着你们也陪着,委屈了,对不住。”
  “嗯?……不委屈。”
  刘诩失笑,“卿的性子就是这样了,以后在宫里,也不用刻意改变。你是中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他们看你眼色的。做得错了,也没人敢说你。不用这么如覆薄冰。”
  户锦听她说得有趣,也挑了挑唇。
  刘诩彻底放下心怀,笑着拉他起身。她的中宫,以后就该走高冷的路子,下面的人保准也是怕他怕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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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素娥郡主已经回京了。”回到寝宫,万事通魏公公又凑过来。
  意有所指?刘诩扫了魏公公一眼,那厮一副大有玄机的神情。
  刘诩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玄妙。想到刚让户锦放松下来,他的事,便睁只眼闭只眼吧。
  “算了,想见早晚都可见,既然急在这一时,便是母子有要紧话要叙。”
  “皇上圣明啊。”自己还没打小报告,皇上已经知道清心居里进来了外客。魏公公心里暗惊,这皇上一日比一日精明,自己伺候起来,可是得时时打点精神喽。
  “走的谁的门路?”刘诩想了想又问。
  等的就是这句。魏公公眼睛又亮起来,“御林军。曲衡。”
  “噢。”刘诩眉梢动了动,心里计议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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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云宅。
  正午,云逸率铁卫回京。因是春播节和皇上大婚,所有铁卫便暂时驻扎城外,等大婚事毕,再入城。皇上特旨恩准,将官轮流入城休整。
  云逸和云扬轻车简骑,只带着赵大四兄弟,进了城。回到云宅。
  云家上下早得了信,云父病了一大场,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神采奕奕地等着儿子回家。云逸的儿子已经一岁大。正是学走的年纪。让奶娘拉着,在屋子里乱跑,吵着要见父亲。一家人其乐融融。
  云逸在巷子口就下了马,云扬跟在后面。两人俱步行进了家门。走到二门,云扬就撩衣跪在院门口外。他上次离开云家,是出了族,除了名的。如今他不得云老爷子谅解,是不敢进后宅的。
  云逸顿下步子,看了看云扬。
  “大哥。”云扬跪正了,也抬目看他,“快进去吧,父亲和嫂子都等着呢。”
  云逸大手揽了云扬一下,“回家了。”
  “嗯。”云扬眼睛有点湿,“能回家,扬儿高兴。”

☆、亲情

  
  …
  京城。云宅。
  云扬跪在二门外。京城正值初春,和煦的暖阳,柔和地照耀下来。微风传吹过,挟了些新鲜的草花香气。云扬抬目环顾四周,熟悉的庭院,熟悉的陈设,熟悉的气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安静和甜蜜。
  门里突然有些噪杂声。云扬睁开眼睛,看到云老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正从里面出来。老爷子走得急,旁人扶也扶不住,一路踉跄着,让云扬看着都心惊。
  他滞了下,明白过来。急忙跪行几步,迎了上去。一把接住急喘不已的老人。云老爷子就势一拥,把自己的三子搂在怀里。
  老泪纵横。
  嫂子玉环在一旁抹泪,“扬儿自上回出家门去医病,父亲就一直挂着,日夜忧思,病到了现在。现下可好了,扬儿无事,也回来了。父亲的病也该快好了。”
  云扬心中大恸,唯有不住地叩头,“扬儿不孝,扬儿让父亲伤心。”
  云老爷子哪看得下云扬这样,一把拉住他,瞧见云扬额角都青了一片,心疼得又哭起来,“你这狠心的孩子,说走就走了……”想到云扬回了本家前,还提出经要出族类,要在族谱里除名,他就一阵阵地难受。
  云扬无言以辩。父亲本已经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脸色蜡黄,形容枯稿,仿佛风烛残年。这就是那个风采灼灼的大齐大儒?多日来的隐忍坚定,面前这样一个为儿子操心不已的父亲面前,全都破功。他像个孩子,搂住父亲的腿,仰头哭道,“父亲,扬儿知道错了,扬儿想回家,求您……让扬儿回家,从今而后,膝前尽孝,扬儿再不敢有半点忏逆。”
  云扬哭得全身发抖,一双手紧紧扯着云父衣襟,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
  真情流露,最是伤情。周遭的人都垂头抹泪。
  玉环抱着孩子,先跪下,接着大家跪成一片。
  “父亲”“老爷……”
  云逸扶着摇摇欲坠的父亲,心里又喜又疼。果然听云父叹道,“傻孩子,你既叫我父亲,又怎不是云家人了?云家族谱里,尚好好地写着三子云扬哩……”
  云扬心神俱摇,没听明白。
  云逸在一旁又笑又怜,探手拉他起来,“父亲本就最疼你,怎舍得把你除名。”
  “啊?”
  “父亲说,根本没把你从族里抹出去。你还是他三子。”
  云扬抹着满脸的泪,半晌,清醒。
  惊喜地挑起眉,“真的?扬儿能回家了?”又转头看云父,“父亲原谅扬儿?”
  云逸在心里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这回变钝了?
  果然,提起原谅这茬,就听云父用杖咚咚杵地,“既认是云家孩子,当知为父一直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听你们云伯回来讲过你的一些做法,真真的让为父难以置信。”
  云逸和云扬都吓了一跳,彼此互望,不知道云伯到底讲了多少。
  “父亲的信你也可以冒写,真是淘得没了管束。”云父一条条地开始絮絮地数落。云扬立起耳朵细听了听,都是他一些淘气行径,大事,云伯不知道,自然不能说与父亲。他抬目看云逸一眼,见云逸正松下口气。云扬挑起唇角,很规矩地垂下头,“扬儿知错,请父亲责罚,扬儿以后不敢了。”
  云父见他这样可怜巴巴地认错,早把这些气扔在九宵云外,谁家半大小子不淘气?能平安回来就好。他一手拉着一个儿子,眼睛里瞅着孙子,老怀甚慰,“好了,一家团圆了。先洗洗再吃饭,瞧你们俩这一身的土。”回头看云扬小脸上灰一道土一道的,不禁又怜惜起来,丢开云逸,把云扬拉到跟前,“军中又苦又累,每次回来,都瘦一圈。”
  “呃?扬儿是长个呢。”云扬拿眼睛看云逸。
  云父也拿眼睛看云逸,“便不要再跟着逸儿了。只在家好生休养,跟着为父一道治治学问,可好。”
  云扬扶住父亲,讨好道,“是。扬儿跟着父亲。”
  云家三个儿子,独云扬学问最佳,资质最好,云父一直视他为衣钵传人。这回听云扬意思是愿意弃武从文了,直被哄得高兴,频频点头,“吾儿肖我,吾儿肖我呀。”
  见云扬一边欢跃地扶着父亲,一边偷眼看自己,漂亮的眼睛里,溢满了光彩。云逸被丢在一边,哭笑不得。。
  这小子,哄人最有一套。见人说人话,惯会见风使舵的。
  看着一家人都围在云扬周围嘘寒问暖,云逸嘴角柔和地翘起来。他负手站着,心中充满了安祥与甜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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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云家灯火通明。
  赵大带着三个兄弟,过午便把云家祠堂整饬了一下。
  夜色中,庄严的祠堂大门缓缓打开。
  云父带着两个儿子,拜祀云氏先人。
  一篇祀文是云父命云扬写就。云父下午看时,便大大称赞了一番。这回,亲自捧着读了,又焚尽。祠堂内烟香缭绕。
  云父起身,指着堂上一个牌位。
  云逸和云扬知道,那是他们大哥的灵位。便恭敬拜下。
  “我云家长子已经为国捐躯,次子亦在战阵上,奋勇杀敌,为国效力。唯余三子,自小孤苦。十年成长,多少坎坷。敬祷云家先祖,佑我大齐昌盛。佑我云家平安。佑我二子三子,一生顺意。”云父苍老的声音,含着希冀。他仰头看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心里全是安慰。虽然失了一子,但上苍怜惜,又有了云扬。
  毕竟上天待云家不薄。
  云逸起身扶云父坐下。云扬跪正了。
  “扬儿,可还记得云家家训?”云父问。
  “扬儿不敢忘记。”云扬垂头,恭敬。
  “扬儿不孝,让父亲操心。愿领责罚。”云扬抬目,看了看供桌上的家法藤杖。
  云父也看了一眼,脑子里翻出责他最狠那次。礼监司太监阴狠的嘴脸,并着云扬血肉淋漓的样子,他痛楚地闭上眼睛。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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