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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御医也说是忧思过重,将养着呢。”
刘诩点头。
“扬儿亦思念云大儒,明日,朕会和他一同回云府省亲。”
云逸再跪谢恩。
刘诩拉起他,感叹到,“初见扬儿,他才十九岁。”大漠里,张扬洒脱的少年将军,耀目的光华。想到那个临渊阁前,夜风里沉静的身影,她心痛地闭上眼睛。
“臣初遇扬儿,他也不过九岁。”云逸声音也含上情绪。十年了,悉心教导,精心培育,云扬敬他,信他,依赖他,听从他,如父如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浸透心血与期望的孩子,一步步走进大齐宣平帝的外后宫,云逸至今也说不清,到底是何心情。
“在西北,朕曾向大元帅盟誓,必会善待扬儿,再不让扬儿为难。可一回京,朕便食言了。”刘诩诚恳道,“扬儿夹在齐和秦中间,左右难为。朕也无法了。”
云逸垂目,“扬儿身份尴尬,性子又是求全求好,必是处处为难自己的。”
“还是元帅最了解他。”刘诩点头。
“朕禁不起扬儿于这层身份上再有变数。”刘诩坦承,“他对大齐,是感恩,对秦地,是愧疚。他的性格,大元帅方才也说过。朕怕若是放他这样回秦去……怕是要累得他万劫不复了。”
“移民方略,推荐人选,甚至个中细则,朕都会按扬儿拟订的去办。”刘诩沉声,“纵使他不亲去,也会一丝一毫不违背他的意思,把秦事办妥当。”
“只是,不能放他回秦,这是朕的底限。”
刘诩情绪鲜有的外泄,她颤着声音,“我,不想失去他。”
云逸默然无语。
“扬儿现住在外后宫的临渊阁里。”刘诩悲凉道,“我亲手赐给他的宫址。”
云逸霍地抬目。
刘诩无力地坐下,垂目静了好一会儿,再抬目,眼睛全湿了。逼他进宫,即使圈禁临渊,却总是不放心。她富有天下,却没有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她的云扬,怎能不心痛,不挫败,不焦虑?
“陛下。”云逸沉吟良久,缓缓道,“扬儿幼时遭遇不幸,臣遇见他时,也是被水流冲到下游来的。两次遇水,都是生死悠关,所以,他……不喜欢凫水。”云逸顿了下,到底没有用上一个“怕”字。因为说云扬怕水,确实有失偏颇。
“小时候,墨亭为了教他游水,下了不少功夫……他不喜欢水,不过墨亭希望他学会。做铁卫,征战塞外边地,不会水怎么行?这么明显的弱点,难成铁卫。墨亭跟他谈过一回……他,便自己去学会了。”
云逸说得简略。刘诩可以想见其中的艰辛。心痛难忍。
“扬儿从小乖巧上进,从没让我们失望。”云逸眼睛也湿了,“现在想来,从到云家起,他喜好什么,不喜好什么,全都掩了个干干净净。”云逸喜欢兵书战策,小小的云扬就跟着背。整架子的书,他都下过功夫。云老爷是大儒,喜欢文墨素琴,云扬上午练完功,整个下午都在书房里用功,晚上还要练功,累得像个小陀螺。后来蓝墨亭来了,云扬几乎就成了他亲传弟子,蓝墨亭的期望,就是他的目标。
刘诩沉默地听着,泪已经湿了前襟。
就像游水,虽然学会了,但仍不喜欢,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应该会。就像云扬现在身上的本事,有几样是他喜欢的,又有几样是他不喜欢的?谁也不知道。他从来做得太完美,以至于掩盖了自己,也让身边的人迷了眼睛。
“他不是怕水,是不喜欢。勾起的,都是最痛的回忆。”
“是朕对不住他。”刘诩颤着声音。
刘诩看着云逸,“我现在的心境,同大元帅当初,是一样的。”想把云扬藏起来,圈起来,因为要想保护他,除此,别无他法。
当初?云逸悲凉抿唇。过往,若能重来一遍,他又会如何?不过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
两人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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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
刘诩在船头独立。看着临渊阁巍峨的重叠檐角,在夜色里的勾影。
这回,阁里没人迎出来。昨天看云扬跪在泥地里,她就吩咐四五,再不许迎驾。
“朕对不住扬儿,亦对不住大元帅,云大儒那里,请代扬儿多尽孝。此事一毕,一切都会好转。朕从即日起,就在临渊阁陪他,聊以抚慰吧。”自己同云逸告别时,这样郑重许诺。
云逸远去的背景,非常沉重。刘诩心头也像压了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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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逼近的临渊阁,一片宁静。
云扬是今天午后醒的。
费劲撑起来,腰酸得很。
四五喜气洋洋地进来,“主子,您觉得怎样?”
云扬摆摆手,“饿了。”
四五呵呵笑,把午膳摆进来,“您好好吃。”
一边服侍云扬洗漱,吃饭,一边在旁边唠叨,“您总这样可不行。”皇上宿了一夜,您就累得睡了一上午,哪有让皇上等侍君起床的?
云扬脸也红了,埋头吃粥。
“奴才给您找了个人。”他冲外面勾勾手,一个老太监进来,在门口跪下。
“什么?”云扬瞟了眼,不明所以。
“蒋公公可是男苑老人儿,又在礼监司待过,最懂侍寝规矩的。好多……都是经他手调
教出来的。让他来服侍您一段,您……侍寝的事,光凭诚意不行,得有技巧……”四五说得尽量隐讳些,却也不意外地看到云扬脸全红了。
“哎,外后宫那么多主子,您怎么着也得……”
云扬若有所思,“蒋公公是吧?”
“不敢,老奴蒋富,听贵人吩咐。”
“蒋公公见多识广,我想问问,这……那样的事……”云扬咬着了舌尖,红着脸,“侍寝的事,大家都是这样吗?”
“啊?哪样?”蒋富不解。
“……彻夜……”云扬说不出口。
“彻夜?”蒋富惊得不轻,您别说是泄了一夜的身。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不是不是,”云扬摆手,烧红了脸,尽量描述,“彻夜难安,她……陛下说是都这样的……”整夜整夜的,一会儿要他这样,一会儿要他那样,一会床上,一会地上,有时还会把他按在墙壁上,……,无比折腾。他自幼习武,四肢和腰都很柔韧,也自认有些动作,并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是以,非常迷惑,大家侍寝都这样?
难得瞅云扬迷糊,四五在一旁忍笑。
蒋富也明白过来。忍笑道,“您,这还是经验少。”他递上来几本书,“您先瞧瞧这些吧。”起码有点常识,有点心得。瞧这一宿宿的,让圣上懵骗得不轻啊。
云扬接过来,翻开,惊诧地睁大眼睛。从不知这些个东西也能写在书上。
他霍地扣紧。
四五和蒋富以为他不要看。
“吃饱了。”云扬起身。
“呃……”两人目送着他进了书房。
云扬进了书房,带上门,坐在案前。哗哗地翻看蒋富进上来的春宫图。还有一本什么秘要。
他看书极快,此刻,带着气,更是翻书如风。一会儿看完了,咬牙。
抬目,看见案上又摆了几本书。瞅了眼,皆是孤本诗集。自己先前写的一叠纸已经没在案头上了。包括他新拟的方略。
云扬垂目沉了好久。
四五候在外面,看云扬大步出来。
“呃?您要写字吗?圣上说,写写就好,别累着。”
云扬把春宫还给他,“不写了。”
“呃?”四五跟上来,“那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练功。”云扬边走,随手折了一个长枝,走了几步,就腾空飞起,大鹏鸟一样,掠过一排树墙。
四五惊得张大了嘴巴。缓过神,才一路小跑追过去,“您慢着点,看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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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心
临渊阁。
“大人一直睡到晌午,午后醒来,用了膳,说不写字了。随便捡了根树枝,就飞到后园去练功了。”四五絮絮叨叨地汇报。
“喔?”刘诩若有所思。
“云大人好功夫啊,一根树杈都能带着剑气儿……”四五拿手比划了两下,一脸钦佩。
刘诩脑子里映出大漠长天里,那□□小将蛟龙一样冲入敌阵的样子,入了神。
阁里很静。夕阳还没沉下御水河,一切都似乎还带着些融融。她弯起唇角,舒展了下胳膊,一天的疲劳仿佛也在这夏日的傍晚消融。过往再艰难,也总算相守,未来,都是甜蜜。
“摆膳吧。”刘诩兴致又扬起。
带着湿气儿的云扬刚沐好浴,出来时,软糯糯的粥品正温温的可口。
云扬乌溜溜的眼睛,扫过刘诩,又扫过外面仍很红的太阳,抿唇,
“参见陛下……”
“起来吧……”刘诩探手把人捞起来。顺手带了把他脸颊。许是刚沐过浴,本就年轻光洁的肌肤,丝般柔滑软润,摸了一把,就觉得心里一荡。
“今天练功了?”她牵着云扬在身边坐下。
“嗯。”
“我库里有好几把古剑,很漂亮的,一会着人拿过来给你。”刘诩遣退侍从,抬手一边给云扬盛粥,一边献宝。
“唔,若趁手,一柄尽够了。”云扬起身道谢,一边就着她手喝了一口粥。
“好……哎,哪里就饿成这样了?慢点吃。”
云扬转眼已经喝了一碗粥,肚子有了底,又变得优雅起来。
“……”刘诩失笑。这小子倒会装点门面,估计养大他,云逸可是没少费心思。
想到云逸,刘诩和声道,“白日里走时见你睡着,便自书房拿走了你新拟的方略。今天一白天,阁臣们都在商议。又补充了些,大略方向没变。就按你说的办了。”
云扬放下碗筷,“谢陛下信任。”
“你吃,你吃。”刘诩把他爱吃的几样推了过去,“南地的事,若有什么方略,建议,都可直接说与我听。”
“真的?”
刘诩马上警醒,“得是合理的。”
“哦。”云扬没精打采地扒饭。
刘诩从碗边里打量他神情,“明日同你一起回家省亲,可好?”
云扬眼睛一下子亮了。
“云大儒的病,御医诊过了,说是放宽心将养就好。明天咱们微服,不让云大儒接驾,保管惊动不了。”刘诩瞟着他神色,似是无心地补了一句。
云扬果然沉默。
刘诩盯他盯得出神,出手拂了拂云扬下巴。
云扬抬起头,缓缓道,“父亲一生最守礼,云家三子入外后宫,便是替云家,替天下侍奉君王。行为举止,都要进退如仪。”
刘诩点头,“那又怎样?”
“中宫大人……还没省亲吧。”
“喔,他……锦卿他……有苦衷。”刘诩在云扬澈澄目光下,有些艰难地解释。
“大宫大人既未省亲,外后宫哪来的先例?”
“扬儿……”
“如果我任性妄为,就算是回家见着了他,他也会更加替臣侍忧虑。”云扬落寞地深吸了口气。
“只是微服,该不妨事……”刘诩低声。
“臣侍事君以诚,事父以孝……”云扬已经起身。
刘诩忙一把拉住他,“好,不回了,不回了。”
云扬顿了下,抬目扫了她一眼。
刘诩略不自然地笑笑。
这是自认得她后,头一遭见刘诩这样气短。云扬何等聪明,坐回来,再不提省亲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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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墨色尽染,御水河潮拍岸,轻柔的哗哗声,象恬静的安眠曲。
室内,茶香萦绕。
刘诩斜倚着榻,隔着萦绕的水汽,看矮案对面的云扬。
雾气里,云扬眉目英挺,神情专注,如画般美好动人。
“扬儿……”刘诩轻唤。
云扬刚泡好一壶茶,抬起眉毛,看刘诩。
刘诩嗅着茶香,似醉似迷,“扬儿……哎……”
云扬出神地看着她,忽地把茶具都推到一边,隔着案倾身过来。
叮叮当当茶水洒了一地,四溢的香气让人沉迷。
“茶,不泡了?”云扬的气息就在唇边。刘诩探手捏住他下巴,入手滑润,薄薄的精致。
“我以为陛下要品尝的,不是它们……”云扬轻轻舔了舔唇。
刘诩眼睛都湿了。的确,她很想能将他焐在手心里,含在口里。纵使不得,也要想法吞在肚子里。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她而去。可她也知道,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也并不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此刻云扬脑中却想着另外的事情。他紧盯着刘诩润泽的唇,眼前不断闪现着白日里那几本书里的画面。他深深吸了口气,也抑不住紧张。
刘诩动了动身子。
云扬一咬牙,率先将唇覆了上去。
刘诩颇意外地睁大